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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滿額冷汗,心事重重地走回餐廳。
金恩柔那個小賤人可是她一手栽培起來的,結果現在反倒拿捏她了!
原本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又沒證據,她是沒有在怕的。
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沈光景對她也不似從前那麼親熱了,這時候若再搞出點兒什麼火上澆油的事,那她在沈氏的處境就更是如履薄冰了!
眼下,她既要幫金恩柔擺平債款,又不想自掏腰包,於是只能厚着臉皮在沈光景面前上演苦情戲。
「景哥,柔兒雖然是做錯了,但她到底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她從前有多乖巧懂事,你是知道的。
眼下,我妹妹進去了,我這妹夫又成了植物人金氏現在入不敷出,那孩子擔驚受怕的連家都不敢回天天被討債的圍堵。她到底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實在是於心不忍。
秦姝纖纖玉手覆在沈光景緊繃的手背上,淚眼淒淒,「景哥,你向來是宅心仁厚,寬宏大量的,就當是做慈善積德,咱們就幫柔兒度過這個難關,如此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沈光景緊擰的眉心紓解了些,似乎,是被她說動了。
突然,啪地一聲——
沈氏夫婦皆是一驚,沈白露更是嚇得差點兒沒噎着。
只見,始終緘默的沈驚覺從懷中掏出一支錄音筆,大手一揚,丟到沈氏夫婦面前。
「您要是想幫金恩柔,那就先聽聽這個,再做決定。」
秦姝心跳如擂鼓,摸不清沈驚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沈光景一臉疑惑地拿起了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裏面傳出兩個人對話的聲音,一個是嚴猛,另一個赫然就是金恩柔!
——「唐俏兒那邊,你先不要動她,等我消息。現在情況樂觀了不少,我已經重新得到了沈驚覺的信任,這幾天他一直在我身邊陪着我呢。而且沈董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我們應該馬上就要訂婚了。」
——「那、那你現在跟沈驚覺已經定下來了,那五百萬」
——「嘖,你急什麼!那點兒錢也至於你這麼催?我先給你打五十萬,你先花着。等我和沈總板上釘釘,辦完訂婚儀式,我再把剩下的錢打給你。」
錄音結束,餐廳里一片死寂。
秦姝臉已經成了霜打的黃瓜,白里透綠,甚至無比後悔剛才替金恩柔求情。
蠢笨如豬!做事屁股也不擦乾淨,竟然留下這麼大個把柄,真是死得活該!
「秦姨,這就是你一手帶大的乖巧女孩?」
沈驚覺星眸暗紅,冷冽入骨地笑了,「你應該慶幸,我的前妻足夠聰明,將你外甥女的奸計扼殺在了萌芽階段。
否則,但凡唐俏兒有個好歹,金恩柔都不會是今天的下場,我有辦法讓她死去活來,也有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秦姝倒抽了口寒氣,難以置信地盯着沈驚覺透出一絲狠絕的黝黯雙眸。
她本以為這小子和他爹一樣,在感情方面是個優柔寡斷,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畢竟他和金恩柔來回拉扯了這麼多年,就算金恩柔背叛了他,想要一朝從十幾年的情感羈絆里抽離又談何容易?
可沒想到,沈驚覺竟然冷酷絕情到了這個地步!當年的那些情分,如今早已蕩然無存!
「金恩柔,僅僅只是把我、把沈家,當做她的登雲梯、取款機而已。誰能保證她拿到這筆錢,會真的用在拯救金氏和金董身上,而不是去胡作非為。」
沈驚覺拿起餐巾拭唇,隨即緩慢而優雅地起身,冷冷睨着他們,「沈董若想做慈善,這盛京上百家福利院養老院,全國千萬所希望小學不夠您積德行善嗎?為什麼非要把錢,用在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身上?」
說完,沈驚覺俊臉無溫,眼神凜然地從餐廳中離開。
秦姝望着男人挺拔冷酷的背影,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沈光景將自己的手從她掌心下抽出,眼神嚴厲地站起身。
「驚覺說的不錯,他們金氏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們沈氏之前一再幫襯他們已是仁至義盡,如今他們闖下塌天大禍,我在幫忙那就是助紂為虐!
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管金家的事了,這種毒瘤一樣的親戚,就該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沈光景也忿然離席了。
「就是啊媽,你管她幹什麼呀,就該讓金恩柔那個小賤人自生自滅嘛」沈白露腮幫子裏咀嚼着牛排,也表示不理解。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懂個屁!」
秦姝眼裏氣得要噴火,也顧不得什麼財閥夫人儀態了,拿起一塊餐包就朝沈白露扔去。
她可真是小覷了這小子,他的心腸遠比他父親要硬、要狠一萬倍!
看來金家這個窟窿,終究是要她拿出私房錢親自來填了。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想想都肉疼啊!
*
沈驚覺吃過晚飯,獨自去車庫提了車,向掬月灣駛去。
解決了金恩柔,他心裏卻沒有想像中的舒坦。
從當沈家繼承人的第一天起,他總是希望把一切都做好,面面俱到。
結果卻是,他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無論是婚姻,還是家庭。
——「唐小姐真是仁心妙手啊!當時我怕極了,心都涼了,可唐小姐氣定神閒地拿出針來,快准狠地將針插入了沈先生頭上的幾個穴道,情況很快就得到了緩解!
