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瞧不起人了,你在裝什麼?!」
「混蛋!」
聽到白鳥夕彌的話語,對面各種聲音一時間在空氣中盤旋過來。
以一敵多這樣的事情和車輪戰並不一樣,它的難度不是簡單的1+1,而是成幾何倍數增長,換而言之,就算贏了也不光彩,也會讓人覺得恥辱。
看着白鳥夕彌的身影,仲野徹也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將目光看向對面大橋一政的方向。
後者一群人自然是聽到了白鳥夕彌這樣囂張的話語,臉色都統一變得陰沉了起來,然而大橋一政眼中的光閃動了一下,面色又恢復平常。
就剛才通過古屋秀典和白鳥夕彌的交手,他自然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強大的壓制力。
自己遠不及白鳥夕彌,甚至平心而論的話,也根本不是古屋秀典的對手。
從各種程度上的,從那天白鳥夕彌在劍道社裏居高臨下地用木刀挑飛自己手中的劍時,他就已經認清了這樣的現實
然而,他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看向仲野徹也。
無論怎樣,今天白鳥夕彌必敗無疑,自己如果真的順遂了他的意,就算贏了也根本沒有一點意義。
再說,現在正好所有人都不願意這樣的規定,要是他真的同意了自己不是成了真小人?
但是車輪戰不一樣,這是白鳥夕彌親自提出來的要求,在眾人面前,他才是最狂妄的那個人,而自己勝利了的話,就是教訓後輩而已。
他早就已經想好了,要親手,親手狠狠地用竹劍抽他的臉
「不行。」
仲野徹也最終還是拒絕了白鳥夕彌的請求,開口道:
「規則已經提前訂好了,請按照規則進行比賽。」
如果只是被一個人擊敗了,那也只是失敗在了那個人手上,也不會因為各種原因被別人補刀,受傷的概率和嚴重性也會降低很多。
仲野徹也只是稍微想想就清楚了這樣的事實。
目前來看,這樣絕對是對白鳥夕彌有利的。
「那繼續吧。」
請求被駁回,白鳥夕彌也不惱,對着他點了點頭,然後抬起竹劍的劍鋒直指大橋一政。
而後者默默地將視線挪移開來,身形挪移到下一個應戰者身後。
「請多多指教。」
和古屋秀典不同,眼前上來的男人剃着寸頭,看向白鳥夕彌的眼眸中滿是渴望的神色。
很純淨,抬起視線迎接着他的眼睛,白鳥夕彌發現其中並沒有什麼複雜的情緒。
單純地是渴望戰鬥而已。
等待着他戴好頭盔,白鳥夕彌自然讀懂了他的眼神,點了點頭,隨後雙手持劍,後者亦然。
『嗶!』
又是一陣尖銳的哨聲響起,兩道身形如同迅猛的獵豹一般,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着對方砍去。
『嘭!』
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兩者的竹劍在不斷碰撞擊打,一時間震撼了整個場館。
「哈!!」
坐在觀眾席的位置,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少女此刻身體忍不住地顫抖着。
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挑動了起來。
那是一種本能,是多年以來練習劍道看到激烈的戰鬥時,就會不由自主地代入進去的本能。
平常的對決根本無法帶來這樣的緊張感,但是眼前的不一樣,山城姬月從白鳥夕彌的身上看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
勢。
對自己的劍擁有絕對的自信,百鍊成鋼,經歷過無數次的鍛煉和對決之後才有的東西。
所謂劍道。
無非就是速度、反應力和力量以及經驗的比拼而已。
勝負可以拆解成這幾個最基礎的層面。
然而,在此之上的,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因素,也是往往能夠創造奇蹟的因素。
勢。
自身的氣勢是一種很重要的東西,有些人,他只是站在你面前,你的心臟就會不自覺地感覺到顫抖和恐懼。
以至於連自己平時百分之五十的能力都發揮不出來,最後被對方輕易斬首。
可以說當你身上的『勢』在對方面前形成了碾壓的情況,那麼勝利也是必然的,畢竟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而這種『勢』並不是天生就有的,是來自於平常的積累,以及一次次生死對決才會有的信念和能力。
有些人積累的很快,通過一次次的比賽積累信心,只需要五六年的時間,有些人積累的很慢,需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修,錘鍊自身才能夠擁有,需要的時間一般都是以十年為單位。
只是,人的一生又能擁有多少個十年?
