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黃河黑店
「木頭,從堤上下來,感覺你一直沒怎麼說話啊?不舒服?」由店小二引入客房之中,朱文琅一邊放下包袱,一邊對上官靈道。
「朱兄。」略一遲疑,上官靈開口道:「還記得在家中,家叔說的那些江湖上的奇詭門道嗎?」
「記得啊,怎麼了?」朱文琅有些莫名其妙,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覺得,按家叔所說的,這家店看上去已有三四分黑店的模樣了嗎?」上官靈冷冷道。
朱文琅一驚,他並不笨,相反還十分機靈,只是江湖經驗不足,沒有那份隨時警醒的心思。聽上官靈這麼一說,立時回想起在上官世家之時,上官沐和他們提起的種種江湖要訣,再看這店,地處偏僻,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方圓數里之內僅此一家,又正在黃河岸邊,如若真是對客人劫財害命,只需打開後窗,將屍體往黃河中一扔,便可將所有痕跡消滅得乾乾淨淨,果然是處開黑店的絕佳所在。
只是上官靈也僅是如此一說而已,如今大明朝初建才十幾年,正是人心思定百業待興的時候,比不得戰禍橫行的時節,要硬說這店便是黑店也實在沒有什麼道理。只是無論怎麼說,出門在外,小心點總不是什麼壞事。
朱文琅哈哈一笑:「管他是什麼店,咱們總不能露宿外頭曬月亮吧?再說了,憑我們兩個,還怕什麼黑店?真要是黑店那才熱鬧呢,巴不得,正合我意。」
兩人才剛將行李褡褳放好,找小二要了兩盆熱水準備洗漱一番,便聽不遠處客房走道上有女聲叫喚:「夥計,給打兩盆滾滾的熱水來。」
「居然還有女客人?」朱文琅覺得奇怪,心道:「這要是個黑店,這女子豈不是羊入虎口?到時還得照應着點。」
看一眼上官靈,上官靈微微一點頭,看來也想到了這個。
半夜時分,朱文琅感覺到有一絲極為細小的響動,他內力不俗,睡覺前經上官靈提醒,又多了一份警覺,有些動靜便即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旁邊床上的上官靈也正睜着眼睛看着他,示意他朝窗口望去。
只見一道淡淡的影子投在窗紙上,窗紙已被無聲地截破一個小小的窟窿,伸進來一根管子,一股淡淡的白煙從管子裏飄出來,慢慢飄散消失在屋裏,過一會屋裏便生起一股淡淡的香氣。
「好傢夥,還真是個黑店。」朱文琅好氣又好笑。轉頭看看上官靈,卻見他正取一塊濕布捂着口鼻,又拋過來一塊,布上一股的茶水味。
這些都是上官沐教給他們防備別人下迷煙的辦法。
其實朱文琅修習周天養生篇內功,上官靈的內功也已近一流高手境界,屏住呼吸頓飯工夫只能算小兒玩意而已,用不着捂什麼口鼻,只是兩人都是第一次遊歷江湖,還是小心一些為妙,上官沐那種老江湖教的法子,小心為上總不會錯。
朱文琅悄悄下床,懾手懾腳地躲到門後,等着賊人動作。
只見一隻匕首伸進門縫,撥了兩撥,已無聲地將門栓打開。
正是入店時替他們牽馬的那個小廝,提着刀輕手輕腳地進門,才進得兩步,黑暗中看到床上只有一人,而且居然還是坐着的,一愣,突然回身,眼角剛撇到身後門正悄悄關上,便已被朱文琅無聲點倒,順手再封了啞穴。
朱文琅暗暗一笑,正待招呼上官靈,突聽得外頭走道上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響,顯是兵器相交的聲音,看來住在走道盡頭客房的那女子也是身有武功之人,已與店中賊人交上了手。
朱文琅等登時放心,也不聲張,兩人便躲在房中透過門縫看熱鬧。
