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拓拔野的痛苦,王諾蘭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現在的眼裏只有她的兒子瑞兒!塗好了油之後,王諾蘭病沒有立刻離開,望着懷中的嬰孩,她笑容拂面,宛若春風一般,她一板一眼看着瑞兒,極其認真的教育孩子說,「孩子,你這一郎叔叔和孫嬤嬤的大恩大德,你可得記住,將來長大了,要好好報答人家,知不知道!」
小傢伙像是能聽懂一般,很配合的咯咯笑,笑得眼睛都眯上了。
「傻孩子,就知道笑,那現在媽媽告訴你啊,你笑就代表記住了哦!乖孩子,媽媽這輩子就不報答他了!」王諾蘭的眼睛裏浮現出一絲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的情緒,說着,狠狠將油燈朝蚊帳丟去,隨即轉身跳出了窗戶
三更半夜,火光沖天!
孫嬤嬤被蕭一郎叫醒,一衝出門,見王諾蘭的那木屋火浪洶湧,下意識的就要衝過去救人,卻被蕭一郎淡定的一把拉住!
「公子,您拉住我幹什麼?你沒看見,這裏頭兩條人命呢!」孫嬤嬤驚呼。
「夠了!你沒聞到豬油味嗎?」蕭一郎慍怒說道,他剛剛從外頭辦事回來,就發現起火了,那時候火勢還沒現在這麼大,他衝進去救人,卻發現半個人影也沒有,滿屋子噼里啪啦的聲音,分明是火中有油,有人故意放火!
明白過來,他馬上就去追,可是,找了一圈,卻怎麼都沒找着王諾蘭他們的母子倆,無疑,他來遲了,王諾蘭早就逃遠了!
孫嬤嬤認真嗅了嗅,果然嗅到了豬油的味道,後知後覺,跺了一下子腳,「是王諾蘭放的火!」
就在這時候,突然「轟隆」一聲,偌大的木屋全朝右側倒了下去!
「不好!」孫嬤嬤大叫,卻已來不及,眼睜睜看着火勢蔓延到一旁的木屋去。
這是懸崖,水都是每天從山下提上來的,這個節骨眼上,哪來的水救火呀!
只能任由越來越旺的火勢蔓延,而偏偏懸崖上,全都是緊挨着的木屋木棧道。
孫嬤嬤和蕭一郎看着這個火勢,於是很快就意識到,今夜這場火會把整個這裏燒為灰燼!
銀票都用光了,住所又被燒,如果她沒記錯,今晚上公子親自去送消息給老爺子,說要送一位美人過去呢。
如今這種境地,是天要亡公子的節奏嗎?
想到這裏,那個孫嬤嬤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緩緩轉頭朝蕭一郎的臉上看去,只見蕭一郎原本愛笑的眼早已冷鷙了下來,在火光的映照下,慘白的臉猙獰得相當恐怖。
他這輩子還是頭一回做賠本生意,被人耍,居然還是個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蘭!李蘭!
王八蛋,老子記住你名字了,你最好天天求神拜佛,別讓老子撞見,否則,老子一定會把「後悔」二字刻在你臉上!你記住了!
火,漸漸蔓延了整個懸崖,也在蕭一郎漆黑的眼眸子裏燃燒得越來越洶湧。
孫嬤嬤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連連吞了吞好幾次唾沫,才怯怯勸道,「王子殿下,下個月大明皇帝壽誕,王爺令你為使出訪,要不,你就答應了吧。王爺一高興,就不會關你的私事了。」
卻原來,那個蕭一郎,真正的身份正是邊境西涼國的王子,真名鐵男,蕭一郎就是是他混跡江湖的假名。
他自小優秀,身上肩負着西涼王室的期望,也肩負着國家的未來,可惜,這些年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都無心朝政,千方百計出逃,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也不知道那蕭一郎有沒有聽到孫嬤嬤的話,他狠狠的跺了一次腳,那俊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好看得一塌糊塗,哪怕是生氣了,都那樣傾城絕色,如妖如孽,自成一幅畫卷。
西涼國的王子鐵男,天下三大美男之首,這名號真真可不是蓋的!