所以擁有『勢』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所謂天賦異稟的人才會有(能夠日復一日堅持十幾年練習劍道,也算是天賦異稟,因為很少人能夠堅持下來)。
自己曾經自然也有過,只是,只是
腦海中閃過之前自己曾經綻放過的餘暉,她忍不住地輕咬着唇瓣,眼眸中閃過幾分掙扎的神色。
可是,無論怎麼說,以眼前的情況來說,這種東西,放在白鳥夕彌身上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說是根本不應該也不為過,僅僅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他究竟是做了些什麼?
是殺人了嗎?
殺了多少,才能夠在短時間內擁有這樣的強大的『勢』,幾乎是全程碾壓着對方。
少女一雙純黑的眼眸緊緊地盯着台下白鳥夕彌的身影,他的身體如同一尊雕像般穩定,沒有絲毫的顫動,卻當應對攻勢的時候又迅猛無比,幾乎讓自己看不見劍的落點。
自己的心臟也因此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忍不住地去和白鳥夕彌對比。
心中不免忽然出現疑問,如果自己在他對面,他的對手此刻是自己,自己能夠擊敗他嗎
這樣的疑問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落入原本平靜的水中,讓她內心如同沸水一般炸開,激動的情緒逐漸蔓延全身。
忽然,當白鳥夕彌對面的男人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刺向前者的喉嚨之時,山城姬月的身體忍不住繃緊了,手掌覆蓋在胸口,緊緊地攥着心臟的部位。
只見,白鳥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這樣的攻擊一般,身體近乎是下意識地向前踏了一步,對方的劍鋒順着肩膀擦過,而白鳥手上竹劍猛地向上揚起,狠狠地刺在了對方脖頸的護具上。
一瞬間,他對面的男生便感受到了自己喉嚨上傳來一道震感,自己手上攻擊落空沒有刺到實質的感覺也明顯非常。
身形一時間呆滯住,如果白鳥夕彌手中用的是真劍,自己也沒有戴護具的話,或許此刻自己早就已經被刺了個對穿,甚至會被梟首也猶未可知。
短短一個呼吸之間,白鳥夕彌的身形便迅速向後躍開。
殘心,不給對方半點死前搏命的機會。
隨後裁判又是揚起三面紅旗,觀眾席也傳來陣陣驚呼。
只是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白鳥夕彌又立刻迎來了另一位對手
此刻,坐在位置上,山城姬月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張開,眼神複雜地盯着白鳥夕彌的身影。
腦海中忍不住地浮現出他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語。
「雖然你對我很不客氣,但是其實我還是決定幫你。」
「我這個人唯獨對自己沒有什麼自知之明,喜歡挑戰一些不可能的東西。」
「你相信奇蹟嗎?」
奇蹟嗎
少女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口中喃喃自語着。
她從不相信奇蹟,也不相信那些神鬼之說。
山城姬月認為世界上沒有上帝,一切的結果都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行,去依賴別人只會把自己害慘。
也因此,她才會只會相信自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練習劍道,不管是寒冬還是酷暑,從未有過一天的懈怠,就是因為想要親手做到夢想中的目標。
如果連自己內心裏都認為無法完成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根本是無稽之談。
然而,此刻白鳥夕彌確實狠狠地用他手中的竹劍鞭笞着自己最初的想法。
原來自己一開始認定的也未必就有可能。
「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能夠幫你重新練習劍道」
「他每次都會練習到吐血的程度。」
「白鳥君都那麼努力了,為什麼你要這樣,這樣根本不當成一回事的態度」
「你真的有相信過他嗎?」
「萬一呢?」
萬一嗎
腦海中不斷響起白鳥夕彌以及竹內恭子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語,那些原本自己不屑一顧的話語。
山城姬月此刻眼神怔怔地盯着台下的景象,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萬一呢?
