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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老妻那神情,老侯爺就知道是還沒想通呢,不禁搖了搖頭:「總之,這事兒是板上釘釘的了,你也別想有的沒的,將來娶進門了,你也別給人臉色看。老大那西南節度使的位子,只怕是不穩呢,說不準咱將來還有用着人家安府的地方。」
聽了這話,吳氏也顧不上生氣了,忙追問是怎麼回事。
「我這幾年雖說不怎麼出門,可耳朵還沒聾,說是要削節度使的權呢,嚴重點,說不定以後就沒節度使這個職了。從先皇起,這事兒就拖拉着一直沒辦,如今也有快十年了,聽那風聲,怕是拖也拖不幾年了。」說到這件事,老侯爺忍不住嘆了口氣,「老大他做了這些年節度使,一直在西南地界上,一年到頭回來不了幾次,京里人脈也生,將來要真是有那一天,少不了要回來活動,到時找誰活動?咱家雖說是個侯府,可祖輩的福澤能撐幾代?不早作打算,早晚得坐吃山空。老二倒是還好些,不用操心,可你也不想想老三,他只捐了個散職,又沒出去做官,管了這麼多年家,萬一老大回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們親兄弟,又一向和睦,如今還能打起來不成?」吳氏白了老侯爺一眼,沒好氣的哼道,「你就是想得多,淨想些沒影兒的事兒,難不成老大還反過來要去靠安府?他大理寺卿也不過是個二品,又沒爵位,能成什麼氣候?再說了,你也說了老二的事兒不用操心的,那將來就算老大真有那麼一天,老二還不能不拉扯他大哥一把?你這老頭子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老糊塗?老侯爺也氣惱了,一拍桌子呵斥道:「也不過是個二品?也不過?你倒是幫老三『不過』個二品來啊。安府那是沒爵位麼,那是不敢要爵位!咱們昭國自開朝來,到如今也有二百多年了,這安家可就安安穩穩的跟了二百多年,你倒是算算,還有哪家能從頭到尾跟了二百多年都不倒的?」
這倒是句實話,吳氏有些狐疑的問:「他們家怎麼就能這麼安穩?我瞧着也沒出多少大官,可怎麼就從來不倒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要不人家怎麼能得聖上信任?」說到安府,老侯爺不由得搖頭感慨,「打從我祖父那輩起,就跟安府有來往,如今到我,到老大他們,到瑄華,這都幾代了?可從我記事起到現在為止,人家安府就一直是這麼安穩,沒出彩過,也沒出事過。正業他二品,他大哥三哥,當初他們父親在世時,也是做了幾十年的三品,臨老才提到二品的。告訴你實話吧,他們家沒出過一個一品官,可在聖上心裏,他們可比一品官更靠得住。」
吳氏想了一陣子,忍不住搖頭道:「越說越邪乎了,你也就胡猜的,誰知道他們家怎麼回事,說不準就是沒有一品官的命。」說着,她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老大那事兒,是真的?」
「我看是假不了」老侯爺嘆了口氣,「人家當初跟玉華提親,我估摸着着,就是衝着這個來的。」
「胡說八道!他們家傻啊,要真是知道要撤官,還娶玉華?還不另找個官位穩妥的去?」吳氏呸了一口,懶得再跟老侯爺絮叨這些,起身說道,「行了,我頭疼,躺會兒去。你也別跟我在這裏胡說八道了,我知道你那意思,反正事兒都定下了,又是聖上親口定的,我還能真給她臉子看?」老頭子真是越老越糊塗,淨想那不中用的事兒。
看着老妻的背影,老侯爺搖頭苦笑。兄弟們一向和睦?那是因為他們都不在一處,各自過各自的,自然和睦,如今要是老大賦閒回來,有官職在身的老二會不惦記着爵位?老大會甘心讓老三接着管家?可老三又甘心讓出來?
唉,操心的事兒多着呢。
安菁不知道姚老侯爺心裏的煩悶,她現在自己已經夠煩悶的了。
離成親還有幾天時間了,難道她真就要認命不成?雖然嘴上說是成了親也要和離,可她好好的幹嘛要離婚一次啊。可這婚期是皇帝親口定的
皇上,你操心過頭了吧,好端端的給我這恩寵做什麼?喵的,別人家當你是恩寵,我不想要啊。不想把你閨女嫁給姚瑄華,你就趕緊找個好男人把你閨女給嫁了啊,省的留着禍害人。
進了三月里,天氣暖起來了,該青的草兒青了,該紅的花兒也紅了,可安菁的臉是徹底綠了。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美杏小心翼翼的問道,姑爺托人送了封信來給小姐,這不是好事兒麼,看起來姑爺對小姐挺上心的,可小姐看完了信,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沒事,我好得很!」安菁咬着牙笑。
喵的,你被迫無奈?我還被迫無奈呢!