那小廝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不明這兩人要幹什麼,又出聲不得,急得額上一股股青筋暴起。
「老大,快來幫忙,點子硬不好下手!」聽得門外男聲喊叫。
「敢打你姑奶奶的主意,你們找錯人了!今天姑奶奶把你們這幫毛賊收拾了,免得再禍害別人!」又是一聲怒喝。
「是那個臭丫頭?!」朱文琅一呆:「怎麼她也在這兒?剛進來的時候好像不是她的聲音啊?哦,是了,剛才的聲音是那個叫佩兒的丫環。」
唐玥的丫環唐佩兒極少說話,是以剛開始朱文琅並沒聽出來。
不過既已知是唐玥,而在京師時看唐玥抓那個偷簪子的小偷,就知道唐玥的武功不算弱,店裏這幫傢伙未必能佔得到便宜,更是放心不少,乾脆搬把椅子過來,靠在門邊上,稍稍拉開一絲門縫優哉游哉地看熱鬧。
「讓這小丫頭折騰去吧。」朱文琅幸災樂禍地想。
上官靈人也站在邊上不動聲色地透過門縫往外瞧。
果然,門外院中的空地上已燃起三五隻火把,照得院子通亮,唐玥和唐佩兒各執長劍,正和四個夥計模樣的賊人斗在一起,只是看起來唐玥二人還佔着上風。
「想不到今天還遇上了行家,迷香也落了空,不過如今落在我『黑面神』蔡靜的手裏,你也得乖乖就擒,念你兩個小妞長得還不錯,識趣點陪蔡老爺我和弟兄們樂呵樂呵,老爺就答應放你們一條生路,不然的話,先奸後殺,扔你們到黃河裏餵王八。」隨着聲音走出來一個人影,提着一把厚背大刀,看起來是領頭的,說不定便是客棧的掌柜,帶着淫笑口出穢語,火光下面目顯得極為猙獰,也不知這麼一個巨靈神般的粗糙漢子,怎麼會有個帶「靜」字的名字,實在是反差太大。
「淫賊!我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唐玥哪受過這等言辭羞辱?怒喝道。
「哈哈哈哈,那得看小妞你的本事了,不過老爺我還是喜歡見識一下你在床上的本事,哈哈,小的們,看老大我出手啊,給大夥抓個活的,大夥晚上一塊兒樂呵樂呵啊。」那蔡靜哈哈一笑,一揮刀,已加入戰團。
旁邊觀戰的嘍羅一陣歡呼。
唐玥感覺頓時壓力一緊,那蔡靜掌柜的厚背砍刀刀勢沉重,招招硬砍。
唐玥身為女子,以輕功見長,劍勢輕盈靈動,若是與人對招時往往避其鋒芒從側進攻,但此時敵眾我寡,小小的院中七八個人動手,身形施展不開,時不時得硬接敵招,饒是她武功不弱,時間一長也覺手臂酸軟,心中一急,手中暗器已然出手。
只見她左手輕揚,十數根細細的梅花金針脫手而出,唐門暗器何等精妙,細微地金光閃閃,直朝「黑面神」蔡靜的面門而去。
蔡靜急閃,已是躲閃不及,終有數針釘在面門之上,更有一隻直插左眼,瞪時便將左眼釘瞎。
那蔡靜淒聲長號,黑暗中顯得極為悽厲。
唐玥雖是唐門中人,但卻並非好勇鬥狠之人,金針上並未餵毒,否則憑她唐門天下聞名的毒藥,便有十個蔡靜此刻也早已臉色烏青毒發而亡。
那蔡靜果然兇悍,更不後退,唰唰唰狠劈幾招,手底越見狠辣,唐玥本想對方中針後退時趁機搶攻,這下一個大出所料,一時招架不及,硬架幾刀,手臂已感酸軟無力。
便在此時,旁邊的唐佩兒慘哼一聲,原來手臂小腿同時受到刀傷,站立不穩,終跪倒在地。
「哼!現在跪下也來不及了!小兔崽子毀了老子的招子,老子得找回來,不玩死你們老子不姓蔡!弟兄們,一起上!」那蔡靜怒聲大吼。
周圍的夥計紛紛揮上而上,唐玥更加着忙,左擋右突,轉眼間後背便挨了一刀,血已往外直流。
只聽撲撲幾聲,「哎喲,哎喲」幾聲叫,幾個正揮刀砍向唐玥和唐佩兒的夥計手中刀突地跌落,直握着手腕嚎叫。
旁邊客房中閃出兩條人影,已朝蔡靜和夥計們飛身而上。
原來是朱文琅揮手甩出手中的幾個圍棋子兒,不偏不倚正中幾個賊人手腕,與上官靈拉開房門沖了出來。
