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中的伊達獨眼龍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摧枯拉朽

    鈴木義兼一時間沒有想明白清水宗治說的意思，他對於清水宗治的想法很是不解，在他眼中，勝瑞城比一宮城要有價值得多，不管是從軍事角度還是政治角度來說都無法相提並論。

    清水宗治很想開誠佈公地說清楚，不過他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夠說實話的。他知道，勝瑞城的確比一宮城要有價值的多，而且從軍事角度來說，一馬平川的勝瑞城易被攻破。

    增兵之後，清水宗治一度想要攻破勝瑞城，取得阿波國這場最終的勝利。不過冷靜之後他終於認識到自己乾的有一些過了。從軍事上看，破了勝瑞城比一宮城要簡單得多。

    從政治上來說，清水宗治已經在中富川之戰中獲得了極高的聲望，再解決了勝瑞城，那就是功高震主的下場。野山益朝會如何看待他，而且四國軍團眾將都在等着打勝瑞城立功，他們又會怎麼看待清水宗治？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就有利益爭奪，四國軍團在許多人眼中只是一個暫時的軍團，在解決完四國地區之後，最多等到九州之戰結束就會解散，人人都想要在短暫的時間內獲得足夠的戰功。清水宗治已然比起其他人獲得了更大的戰功，甚至於現在阿波人只知清水宗治，而不知四國軍團的軍團長是野山益朝。

    清水宗治相信野山益朝是一位寬宏大量的君子，不然也不會給他增兵，將最犀利的武器交給他，不過不代表其他人不會眼饞他的功勞，在野山益朝的耳邊說他的壞話。

    清水宗治清醒的認識到勝瑞城之戰不管從軍事角度還是政治角度來看，他都不能夠親自動手，不過增兵至上萬人馬，再加上運送來四門威力驚人的大筒，如果不作出一些樣子來也說不過去。

    一宮城成為了勝瑞城的替代品，它在阿波國的政治地位次於勝瑞城，是屬於第二檔次的前列。現在公開還在為三好義賢搖旗吶喊的阿波國人已然不多，一宮城主小笠原成助是領頭的。

    從軍事角度來看，一宮城乃是阿波國難得的大城堅城。對於四國軍團來說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威脅，更何況連這樣易守難攻的堅城險要都能夠攻破，對於還在猶豫不決的阿波國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震懾。

    黑夜之中清水宗治先是來了一個下馬威，然後從黎明前開始，集中在一宮城外的上萬四國軍團將士，就陸續進入戰場，在開闊地上列好陣列，想要一鼓作氣攻破一宮城。

    一夜無眠的小笠原成助望着昨夜被擊碎的樓台，他的神情很是嚴肅，他從來沒有見過能夠一擊就將一座樓台給轟塌的武器，昨夜也沒有看清楚到底是出於何種武器，武器不清楚，樓台被掀掉了蓋子是事實。他看着南城前沿的敵陣，想要從中看出是何種武器造成了這樣的效果，不過人影綽綽實在是看不清楚，只是他開始懷疑一宮城能否堅守得住。

    昨夜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南城前沿響起「轟隆隆」的轟鳴聲，四門大炮向着城樓再度發起威來。三千斤大炮理論有效射程可達千米，不過這不過是理論上的，實際上五百米之後準頭偏得已經沒法看了。不過目標太過於龐大，就算是沒有準頭，只要將炮彈射進城內同樣能夠造成巨大的威懾性。炮彈在落地後依然會向前彈跳，造成殺傷，當然現在的大炮實際上更多的作為一種威懾作用，還沒有成為戰場的主力武器。

    炮彈帶着呼嘯聲投入了一宮城內，落入城內，四發炮彈有三發射進了城內，其中只有一發炮彈彈跳着將一名來不及躲藏的新兵掀掉了大半個腦袋，悽慘的死去，其他的統統沒有造成傷亡，帶起來一連串塵土。

    傷亡不大，實際上對士氣的打擊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小笠原成助明顯感覺到了一宮城內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原本依靠着堅城險要打一場籠城戰還有幾分信心，可是現在卻只能夠被打。