妹的,要我不要多想,我還要你別多想呢!
姚瑄華的意思無非就是一句話:定親已經是無奈,如今成親更是無奈,你不要妄想我是真的想娶你。
活動活動手指,安菁陰笑道:「美杏啊,磨墨,我給姚公子回信。」
看着手裏的信紙,上面的字體不算很秀麗,但格外工整——
姚公子:
見信如晤。
閣下所言,句句道出我之心聲,不曾料想你我竟如此心有靈犀,你厭我,正如我厭你。
奉勸閣下,萬萬不要將此婚姻當真,建議閣下即刻起日日吃喝嫖賭尋花問柳,若染上花柳梅毒等病症更好,如此一來,我便可遂了閣下的心愿,讓這段婚姻化為泡影,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請閣下放心,婚後,我也會盡一切努力尋找閣下的把柄,以為和離之由。
以及,閣下千萬不要小瞧女子編造故事的能力,什麼叫做天花亂墜,什麼叫做黑白顛倒,什麼叫做無中生有,若是閣下想要嘗試,請儘管眠花宿柳納妾尋歡。
姚瑄華緊緊咬起了牙齒,和離?休想我會這麼便宜你,我定要休了你不可!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三月初八,這個應該成為廣大婦女們歡慶的節日,終於到了。
安姚兩家再次辦喜事,讓對先前那件事有所了解的人家不禁偷偷好笑。
但也只敢偷笑就是了,畢竟,這婚期可是當今聖上親口定下的,你要是敢大聲嘲諷,豈不是跟皇上過不去?我看你不是跟皇上過不去,是跟自己腦袋過不去呢。
穿上一身大紅嫁衣,看看衣袖上精緻的花紋,安菁不由得嘆氣,真是糟蹋人家王姨娘的心血了,這麼漂亮的嫁衣,偏用在這場婚禮上。
至於全福太太邊梳頭邊念的那些話兒,她更是差點直接吐槽起來。
一梳梳到尾就算了,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她真想把姚瑄華那封信掏出來甩給她們看看,你們覺得這可能嗎?
安菁最後是被二哥安慶國抱上轎的。
三哥因為這裏頭的複雜關係,並不適合,大哥又說自己是個書生,不如二哥有力——
大哥,我沒有那麼胖,你也能抱動我的好麼?
不知道為什麼,安菁心裏隱隱有些不舒坦,似乎大哥對自己疏遠了些許。雖說沒有擺到明處,但她還是察覺到了,大哥現如今對自己並不像過去那般寵溺了。
「菁兒,放心,不管有什麼委屈,哥哥們都在呢。」仿佛聽到妹妹在嘆氣,將妹妹穩穩的放入轎中的時候,安慶國柔聲說道,「別害怕,照顧好自己,欺負別人沒什麼,別讓人欺負了你。」
噗,有這樣的哥哥麼,竟然會讓她去欺負人。安菁不由得一笑,再多的煩悶也消散了。
看那大紅花轎被轎夫抬起,一點點遠離了自己的視線,安慶國不由得嘆了口氣。
菁兒她終究還是出嫁了啊,想當初,菁兒才那麼一丁點大,怎麼時間就過得這麼快呢?
安菁不知道二哥在想什麼,只知道一件很要命的事兒——泥煤,她錯了,她真不該鄙視馬車,嫌棄馬車不如小轎車甚至公交車的,如今看來,這轎子更坑人啊。
更要命的是,按照習俗,轎夫們還可勁兒搖晃!
捏捏衣袖裏的荷包,安菁心裏當然明白,轎夫們這是催這個呢。
但是她偏不!
不就是晃嗎,我忍着!
轎夫們鬱悶,雖說給的辛苦錢挺豐厚,但能有兩個外快不是更好麼?以前哪次不是晃上幾下,新娘子就乖乖給錢了,怎麼這安家小姐一點動靜都沒有。
相互交換了個眼神,他們又開始了新一波的奮鬥。
「我說你們啊要真是再這麼晃下去,信不信我今後跟人說你們拿了錢不守規矩?到時候,看誰還請你們抬轎子。你們可要想清楚了,我一輩子能坐幾次花轎?就算有下次,用不用你們還兩說呢,可你們呢?今後不抬轎子,你們喝西北風去?」
拿了錢不守規矩?轎夫們鬱悶了,他們根本沒拿着錢啊。
「反正我的名聲,咱們自個兒心裏也清楚,就算你們在外頭跟人傳閒話,也就那麼回事兒。可你們呢,在背後傳主人家的閒話,嚼舌頭,以後還有人敢請你們?」
喂,小姐,你也太狠了吧,不給錢不說,連抱怨都不許?
轎夫們磨起了牙,可還真不敢接着晃——萬一這安小姐說到做到,跟人說他們壞話怎麼辦?他們可是靠這個吃飯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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