他盯着烈火,咬牙恨恨道,「李蘭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我記住你了,你別忘了本王子跟你說過的,我不是好人……」
此時,王諾蘭還在拼命的跑,雖然腳步有些酸脹,她也顧不上管,使盡一身的力氣加快速度跑!
幸好身子骨養得非常好,以往的訓練讓她的意志力足夠堅強,直到天大亮了,她才在一座無名寺廟前停了下來,累得癱坐下來。
她氣喘吁吁的,懷裏的孩子倒好,睡得很香,這該有多大的安全感,才能不哭呢?
王諾蘭看着孩子,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用指腹輕輕地逗了逗瑞兒的小臉,瑞兒很快就醒來了。
他真的很乖,眨巴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王諾蘭,便抿唇笑了起來,眼兒彎彎的,那樣子相當的可愛。
王諾蘭忍不住會想,這孩子長大了,一定不是像拓拔野一樣的粗獷漢子,他一定會是個溫柔的男子。
只是,他現在距離長大還很遠,嘆了口氣,唉,才一個月多。
等他長大,那要何時呢?
想到這裏,王諾蘭轉頭朝緊閉的寺廟大門看了去。
其實坐月子那陣子,她就一直在考慮如何逃跑的問題了。
跑出去,那蕭一郎一定會到處找她,再加上那個死肥婆昭雲郡主,那個難纏的敵人,她的處境一點兒都不好。
且不說這些,就是在短時間裏,分無分文的她要如何回到丞相府或者是將軍府都是不容易。
大人,最不能在孩子面前逞能了,在沒確定是否安全之前,她不想瑞兒跟着她冒險,吃苦;當然,也不想瑞兒成為拓拔野復仇的工具。
她可以選擇躲幾年,把瑞兒養大了,等瑞兒六七歲的時候再出現,那時候拓拔野和皇上的戰陣就該結束了,瑞兒可以不受傷害!
但是,六七年的時間,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王諾蘭雖然只是個醫生,卻也很清楚對於一個家族,對於一個剛要崛起的勢力,六七年的時間意味着什麼。
再退一步說,如果不是昭惠郡主將她砍殺,這件事背後到底還躲着什麼人,藏着什麼秘密,她一無所知。天曉得會不會哪天突然冒出個人來,把她的瑞兒搶走呢?
思來想去,她只能先給瑞兒找個安身之地,而且,這個安身之地必須安全、而且絕對要保密!
見娘親很長時間沒理睬他,瑞兒有些不滿。他揮動小手,發出咿呀呀的抗議聲。
王諾蘭這才緩過神來,拉住瑞兒的小手作勢要咬,平素她就總這麼逗他玩,王諾蘭的牙齒都抵在瑞兒肉肉的手背上了,他還是不怕,笑得咯咯的,還主動伸來另一隻手。
「瑞兒,我的好瑞兒!」王諾蘭看着小傢伙開心的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卻漸漸不笑了,拉着小手兒輕輕地吻住。
她知道,把孩子寄養在無爭無求的寺廟裏是最安全的。
瑞兒以為娘親又有新花招,笑得比剛剛還開心,賊兮兮的。只是,王諾蘭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心疼和不舍漸漸佔據了她的眼睛,她的心頭。
見娘親不笑,瑞兒馬上把另一手也伸過來讓娘親吻,咿呀咿呀的似乎想跟她說什麼,全然不知娘親此時的所思所想。
「小傻瓜,你知道嗎?娘親要丟下你了。」王諾蘭喃喃問道。
想來,那個瑞兒才一個月大,哪裏聽得懂王諾蘭說什麼,見娘親又跟他說話了,立馬沖她咧嘴嘿嘿笑。
一個月大的孩子,除了哭就是笑,王諾蘭見他笑,卻比見他哭還難受,心疼得都快碎掉了。
瑞兒,等媽媽,待媽媽幫助爸爸完成夢想,再來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