    小笠原成助陷入了黑暗，整個身心都陷入了黑暗，空軍瞬間籠罩了他，讓他窒息難當。伊達軍入侵阿波國，身為三好義賢的妹夫，他跑得掉，原本還有一些底氣，盼望着以打促和。現在一宮城唯有被打挨打，士氣低落，懷疑之心驟然加劇，他想要守住一宮城憑藉着的正是這樣一鼓氣，一旦氣泄了，想要再鼓起來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情緒上的劇烈起伏讓小笠原成助陷入了一種絕望的情緒，憑藉着堅城打一場艱苦的籠城戰的念頭很快被現實給擊破，從而從一個極端向着另外一個極端急速的轉變，恐懼之心大增。

    清水宗治嘴角的笑容大盛，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過，他立即轉身對着傳令兵下令：「霰彈，送霰彈上去。」他知道霰彈的優劣的，知道霰彈在百米之內的威力驚人，過了百米就沒了任何準頭。霰彈在近距離上火力猛、反應迅速，以及面殺傷的能力，故在夜戰、遭遇戰以及伏擊、反伏擊等戰鬥中能大顯身手，對於攻城戰效果其實不大。

    沒有準頭，偌大的一宮城擺在那裏，只要將炮彈射進城去就夠了，若是有個二三十門大炮，清水宗治不介意用實心彈將戰場犁上一遍。不過他只有區區四門大炮，只要挨過了一陣，守城方總會反應過來，到時就沒有了巨大的威懾性了。

    霰彈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個圓桶狀的鐵皮罐頭，裏面塞滿了指頭大小的鐵丸和鋸末，罐頭直徑比炮膛小傷一圈，因此在裝填完藥包之後還要額外多塞入一塊薄木板，再將霰彈填入。

    清水宗治一聲令下，四門大炮幾乎同時開火。鐵皮桶在飛出炮口之後因為巨大的壓力差而破裂，內部的鐵丸如同雨點一般的一小半落入城內，還有大半打在了城垣之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就算只有一小部分鐵丸落入城內，造成的傷害也是巨大的，由於守軍全都聚集在一宮城南城的城牆後面等待敵人的進攻，雖然實心彈讓隊列散開了一些，如同割麥子一般瞬間倒下一片。

    霰彈的威力驚人，造成的傷亡驚人，小笠原成助以下統統駭然失色。誰都沒有想到敵人會擁有如此厲害的遠程武器，原本還有一絲僥倖之心，在悽慘的嚎叫聲中徹底破滅。

    守軍崩潰了。

    對於未知的恐懼，守軍不想要再在死亡地帶等待死亡的降臨，紛紛向後退卻，就算是自詡無畏的武士老爺也跟隨着一起退卻，小笠原成助想要彈壓逼迫守軍上去頂住也是毫無辦法。

    局面很快有點兒無法控制，眾人擁擠着向後逃竄，誰都無暇顧及他人，呼嘯聲再度響起。清水宗治看到第二發霰彈裝填之時，便已經下令大炮發射之後便是攻城之時。

    難波傳兵衛率領着挑選出來的千餘選鋒背負着雲梯跨越了壕溝，攀爬上了城垣，催促着將士登梯上城。難波傳兵衛乃是清水宗治麾下一等一的勇將，歷史上他在清水宗治切腹自盡之後殉死。

    難波傳兵衛親自帶頭，二十幾個足輕大將嘴角斷刃，雙手雙腳攀爬，紛紛亂亂的上了雲梯。將士們紛紛跟隨，如果是在往常，蟻附攻城是守城方將領最熟悉的攻城方式。

    砰砰砰的悶響，小笠原成助眼睜睜的看着伊達軍四國軍團將幾十架沉重的長梯撞上了城頭，撞角上的鈎子釘進了城頭，而他麾下的士兵，卻一個個都是失去了戰鬥的勇氣。

    小笠原成助大聲吼道：「擋住！一定要給我擋住！」

    他的二叔小笠原成胤一把拽住了衝動的侄子，苦勸道：「主公，南城擋是擋不住了，還是先撤往北城，再從長計議？！」四國軍團的攻勢就像是狂風暴雨一般，根本就抵擋不住。

    小笠原成助甩開二叔的拉扯，一把拉倒一個想要逃竄的士兵，將他踢倒在地，拿着太刀威脅，怒吼道：「軍令，退一步者，斬！」守軍稍稍提振勇氣，揮舞着刀槍砍向攀爬上來的敵軍。

