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是誰?
於立群的話讓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但是半秒鐘之後歐文的反射弧告訴我,它們指的是剛才將我們驅趕出來的那怪猴。
它們衝破了我們給它們設置的障礙,繼續往我們這邊來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根據我的觀察來說,它們只不過是想讓我們離開那個區域而已,現在我們既然已經離開了,它們為什麼還要追過來呢?
當然,這些問題也不是在這裏能想的,看到於立群一下子鑽進了那盜洞裏面去,我自然也不會落後,讓羅萍先走,隨後我也跟着鑽進了這個盜洞。
盜洞裏真的很潮濕,潮濕到像是剛剛被大雨沖刷過的田埂,踩在上面感覺像是在和稀泥。
這盜洞泥濘難走,倒是好在足夠寬敞,想來當年打盜洞的那位大能也是不願意委屈自己的人,就連這鑽盜洞的時候,都還想着得挺直腰杆。
我們一路往前前面走,逐漸地風大了起來,我才發現我之前聞到的那一股說不來的味道原來是這河岸邊的植物和水混合之後再吹過稀泥形成的。
終於,走了能有半個小時,盜洞到頭了,從出口鑽出來,我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我們正在一片樹林裏,眾人都在,遠處的天際,東方正漸漸發白。
原來我們竟然足足在地下折騰了一夜。
師父從背包里抓出一盒牛肉罐頭,丟給了我,說:「對付着吃點吧,現在咱們還是在邊境,不能生火。」
我一看,可不是,還能見着遠處的水呢,這距離邊境確實沒多遠,再加上天還是黑的,要是生起火來。那簡直就跟烽火台一樣,想讓那些站崗的哨兵不發現我們都沒有道理。
吃飽喝足,這裏也沒什麼危險,我們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便打算先在這裏休息了一下。
我是個很容易就進入夢鄉的人,我媽說一般容易睡着的人都是沒有心事的,容易得到幸福感和滿足感。
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在腦中閃過,陰森的地底暗堡,鏽跡斑斑的鐵門。詭異恐怖的乾屍,下水道,怪猴,巨大的洞穴……
忽然,畫面定格,我仿佛置身在那洞穴前方,周圍是一片空曠岩洞,面前是無盡的黑暗,隱約中,似乎有風從裏面灌出。我睜大了眼睛,努力想適應這黑暗,卻發現就在那洞穴里,擺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那棺材形狀扭曲,中間凸起,看見這一幕,我渾身寒毛豎起,只覺陰風陣陣,透骨冰涼,腳下卻不自禁的往前走去。
向前走了幾步。前方景物漸漸清晰,突然,我發現那棺的棺蓋,竟然是打開的。裏面露出一角白衣,同時,周圍不知何時生起了朦朧的霧氣。
我抬頭四望,再往前看時,卻頓時迷失了方向,那棺不見了。一切都不見了,我正焦急,身後卻有人輕拍我的肩膀,我猛然回頭,頓時心頭大駭,整個人都是一震。
就在我的身後,那久違了的白衣女子,赫然再次出現在我的背後,長發遮面,垂首低頭,喉嚨里發出怪異的咯咯聲響,正對着我緩緩抬頭……
「啊……」我一聲大叫,猛的睜開眼睛,卻見面前蹲着一個人,正拍着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一腳踹了過去,那人猝不及防被我蹬在胸前,身子一仰,整個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師父。
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連滾帶爬地過去將他扶起來,一邊說道:「師父師父,真是對不住,我剛剛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沒想到一時間就……」
我還沒說完,師父就笑着說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看你睡着的時候那扭曲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他媽的又做惡夢了。行了,趕緊起來,都七八點鐘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要是遇上那些巡邏的,咱們都得吃槍子兒。」
我頓時一哆嗦,連聲說道:「是是是,得趕緊走。」
於立群卻笑嘻嘻地說道:「怕什麼,要是被發現了大不了我們又鑽進去,再裏面多待會兒就是了。」
