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確定小姑娘方才進來的時候手裏是空着的。
那這藥是從哪兒來的。
憑空出來的嗎?
羲和身上的秘密越來越多,反倒是讓蕭明瑄有些沒底。
一種握不住的空虛與焦躁感湧上心頭,仿佛要把人燒化了一般。
但心底的某個角落卻多了一絲清涼,一點點吞噬着燎原的火焰。
蕭明瑄摩挲着手裏的藥瓶,若有所思。
這算是給他透底嗎?
剛撒上藥粉,傷口處的灼熱感便漸漸消退,可經脈斷裂的痛苦依舊浸染着五臟六腑。
羲和猶豫了一瞬,便湊上前去,握着蕭明瑄的手,額頭抵在上面。
蕭明瑄下意識就要撤開。
「小哥哥,別動,讓我試試。」
那一團無人看見的幽藍的光從神樹中飛出,慢慢鑽進蕭明瑄的體內,修復着那人被斷開的靜脈。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身體上的無力感便已然消退。
若非傷口還在,蕭明瑄都以為自己從未受過傷了。
須臾之後,羲和紅潤的臉頰微微泛白,粉嫩的嘴唇也淡了些許,眼皮打架,小腦袋掉了下來,枕着蕭明瑄的胳膊緩緩吐氣。
她失去靈力,只得藉助神樹。
可終究不是原有的靈體,哪怕只是作為中介,依舊無法承受靈氣的浸染。
只這麼一會兒,便有些支撐不住了。
蕭明瑄感受到小姑娘越來越慢的呼吸,聲音不由得染上了一絲慌張,「小羲兒」
羲和眼皮沉重,意識漸漸消弭,在睡過去的前一刻,說道:「小哥哥,我沒事,睡一會兒就好啦。」
羲和徹底睡死過去,便也錯過了蕭明瑄眼底那一抹深沉。
*
月色皎潔,子時剛至,羲和便醒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下意識看向一旁的人。
觸及到蕭明瑄的面容,展露出一個笑意。
小姑娘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蕭明瑄的傷口,剛揭開被子,就被一隻手拉住了。
「小羲兒,你幹嘛?」
蕭明瑄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兩個小人大眼瞪小眼,被子掀了一半,停在半空,略顯尷尬。
「看傷口啊。」小姑娘眼神純淨,葡萄般的的黑眸閃爍着靈動,好奇地問道:「我還能幹嘛呀?」
蕭明瑄自知會錯了意,恨不得捂臉,「小羲兒,你好歹問一句,我萬一沒穿衣服呢?」
羲和一臉狐疑,盯着蕭明瑄光溜溜的胸膛,「可是小哥哥,你本來就沒穿啊。」
蕭明瑄侯連忙扯了一件外衫過來。
傷口在腹部,當時也只有侍書一人,蕭明瑄便脫掉了。
後來小姑娘進來,一打岔,居然就忘了這麼回事了!
豈料,被羲和攔了下來。
「小哥哥,你幹嘛!傷口又出血了!」羲和嘟着嘴,一臉不解地看着蕭明瑄,「反正都要脫掉。」
蕭明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若不是小姑娘眼底靈動無波,清澈純淨,蕭明瑄都要懷疑對方在撩撥人了。
羲和拿了一旁的繃帶重新包紮,溫熱的小手觸及到微微泛涼的皮膚,手底下的身軀微微抖了一下。
小姑娘見狀,問道:「小哥哥,我弄疼你了嗎?」
蕭明瑄背過身去,看不清面容,啞聲道:「還好,一點點。」
忽然,耳後多了一絲濕熱,羲和的唇落在蕭明瑄的右頸處。
「親一親就不疼啦。」羲和笑着道:「每次我怕疼,娘親就會親親我,痛痛就飛走啦。」
蕭明瑄紅着臉,身軀崩得緊,不敢動一絲一毫,「小羲兒,你簡直是」
「什麼啊?」
「要了我的命啊。」
傷是包紮好了,蕭明瑄也出了一身的汗。
窗邊刮進來一陣風,輕撫在二人臉頰上,仿佛是親吻一般,
*
除夕之夜,四處都點着燈,就連偏僻的明月宮也多了幾分光亮,雲薈掌燈遠遠地隔着一段距離。
羲和趴在蕭明瑄背上依舊不老實,一雙小手到處亂摸,珠串相撞的叮噹聲在黑夜格外清晰。
「老實點!」眼瞧着小姑娘的手在自己臉上招呼,蕭明瑄忍無可忍。
上方傳來小姑娘咯咯的笑聲,「小哥哥,下次要小心哦,羲和不是每次都在的!」
又下雪了。
蕭明瑄正想偏頭,臉側忽然多了一隻白嫩的小手,替他擋去了風雪。
指尖的溫熱灼燒着那一塊皮膚,他低頭無聲笑了笑。
「以後你也不許在那麼做了,聽到沒有?」
雖然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如此逆天之力,恐遭反噬。若再被有心之人得知,他的小羲兒就會有危險。
「給你也不可以嗎?」羲和稚嫩的聲音響起,「爹爹,娘親,哥哥他們也不可以嗎?」
蕭明瑄搖了搖頭,「不可以。小羲兒,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讓人知曉,你會招來多大的禍患,你知道嗎?」
羲和抿着雙唇,爭執道:「可是有用啊!如果今天受傷的是羲和,或者是其他人,小哥哥也會救啊。」
蕭明瑄忽然停下了腳步,眼底諱莫如深,須臾之後,又抬步朝前走去。
他聲音有些嘶啞,帶着些許虛弱,「小羲兒,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救他們呢?」
「因為小哥哥是個好人啊!」羲和掰着指頭細數,「小哥哥救了羲和1,2,3反正很多次啦。」
蕭明瑄沉默不語。
他委實算不得一個好人。
如果今日是不相關的人在他面前病危,他也不會看一眼。
他骨子裏就是一個冷漠到極致的人。
只有羲和只有小羲兒是例外。
唯一的例外。
兩人一陣無言,只有腳踩在雪地上吱嘎的聲音,風雪又大了幾分。
「小哥哥」
忽然,天空一聲巨響,煙花綻放,如火樹銀花,將夜空燃得如同白晝一般,經久不絕。
「新年啦!」
眼瞅着到了浮華宮大門口,羲和便跳了下來。絢爛的煙火映襯在她的眸子裏,又緩緩綻開,燦若星辰。
「嗯,又是新的一年了。」蕭明瑄望着那團孤月,不由得出了神。
「小哥哥,我不怕。」耳邊傳來小姑娘柔和的聲音,「就算有禍患,我也不怕。羲和是天朔最勇敢也是最厲害的小公主,無論今天受傷的是你還是爹爹娘親,羲和都會救,我不想看見你們痛苦的模樣,羲和想讓你們都能開開心心的。雖然我很小,力量很弱,但下次我依舊會救你們,因為你們都是羲和很愛很愛很愛的人吶!」
既已落子,何談有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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