    守軍士兵沒有注意到，當他們上去抵擋的時候，他們的主公，英勇無敵的小笠原成助和成胤帶着三十餘武士悄悄退出了戰場，轉入了匝道，速向着北城本丸戰略性轉進。

    難波傳兵衛第一個登上了南城，大吼一聲：「先登者難波傳兵衛。」說着跳下了城頭，一刀捅死瞠目結舌的敵卒，搶過手中的長槍，揮舞着兩下，還算順手，哈哈大笑着一個衝鋒，嚇得守軍退了開來。

    跟隨着難波傳兵衛上城的伊達軍將士越來越多，而參與的守軍突然發覺他們成了孤軍奮戰的困軍，惶惶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伊達軍沒有絲毫猶豫，揮舞着刀槍衝殺起來。

    號稱難攻不落的一宮城南城竟然這般輕易地被攻破，驚魂未定的小笠原成助用身子頂住二丸的大門喘息着，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失敗的如此迅速，低聲喃喃道：「只能投降了，期望還能保全性命。」

    本丸內，一片大亂。

    小笠原成助退入本丸的時候，這座阿波大城已經完全沒有了秩序，目睹了戰場上一邊倒的殺戮，本丸內所剩不多的守軍，早已經被嚇破了膽，瑟瑟發抖着。

    誰也沒有想到號稱難攻不落的一宮城，居然和板西城一樣在第一波攻擊下就抵擋不住，看着那些殺氣騰騰的伊達軍湧入城中，朝着各個倉庫樓台攻擊，膽敢反抗的屠戮一空。

    清水宗治等人沒有立即入城，誰知道會不會從死角中跳出來一個躲藏着的死硬分子，還是再等等吧！等到清掃數遍再來說入城的時候，雖然本丸以及一些城樓還在小笠原氏的手中，不過總體上一宮城算是陷落了。

    作為阿波國數一數二的大城，一宮城城防工事不可謂不堅固，再加上地處要津，城中的儲備也是甚為充裕，守軍的數量也有千人左右。但是在伊達軍的攻勢下，一宮城搖搖欲墜，城內的手背脆弱得難以想像。

    清水宗治面色喜悅的笑道：「原本以為是一場攻堅戰，不曾想到一宮城如此脆弱。現在就寫戰報送往岸和田城，特別將炮組的功勞提到第一位，他們才是今日的主角。」

    鈴木義兼和他的雜賀眾全程觀看了伊達軍的攻城經過，沒有插手，苦澀的笑着，道：「是沒有見過吧！」冷兵器時代轉向熱兵器時代的兩大利器，炮和銃，倭國只傳來了銃，而忽略了炮。

    鈴木義兼同樣是首次見識炮的威力，換位思考，守城他不見得比小笠原成助好多少，這也是他慶幸不已的緣故，站在了勝利者的一方。

    清水宗治亦是輕鬆的笑道：「誰也沒有預料到大炮的威力會如此強大，若是有個十倍二十倍的大炮，還有那座堅城是掃不平的，攻不落的，主公果然不愧是天命之人。」

    鈴木義兼由衷的贊道：「是啊！」

    這一戰，直接參與到攻打一宮城的伊達軍只有一千出頭，其餘上萬人馬圍在一宮城外圍。此戰刻意減少出戰兵力，就是為了進一步震懾諸多阿波國人，並給伊達軍中的將士以足夠的信心。

    被嚇到的絕不僅僅是一宮城內的守軍，看到伊達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攻破了一宮城，還在苟延殘喘的小笠原成助在諸多阿波國人的眼中已經是死人，他們驚愕之餘慶幸不已。

    一宮城之戰同樣牽動着勝瑞城的神經，圍城上萬人中難免不會參入奸細亂波。他們無法瞧見戰場的真實情況，但口耳相傳，聽到了真真假假的消息，無一例外都在證明這一件事情，一件他們不敢相信的事情，一宮城陷落了。

    一宮城陷落的噩耗傳來，一時間，勝瑞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筱原長房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一面派遣信使請求三好義賢主持大局，一面加緊修繕加固城防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