羅萍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那裏面太壓抑了,我才不去嘞,寧願被他們抓住都算了。」
於立群笑容不變,道:「你這樣漂亮的女娃娃,他們可巴不得抓着你。」
我一聽頓時感覺味道不對,趕緊催促道:「還說那些廢話做什麼,趕緊走趕緊走。」
我們離開了樹林,在曠野荒原中前行,這裏到處都是乾枯的樹幹,不管從哪個方向看似乎都是一樣的,我已經不知道身處何地了,甚至連方向感都已經完全迷失,只覺得到處都是無盡的荒原,荒蕪的草場和耕地,朽爛廢棄的村舍和房屋,雜亂的灌木叢,極目遠眺,能夠隱約看見極遠處,有着一些棄置的高樓,歪斜的電線杆。
這裏竟似乎是一個完全被人遺忘之地,看那些廢棄的田舍,荒蕪的莽原,有種穿越時空,回到了百年前的歲月一樣,但看那高樓,電線杆,卻又有種到了鄉下田間,遠眺城市般的感覺。
師父指着這荒蕪的大地,對我說,中國人在這裏經營了數百年的歷史印跡,現在卻都已經被當年的殖民者的血腥和罪孽所抹平,如今這些荒草下所掩埋的,就是百年前的中華故土,可是現在,我們卻已經成了非法的越境者。
他說,那邊遠處的高樓和電線杆,也已經是被遺棄的了,現在俄羅斯在遠東地區的人口日漸減少,以後這裏將成為一片荒地,恐怕要永遠成為歷史遺蹟了。
走了一段,我感覺有些口渴,正要去拿水喝,師父卻說道:「這些水都是我們在出國之前買的,每個人也就是兩瓶,還是以備不時之需為好。」
他突然站住,然後蹲下來,從地上摳下來一團土,看了看,又湊在鼻子下聞了聞。
我好奇的看着他,師父在那裏思索了片刻,便站起身,手指着一個方向說:「五百米外,一定有地下水。」
五百米之外,果然有地下水。
只是卻很隱蔽,我們找到那裏之後,隨着師父一起,小心翼翼地撥開地面荒草,很快師父便發現了隱藏在亂草下的一條涓涓小溪,他低頭辨認了一下,看了看水流走向,又伸手指蘸了點水,在舌尖嘗了下,滿意地說道:「口感還不錯。」
我不由得撇撇嘴,不就是山泉水嗎,有什麼口感。當年在村子裏的時候,我們出去放牛,有時候就喝從山間流下來的那種溪水。雖然確實沒什麼味道,但是仔細一回味,卻似乎又有點甘甜,比那什麼農夫山泉有點甜還要好喝得多。現在恐怕沒有幾個孩子享受過當年的那些快樂了。
如果說剛才還是老漁民於立群在帶路的話,接下來就是師父唱絕對的主角了,他畢竟是來找我的師叔的,對這裏的熟悉程度可不一般,而隨着逐漸的深入,那些土地可就是連於立群都沒有踏足過的領域了。
「沿着這條溪走,去上游。」師父說。
或許是事情過去有些年頭了,而這裏也似乎有些變化,因此我覺得師父的語氣也不是之前那樣百分之百了,他或許還是要藉助這裏一些沒有變化的東西作為參照物,比如說這條小溪。
我們一路循着溪流前進,實際上艱難得很,因為需要經常撥開荒草,去辨別水流方向,而且有的時候還會出現岔流。
不過有師父在,他每一次都能夠準確的判斷出,哪條溪流才是通向上游的主幹道,甚至能從水中判斷出,這附近哪裏大概會有野獸活動,距離多遠,並帶着我們避開了好幾處潛藏在暗中的沼澤,我頓時對師父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簡直就是集地質學家考古學家風水相師等等為一體的超級大拿啊。我突然很期待,在他的教育下我今後也會不會跟他一樣牛氣沖天呢?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抬頭四顧,我們仍然身處一片荒原之中,而且看起來四面八方都是一個樣子,沒有絲毫的辨識物,也沒有任何能給我方向感的物體。
我的身上湧起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我從來都以為,只有無盡的乾旱沙漠,幽暗的古老叢林,才會有迷路的事情發生,但此時此刻,我卻是在一片中俄邊界的荒蕪之地上,被滿眼的荒草和零落的灌木叢,迷失了所有的方向感。
「休息一下吧,吃點午飯,待會兒再繼續。」師父找了個乾淨平坦的地方,對我們說道。
走了這麼遠的路,我們早就已經累得不行了,聽到師父說的話,哪裏還顧得了其他,頓時一屁股坐在乾草上。
隨着我們一點一點深入,於立群變得越來越沉默起來,終於,在我們準備休息的時候,他問道:「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裏?」
當時,我們租他的船的時候,只是說想過這邊來看看。當然,很多去邊境旅遊的人都會有這樣的要求,只要肯給錢,於立群自然很樂意效勞。但是當他發現我們似乎並不僅僅是過來看一看那麼簡單的時候,終於疑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