眼前的一切
不就是萬一嗎,他真的做到了自己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將那些嘲笑和諷刺都變成了笑話。
以及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裏,在自己從未想過他的時間裏,他究竟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遭受了多少的痛苦
白鳥夕彌,究竟是為什麼你要做這些,去證明我根本不相信的東西
希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看着台下那道不斷擊潰一位位應戰者的身影,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揮舞着手中的竹劍,仿佛山城姬月仿佛看到了自己。
過去那個和自己較勁的身影,在那些一個人戰鬥的日子裏
捂住心臟的手掌又用力了幾分,卻根本抵擋不住心中如潮水般湧來的酸楚,忍不住閉上雙眼,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臉頰上滑落。
真的,會有奇蹟嗎?
心中出現這樣的疑問。
萬一呢
『呼』
「胴面!」
身形一躍而起,白鳥夕彌腳踩住對方向自己刺來的竹劍,隨後手上的劍在空氣中掃過殘影,整個劈砍在對方的甲冑之上。
『嗶!』
第二十九個。
當哨聲響起時,白鳥夕彌看着再次揚起的三面紅旗,他忍不住地舔了舔嘴唇,已經快要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此刻體力還算充沛,但是汗水幾乎已經將護具裏面的衣服浸透。
無比的悶熱,且粘濕,很難受。
抬起視線,目光落在對面大橋一政的身上,白鳥夕彌眯起了眼睛。
「你終於上來了啊。」
趁着對方戴頭盔的時間,白鳥夕彌的笑聲從頭盔里傳遞了出來,語氣明明算是正常,但是在大橋一政此刻聽來卻有幾分嘲諷的意味。
「」
他沒有說話,整個臉色陰沉了下來,沒有想到白鳥夕彌會厲害到這種程度。
之前的那些人都幾乎是砍瓜切菜一般,雖然看起來焦灼,但是實際上都有驚無險地拿下了。
「嗚呼!!」
身後的觀眾席忽然傳出一陣喝彩的聲音,大橋一政身形愣了一下,回過頭,卻看到無數人都舉着手機,拍攝着現場。
白鳥夕彌完成二十八連斬,引爆了全場。
幾乎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引燃。
真的像他所說的那般,練習劍道一個月,就能夠單挑整個劍道社。
這原本在眾人看來無比滑稽的一個噱頭,在此刻卻似乎逐漸變得現實了起來,甚至有可能成為以後的校園傳說也不一定
想着自己今天的戰鬥似乎就要被釘在恥辱柱上,大橋一政心裏一沉,抬起視線盯着白鳥夕彌的身形,看着那握着竹劍微微有些顫抖着的手臂,他的心裏安定了幾分。
他自然是一直注意着白鳥夕彌的體力。
後者無論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是人而已。
是人就會有極限。
而車輪戰的意義就是如此。
此刻,在大橋一政的眼中,白鳥夕彌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接下來,自己將親手終結他
這樣想着,他手掌握住劍柄的力道又緊了幾分,雙手持劍,緩緩地將劍身抬起。
「嗯?」
仲野徹也看着雙方準備好的情況,白鳥夕彌卻忽然抬起一隻手摘下了頭盔,隨後又將身上的防具都卸了下來。
「太礙事了。」
「打你的話,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
手掌扯了扯黏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感受着空氣中的溫度,白鳥夕彌抬起劍鋒隔空虛點着大橋一政。
「如果你覺得不公平的話,也可以摘下防具。」
「ohhhh!」
全場又是一陣譁然,白鳥夕彌囂張的態度無疑在眾人的眼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帶任何防具,就能夠將對方打的落花流水,這是徹底的藐視對手。
原本那些一開始對白鳥夕彌有着偏見的人此刻心裏也不禁轉變了想法。
如果說,身邊真的有這樣狂的人,所有人都會感到厭惡和不屑一顧,覺得他只是自大而已。
但是,當他真的有與之匹配的能力時,將會毫無疑問地獲得一大批狂熱的粉絲。
聞言,大橋一政默然。
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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