「嗯——」唐玥又硬架了蔡靜一刀,後背刀傷一陣巨痛,終於支持不住,腳一軟便搖搖欲倒。
朱文琅正好趕到,「叮!」地一聲,雷霆劍出手,硬架蔡靜第二刀,把他那厚背大砍刀崩出了一個缺口,左手一抄,已撈住唐玥的腰。
在此同時,上官靈並未出劍,只是摺扇在手,已連點了兩個夥計的穴道。
「黑面神」見勢不妙,知道來了高手,手臂一揮,急喊道:「弟兄們,上!」
自己卻急速後退,上官靈已閃身追上,摺扇疾點,家傳「靈犀指」數點之間,已接連點中幾個夥計的穴道,只聽「叮叮叮叮」數響,地上已丟下了數柄戒刀,轉眼已到了蔡靜的眼前。
蔡靜哪見過如此功夫,大驚,不過賊首究竟彪悍,口中大吼着,一陣勁風,厚背大砍刀仍是迎面當頭砍下。
上官靈可不比唐玥,武功畢竟強了數籌,摺扇舉起,瞄準砍刀來勢輕輕往右一撥,四兩撥千斤,已將砍刀撥得橫移了幾寸,身子朝左一偏,那刀唰地一聲從身邊砍過,帶起一陣風聲,果然氣勢驚人。
但上官靈已是貼近「黑面神」蔡靜跟前,蔡靜看到上官靈眼中噴着怒火,知道今日已難脫身,左手往腰中一抄,居然還有一柄短刀,寒光閃閃已朝上官靈腰間刺去。
這一招乃是蔡靜的救命絕招。他慣使一柄厚背大砍刀,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雙手執刀硬砍,平日裏已是橫行鄉里,幾無敵手,卻無人知道他其實使的是雙刀,別人均以為他乃一莽漢,避過砍刀欺進身前,以為便可活捉於他,卻不覺他左手短刃近身急刺,往往不及閃避,不少好漢都死在他這一招下。
如今見上官靈武功甚高,一時不及招架,便又祭出這一絕招,待上官靈貼近,短刀翻出,便想在出其不意間斃敵於刀下。
上官靈果然大吃一驚,不過他畢竟苦練多年,上官世家家學淵源非同小可,百忙中仍是硬生生地將腰挪開兩寸,那短刀已劃破衣襟,堪堪從腰間滑過,離肌膚僅只半分,感到一絲冷颼颼的涼意。
上官靈大怒,摺扇下沉半尺,扇柄已點在蔡靜喉間,右肘向上一抬,整個右手居然平撲撲地扣在黑面神臉上,加上飛身而上的去勢,把「黑面神」蔡靜硬生生撞得蹭蹭蹭蹭後退了一丈有餘,仰面倒在屋檐之下,水缸之旁。
便在此時,餘下一個夥計也已被朱文琅放倒,腿上被朱文琅刺了一劍倒在地上。
不到半盅茶功夫,所有店中的賊子都已被兩人放倒在地。
那黑面神口吐鮮血,已在上官靈那充滿真力的一扣之間鼻樑深陷,腦袋受重擊而亡,其餘夥計不是手捂傷口痛苦地倒在地上哀號,便是被點了穴手足僵硬動彈不得,只睜着大眼驚恐地看着朱文琅三人。
朱文琅小心地抱起唐玥進屋,輕輕側放在炕上。
上官靈也抱着那唐佩兒進屋,那唐佩兒手腳受傷,卻晃若不覺地直是焦急地叫着:「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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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玥的後背受傷不輕,衣服已被血浸得透濕,再加巨戰脫力,已是昏迷不醒。
朱文琅也不說話,更不遲疑,一把就撕開了唐玥後背的衣服,露出裏面的肌膚。
朱文琅雖在宮中長大,成日裏鶯鶯燕燕的環境,但卻從未真正看過女孩兒身上雪白的肌膚,不由一愣神,心中有些撲撲亂跳。
上官靈連忙走出門去,查看那些倒在院中一地的客棧中人。
唐玥傷口中的血猶在汩汩而流,朱文琅知道緊急,救人要緊,按捺下跳得有些厲害的心,手飛快地在傷口周圍穴道點了一圈,意圖止血,又仔細看看傷口,是一條三寸余長一分來深的刀傷,血雖出得多煞是嚇人,卻只是外傷,並未傷及筋骨。
