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屋川峽谷之戰後,政衡一度輕視毛利元就,認為毛利元就實在是名不副實,一舉蕩平神邊平野擊潰毛利軍擒殺毛利元就的念頭不停頓的泛出來,還好念頭只是念頭沒有付諸於行動,向來膽大包天的他第一次被慣性思維束縛住了手腳。政衡越是探查毛利元就的過往,越是深究他所能夠知曉的關於毛利元就的一切事情,後世文章小說大多粉飾太平,可在大事情上最後的結果都是毛利元就獲得了勝利,毛利氏也是在他死後近三十年都保持着西國霸主的地位,只是在關原之戰的時候內部矛盾重重導致最後戰敗遭到了大減封。對於能夠在高屋川峽谷之戰獲得最終的勝利,知道了結果後政衡都有一種後怕的心理,只要稍稍有點謹慎心理就能夠破掉伊達軍拙劣的計謀,打伊達軍一個措手不及,或許連上天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眷顧着政衡和他締造的伊達氏。經歷了高屋川峽谷之戰後,政衡深知,憑藉着毛利元就過人的謀略,定然會發揮出全身心的能力來。
在這個時代里,毛利元就可以說是當今天下武將之中,再也沒有能夠超越毛利元就的人了。號稱戰國三雄的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織田信長剛剛由於老爹馬上風上位成為了家督還沒有改變他裸胸坦乳的阿呆形象,豐臣秀吉在遠江國剛剛松下嘉兵衛家中提拔為出納管理員受到了眾人的誹謗,德川家康在駿府城成為人質兩年了。因此,政衡明白高屋川峽谷之戰是多麼的僥倖。一次二次僥倖已經是上天多麼大的眷顧了。他明白只有小心謹慎嚴謹異常才能夠做到無懈可擊。只要能讓毛利元就挑不出一絲破綻來,勝利的一方終究會是伊達氏。
得出這樣的判斷,便是受到了高屋川峽谷之戰和國司元相的影響。
現在的局面明眼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毛利軍如果不能夠及早脫身,老家就會陷入危機,毛利元就也能夠看得清楚眼前的局勢,否則他不會派遣國司元相前來議和。毛利元就分明知道這已經變成了一場根本無法打贏的戰爭,卻仍然堅持下來。他的目的非常簡單,那就是起碼要將毛利隆元要回去,缺少了毛利隆元將會導致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的爭奪,不管誰勝誰負,最後失敗的都是毛利氏。
政衡當然也不會被毛利元就希望議和就給徹底矇騙住了,該做的事情還是需要部署的,這也是為何他要離開會議室的原因,他明白一旦鬆懈下來,不服輸的毛利元就定然會給伊達軍一個狠狠的教訓,讓政衡終生難忘的教訓。
野山益朝還在和國司元相、竺雲惠心商議着初步議和的事情。政衡卻在這邊商議着如何迫使毛利元就讓步的事情。政衡望着麾下的將領良久才說道:「現在局面上大家都清楚一二了,尼子晴久舉兵美作國的事情很快就會哄傳開來。到時候誰都能夠看得出去他是來幹什麼的,毛利元就雖說還會來議和,不過條件就不是現在的條件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強行逼迫他做出決定出來。丹波,聽聞宮下野守家的人希望得到我們的援助起來再興,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告訴他們,如何還不發出聲音來,就讓他們永遠閉嘴好了。」
宮原正重開口說道:「殿下放心,宮下野守家是備後宮氏的惣領家,現在小奴可宮氏、久代宮氏等宮氏的庶家接連降服於伊達氏,知道事情的深淺,明白這是他們再興的唯一機會,絕對不敢亂來的。宮下野守家老家主宮下野守元信現在隱匿神谷川東岸天神山一帶,跟隨在他身邊的還有三四百的族人,只要他能夠舉起宮下野守家再興的旗幟,還在搖擺不定的宮氏族人都會起來擁護,舉兵攻入蘆田川北岸的龜壽山城,不管勝負如何,毛利軍的陸上歸路將會被切斷。殿下且放寬心,至多明後天,就一定會有消息傳來。如果宮下野守家不識好歹的話,臣下還聯絡了國竹城有地若狹守元盛,他有意從毛利家倒戈。」惣領家是指武家社會中一族所領土地的總領者,引申而指一族首長,宮下野守家便是備後強族宮氏一族的嫡流,其他譬如大富山城的久代宮氏、國竹城的有地宮氏都是分流出去的庶家,其中有地宮氏的有地若狹守元盛是在龜壽山城破城後降服於大內氏的上代族長從子,和宮下野守元信乃是兄弟關係,由於是否降服關係鬧得很僵,誰知道這是否又是一場為了家族延續而不得不做的兄弟反目的戲碼。
政衡不置可否,只是把目光移到了案几上的地圖上來,指着龜壽山城和國竹城的方位點了兩點,他明白一旦兩城舉兵的話將會給毛利軍多麼大的衝擊,陸地歸路斷絕的危機感必然迫使毛利元就作出儘快大撤退的決定,就算是知道了尼子晴久聚集兵將入美作的消息也不得不與伊達氏簽訂不戰協議好能夠從容離去,否則一旦前後夾擊,士氣跌落谷底的毛利軍將會陷入崩潰的地步。
政衡停頓了片刻,說道:「明白了,告訴他們,我只要龜壽山城舉起反旗,不管是誰,誰就是宮氏一族的惣領家,戰後獲封葦田郡萬石封地。攻打龜壽山城對我們的意義只有一個,就是摧毀毛利軍最後一點的心氣,整個毛利軍上下將會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只有撤退一條道路,一旦踏上撤退的道路想要再返身的話就困難了。我們就能夠從容的取得備後東南的領地,至於能否打下龜壽山城意義其實不大。」