三年來我頭一次知道唐小姐還會醫術,我看她的水平一點兒都不比沈先生的私人醫生遜色!」
沈驚覺深深呼吸,將油門踩得更狠了些。
其實,他早就該看出來她懂醫術的。
不光是這次她救了爺爺,還有那次在酒店她搶救了癲癇病發的服務員,還有更早的時候,他們還沒離婚的時候,有幾次他突發頭疾痛得生不如死,也是她為他針灸,才得到了緩解。
她曾為他付出很多,也一直默默做好妻子的本分,照顧着這個家。
可為什麼,那時的他一心只覺得她讓人厭煩,只覺得她虛偽。她明明全身都是閃閃發光的優點,可自己就像失明了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沈驚覺右手握緊方向盤,左手摁住震顫悶脹的胸膛。
如今回想,只覺金恩柔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不值得。
在唐俏兒的心裏,恐怕他的角色,和金恩柔有得一拼吧。
沈南淮聽說孫子過來,喜上眉梢,已經在客廳里等着他了。
對於這個小孫子,他嘴上不說,心裏向來是寵愛的。否則也不會當年力排眾議,扶他坐上總裁的位置。
「爺爺,這兩天您覺得如何?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沈驚覺單膝跪在沈南淮輪椅下,揚起臉來與爺爺對視,露出年少時澄澈的眼神,「要不,您跟我回觀潮莊園吧,我和吳媽也能好好照顧您。」
「我回那地方去幹嗎,看着你爸和他那倒霉媳婦的臭臉,本來能活一百歲就只能打個九折了!」
沈南淮只要一想起秦姝就腦仁疼,不禁呼出口濁氣,「我之前就立了誓,沈光景他一天不離婚我就一天不回去住,我住在這兒很好,長壽的秘訣就是眼不見為淨!」
沈驚覺無可奈何地勾唇苦笑,是真拿這老頑童沒辦法。
「這套別墅,是先生和太太曾經的愛巢,先生願意留在這兒,也是因為這裏有太太生活過的氣息,您捨不得離開。」徐秘書善解人意地笑道。
「老徐啊,我啊可能真是老糊塗了,有時候神志都不太清明了。」
沈南淮轉過頭,眼神朦朧地望着後花園的方向,「有一回,我竟然看到知儀在後花園裏邊唱着崑曲邊澆花弄草,等我走近了,她還衝我笑呢」
「沈先生,不是您糊塗啦,是太太一定感受到了您的深情,知道您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想念着她,所以她也捨不得離開您,一直陪在您身邊呢。」徐秘書輕聲安慰着。
沈驚覺喉間一哽,愧疚地垂下頭。
他深諳爺爺與奶奶感情很好,鶼鰈情深。因為見證過幸福的愛情,所以他滿心希望自己的愛情也是堅貞又美好的。
所以,他才像走不出自己的心魔一樣,如此執念於和金恩柔在一起。
這一路走來,他不是沒有察覺到金恩柔有問題,他們的性格不合適,他們在一起並不是有聊不完的話題,更多的時候,都是他在遷就她。
可他太渴望被愛了,太渴望得到愛了,更怕那種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輸得一敗塗地的感覺。
然而最終,他還是輸得慘不忍睹,甚至還因此,傷害到了另一顆如鑽石般熠熠發光的真心。
他真的,太蠢了。
「爺爺,對不起。」沈驚覺長睫翕動,嗓音都是顫着的。
沈南淮看着向來矜傲的孫子此刻竟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心疼地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驚覺,你和爺爺年輕時候一樣,都是愛鑽牛角尖的偏執狂。
只是爺爺比你幸運,爺爺愛對了人,你比爺爺少了點運氣。不過好在,最後也回頭了,沒有一錯再錯。嘻嘻可喜可賀啊。」
「爺爺,我」
「其實爺爺也有錯,爺爺不該強迫你和小小在一起,強扭的瓜不甜啊。以後你們就各自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一再勉強小小跟一個不愛她的人在一起,也實在太委屈她了。」
說着沈南淮一臉正色地吩咐,「老徐啊,改明兒你給我列張單子,我把咱們盛京跟小小門當戶對的商業精英,青年才俊什麼都歸攏歸攏。現在我閒着也是閒着,有空帶着小小去見見。
小小雖然離婚了,但我不能讓離婚這件事耽誤了她的前程,不然我就是埋土裏那天我都合不上眼啊!」
「啊?啊,是,沈先生。」徐秘書哭笑不得地應了。
沈驚覺聽了這話,腦中赫然浮現而出的,是夕陽下謝晉寰送唐俏兒玫瑰花的場景。
他暗暗攥緊了拳,心口又酸又脹,像塞滿了青透的梅子。
又陪爺爺說了會兒話,沈驚覺便駕車離開了別墅。
「沈先生,您明明做夢都希望二少爺和唐小姐在一起,這回怎麼還張羅上給唐小姐介紹新人了?」徐秘書滿心迷惑地問。
「我的孫子,我最了解。我要是逼着他催着他和小小複合,他是斷然聽不進去的。」
沈南淮眯起狡黠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笑道,「男人嘛,天生帶着佔有欲和征服欲。
只有讓他覺得有了危機感,他才能正視自己的感情,弄明白誰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