朱文琅暗暗鬆了口氣,右手放在唐玥的後背,暗運養生篇內功,一道頗為厚重的內力湧出,緩緩送入唐玥體內,替唐玥療傷。
片刻之後,朱文琅左手在懷中一掏,拿出金創藥的玉瓶,咬掉瓶塞,一口氣把瓶中的藥粉全倒了上去,幾乎把傷口都填平了,迂了口氣,又伸手進懷,抓着自己的小衣微一使勁,已硬生生扯下來一大塊,抽出來按在唐玥後背上。
那布粘在鮮血和藥粉混合的半干凝血上,朱文琅再扯平她的衣服蓋好。
這一下又是一陣巨痛,把唐玥痛得悠悠醒轉,感覺後背一陣清涼,知道有人給自己治傷,還道是唐佩兒,回頭一看,看到居然是朱文琅,一呆,一轉念,感覺後背的衣服也被撕開了,大羞,反手對着朱文琅便是一耳光。
朱文琅一愣神,自己好心好意給她上藥,萬料不到這丫頭居然會給自己一巴掌,一時反應不過來,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頓時一陣熱辣辣地發燒,不禁心頭一陣火起,舉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唐玥屁股上。
唐玥也愣了一下,緊接着屁股上挨了一下重的,皺起眉頭舉手又打,朱文琅喝道:「別動!」伸指一點,正中唐玥手肘曲池穴,唐玥的手登時動彈不得。
可恨朱文琅手往下一搭,順手又打了一下唐玥的屁股:「再動再打!」
唐玥大恨:「你敢!」
「有什麼不敢!?不信你試試!?」朱文琅一瞪眼。
唐玥不敢再說,閉上了眼睛,朱文琅卻分明看到她癟了個嘴,睫毛顫動,還滲出一絲淚珠,像是馬上要哭出來。
朱文琅心中一陣着慌,忙道:「好啦好啦,你不動我也不打你了,別哭啦,別哭啦,怕了你了。」
朱文琅一邊說一邊轉頭四周一看,扯過放在床邊的包袱,扯開後隨便扯出一件衣服,也不管是唐玥的還是唐佩兒的,右手仍摟着唐玥,把衣服咬在嘴裏,左手一撕,幾下之間已將一件衣服撕成了幾條,左手拿着壓住傷口,往前胸一繞,一勒,打上結。
唐玥看他滿不在乎地在自己胸前繞來繞去,雖知他是在給自己治傷,乃是好意,但一個姑娘家,被一個大男人這麼抱在懷裏,不但看到了後背的肌膚,手還隨意在自己胸前蹭來蹭去,卻也又羞又氣幾乎暈過去。
朱文琅才不管這個,纏完了之後滿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輕輕把唐玥面朝里側放在炕上,伸個懶腰站起身來。
那唐玥一則大羞,既不敢說話也不敢回頭,只是裝睡,二則也確實失血過多,極為疲累,不多時便真的躺着睡着了。
便在此時,剛剛將所有賊人一一捆好後再進得房來的上官靈,也已為坐在椅子上的唐佩兒包紮好了傷口,唐佩兒只是手臂小腿的皮肉之傷,並不重,也好包紮,自是無礙。
那唐佩兒卻似絲毫不顧自己傷勢,只是緊盯着朱文琅給唐玥治傷,看看朱文琅站起身來,唐玥則安安靜靜地躺在炕上,知是已無礙了,總算鬆了口氣,感激地道:「多謝公子。」
「行了行了,別公子公子的了,你們倆,不給我扎針下藥就算饒過我了。」朱文琅一則挨了一巴掌還有點氣,二來心一放下,又回想起這臭丫頭幾次捉弄自己的事,雖說幾個回合下來自己也沒吃虧,但畢竟是這丫頭先惹事,嘴裏便沒這麼客氣。
「公子」唐佩兒一時語塞,突然感覺手臂又一陣疼痛,手連忙捂上皺起眉頭,露出痛楚的神態。
上官靈道:「姑娘得罪了。」手一撈,抱起唐佩兒,放在這邊炕上,和唐玥並排躺着。
唐佩兒感激地看看上官靈,輕聲着:「多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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