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惜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起。朦朧中,她微微睜開眼睛,感覺自己似乎離開了那片火海,周圍瞬間擠上來兩個人。
「陛下,世子他」
她聽到了許皓驚恐的聲音,也聽到了晏望宸低聲道:「沈溫淮恐怕染上了瘟疫!將晚,快找大夫來!就算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也要讓他們把沈溫淮治好!」
宋溫惜想讓他們都離她遠些,可她這幾日疲憊不堪,又沒怎麼進食,此時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只能無力地靠在晏望宸懷中。
她腦子僵木,理不清思緒。但她隱隱約約察覺到,這火似乎不是晏望宸放的。
不然,他大可不必衝進火海,冒着染上瘟疫的風險將她救出來。
此時脫離了火海,宋溫惜剛想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卻又聽晏望宸仿佛喃喃自語般道:「該死的沈溫淮,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怎麼辦?她也不知道,她該拿他怎麼辦。
這三年,她當真恨極了他與沈悅。
恨意讓她咬牙堅持習武和讀書,讓她努力脫胎換骨,讓她藏在絕情峰上三年,每日過得與世事隔絕。
可是,早在殿試那天,重新見到他時,她便知道自己的愛意並沒有隨着時間消失殆盡。反而因為長久的克制,而愈發濃烈。
她與他終於不再是雲泥之別,卻也沒可能再續前緣。
「晏望宸」宋溫惜意識模糊地呢喃着。
她頭昏腦漲,腦海中一時間竟閃過許多她與晏望宸過往的畫面。
宋溫惜想起他當初一身青衣救她的樣子,可,她也想起了西郊軍冷酷無情的那句「格殺勿論」。
宋溫惜皺着眉頭,緊緊抓着晏望宸的袖口,微弱地吐出一句:「不要殺我」
然後便徹底昏死過去。
宋溫惜時醒時睡,醒的時候也無力睜開眼睛,渾身燥熱想要去拉自己的衣領。可卻總感覺有人束縛着自己的手,讓自己不能亂動。
有意識時,她感覺到自己被人強行灌下湯藥,或是粥一類的食物。
「張大夫,你若是救不了他,朕要你的腦袋。」
她聽到一個聲音冷漠地說,帶着一絲怒火,和微不可察的恐懼。
下一刻,她的額頭一片冰涼,讓她舒服得輕嘆一聲。
那聲音又低聲說:「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你如此煞費苦心,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宋溫惜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她想得到什麼?
她想要百姓不必受此疾苦。她想要做官,做一個好官。她想要憑藉自己的努力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想要能夠讓九泉之下的母親放心。
她還想要沈悅下地府。
可她無法回答那人,只能微微發出一絲呻吟。
那人也不再說話,拿帕子幫她擦拭着手心。
宋溫惜昏昏沉沉地想,她如今得了瘟疫,究竟是誰還敢近她的身,如此悉心照料她?
想着想着,她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溫惜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時不時還會做些詭異的夢。
等她恢復意識,再睜開眼睛時,人已經回到了宅子中。
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窗戶灑滿房內,點點塵埃顆粒漂浮在空中。
宋溫惜覺得陽光刺眼,想要抬手遮住眼睛,卻感覺到自己手被什麼壓着。
她側頭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錦衣的人,正伏在她床前。
而那人,竟然是晏望宸。
他長長的睫毛低垂着,原本梳得乾淨利落的頭髮,此時也飄落下幾縷髮絲來。他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沉。
宋溫惜回過神,心中一驚,回憶猛地襲來。她心中滿是恐懼和疑惑。
她記得她染上了瘟疫?他堂堂天子怎麼能留在她床前?他不怕染病嗎?他他難道
下一瞬,她想到什麼,驚恐地摸上自己的臉。
在摸到稜角分明的下顎,和扁平的胸膛後,宋溫惜才重重鬆了口氣。
還好,她還是男妝。這麼說,昏迷這幾日,自己的身份應該還沒有暴露。
可是,宋溫惜心中立刻又有了新的疑問。
若她還是沈溫淮的身份,若晏望宸還不知道她是女子那此時他為何會握着她的手?!
宋溫惜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坐起身警覺地看着晏望宸。
晏望宸被她的動作驚動,皺着眉醒了過來。
他第一時間抬頭看向宋溫惜,見她醒來,原本睏倦的他頓時精神了起來,睜大了鳳眸。
「將晚!喊大夫來!」晏望宸對着門外喊道。
然後他立刻坐起身,關切地問道:「怎麼樣?可還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舒服?」
宋溫惜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很奇怪,眼中不知為何多了一絲殷勤,這不像他往日對沈溫淮的態度。
她避開了他伸向她臉頰的手,眉頭緊皺,壓低嗓音問:「陛下,臣染了瘟疫,陛下不可與臣共處一室。」
晏望宸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唇角微勾,問:「你可還覺得不舒服?」
宋溫惜微怔,她半睡半醒間時常覺得胸部憋悶,依稀記得自己還常常咳嗽發熱。可此時卻沒有任何不適,只是嗓音有些嘶啞,仍舊想咳嗽。
「我」她有些驚訝,「疫病好了?我睡了幾日?」
「三日。不過,恐怕還要等上幾日才能痊癒。」晏望宸答道。
「怎麼會這麼快便好了?」她問。
晏望宸輕笑一聲,又嘆了口氣,緩緩道:「你義父當真是既了解你,又疼愛你。得知水患之後起了瘟疫,便猜到你不會拋棄染了瘟疫的村民,他連夜送了一個神醫來。」
「神醫?」宋溫惜沒聽說過淄陽王認識什麼神醫。
但她忽然想起,睡夢中她似乎曾聽到他說:「張大夫,你若是救不了他,朕要你的腦袋。」
她又滿眼疑惑和警惕地看向晏望宸。
從她醒來之後,就覺得他十分奇怪。她昏迷時,一直聞到那股熟悉的檀木香,難道他一直在照顧她?
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她的身份是沈溫淮,不過是個新進狀元。就算他看在淄陽王的面子上,竭盡全力救她,可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更別說,冒着染上疫病的風險。
宋溫惜心底逐漸越來越慌,她抬眸對上晏望宸深邃的雙眼,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臣昏迷時可說了什麼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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