清河衡秀問道:「殿下,真的要將葦田郡萬石土地封給宮氏惣領家嘛?!」
政衡咧開嘴巴一笑,雪白的牙齒在燭光的搖曳下閃閃發亮:「攻得下也要守得住,毛利元就會發瘋的。瘋狂進攻下還能夠守住的話。就是再封給他萬石又有何妨?」的確。一旦龜壽山城陷落的話,毛利軍退路已失,為了打通陸路唯有瘋狂強攻。
野山益朝咧着嘴走了進來說道:「國司元相和竺雲惠心已經返回了,看來被殿下交代的兩個消息打蒙,一直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看他們的口氣顯然已經有了鬆動,只要讓他們探查一番就能夠證實事情的真偽,到時候他們一定會答應我們的條件的。」
政衡倒是沒有多少高興。他的聲音沒有多少變化,說道:「看起來逼迫的還不夠緊啊!他們沒有多少時間,我們的時間難道充足嘛?!現在秋收已經完成,冬小麥本該是播種的時候了,可是大量壯勞力出征怕是再對峙下去要耽誤明年的收成,還有尼子晴久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正如政衡所說的一般,固然現在毛利元就需要返回安藝國坐鎮,伊達氏看似勝利在望,只是底蘊原本就不足更是加深了財政方面的壓力,一旦冬小麥無法正常耕作。明年將又是一個青黃不接的荒年。
尼子晴久聚兵美作國,伊達氏也需要部署將兵防備尼子晴久突然的發瘋。就算是要討伐備前國的話,沒有餘力的話哪裏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眾家臣全都是出身草根當然明白現在大規模出擊固然人數上佔有優勢,雖然不能說已經將備中國的壯勞力一網打盡了,可是如果加上奴可郡的偏師的話,備中國六成多的壯勞力已經出征,這對於貧瘠的備中國來說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冬小麥的耕作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一旦拖到十一月將會徹底耽誤冬小麥的耕作,民心軍心將會動盪不安,這也是為何政衡不止一次的希望議和的原因之一。
政衡站了起來,指着備後國東南數郡說道:「諸位,這裏是備後國的精華,如果耕作的好的話每年起碼能夠提供五萬石的糧食,將大大緩解我們糧食上的壓力。」伊達家的糧食壓力一向非常重,成為備中國霸主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哪裏有餘力去挖掘溝渠開墾戰亂形成的荒地,水田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去山中開荒了,只要奪取了早已經是熟地的備後國土地就能夠大大緩解伊達家的財政壓力。
次日一早,在龜壽山城北方距離二十餘里地的山林中的一座寺院內,一員身穿袈裟的老和尚正努力控制着臉上的憤怒情緒,一行人恭敬的跪坐在兩邊。
老和尚語氣中帶着憤憤然說道:「伊達家逼迫得好緊,竟然讓我們儘快拿下龜壽山城,可惡,一旦現在舉旗就要做好迎接毛利家的憤怒,他這是想要消耗我們的實力啊!」老和尚便是宮下野守家的當代家主宮下野守元信,為了躲避大內、毛利軍的追捕不得不剃髮為僧隱匿了起來。
座下數人全都暗暗腹誹,又想保存實力又想要摘取果實,哪裏有那麼好的事情,當下有一人,乃是宮氏一族的重要人物,日隈城的日隈元政卻沒有和宮元信一樣的憤慨,抬起頭時,已是一臉驚訝:「這伊達彈正忠,竟然打得西國第一智將毛利元就毫無辦法,真是難以想像啊!」
原法成寺宮氏一族宮治部打輔勝國的嫡男宮信國撫着長須,忍不住感慨道:「是啊,這場合戰,之前我也未曾料到結果會是如此這般,當日還在想,若是能夠抵擋得住毛利元就便是一個了不得的人,沒有想到啊,此人居然厲害如斯。」
宮元信見兩名倚重的家臣如此推崇伊達政衡,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都說說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是立即舉旗還是?」
日隈元政深沉練達,要不是宮元信乃是宮下野守家的家主的話怕是會立即拔腿而去,他的臉上沒有多少喜色,沉聲說道:「主公,自古要成事,哪裏有不冒險的道理,宮氏已經沒落多年,如果不抓住眼前的機會,只怕真的如伊達彈正公所言要永遠沒有我們的機會了。將來這備後國將是毛利氏和伊達氏爭雄的地方,毛利氏可是攻打宮氏的先鋒,和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唯有投靠伊達氏一途,要投靠伊達氏就得納投名狀,這龜壽山城便是我們的投名狀。」
宮信國聽到毛利氏攻打宮氏的先鋒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的父親宮勝國便是死在毛利元就麾下大將的手中,首級還被掛在城頭三天,復仇的屈辱感讓他忍到了今天,他的目光灼熱,望向宮元信說道:「請主公決斷。」
座下眾人全都喝道:「請主公決斷。」(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