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嗚嗚嗚——」
翌日,天剛破曉,晉陽城外的徐州軍大營便響起一陣陣戰鼓聲和號角聲。
城中的守軍聽到動靜,頓時如臨大敵,紛紛湧上城頭,搭眼看向城外徐州軍大營的方向。
只見在陣陣戰鼓聲和號角聲中,數萬徐州軍分成幾十個方陣,推着攻城雲梯和投石車一步步朝着晉陽城逼近,聲勢駭人。
城樓上響起了刺耳的鐘聲,守城的士兵和協助守城的民夫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城頭上來回奔走,時不時還能聽到將校們一聲聲聲嘶力竭的「不許亂」的怒罵聲,不少人眼中滿是深深的絕望。
徐州軍就要攻城了,晉陽城還能守得住嗎?
不過奇怪的是,徐州軍推進到距離城門三百步左右便停止了進軍,一個個直挺挺站立在原地待命,與城頭上的守軍遙相對峙起來。
雖然徐州軍沒有立即攻城,可看着城下一個個黑壓壓不動如山的軍陣,無形之中反而給了城頭上的守軍和民夫莫大的心理壓力。
并州軍中的精銳多大折損在了洛陽和關中,如今留守晉陽的不是招募不久的新兵就是老弱病殘,如今面對城下令行禁止軍容齊整的百戰精銳,每個人心中都不由一陣發怵。
這一仗,他們可怎麼打?
早有將校派人飛奔着跑去城內給顧翃報信,看他如何定奪。
此時的晉陽城下,一身金盔金甲的蕭恪正騎在馬上目光深邃凝望着晉陽城頭的方向。
一旁的荊烈目力極好,一眼看到了城頭上亂糟糟的景象,忍不住笑着對蕭恪道:「大將軍,以我老荊看,并州軍的精銳都被顧舉和顧羽帶走了,留下的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堪一擊,我看也別等到午時了,現在就讓我帶着陌刀軍殺上去,端了這晉陽城。」
蕭恪目光依舊看着晉陽城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道:「晉陽城乃是并州第一大城,城牆可不低,而你們陌刀軍身着重甲,雖然不畏箭矢,但身上的鎧甲跟兵器加起來都有七八十斤了,行動反而不如其他士兵靈活,一旦城上的守軍用滾木擂石甚至是熱油來對付你們,你們便凶多吉少了。」
「呃這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啊!」
荊烈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乾笑兩聲。
在關中一戰中,陌刀軍大顯神威,先是陣前大敗并州狼騎,又在夜戰中攻破并州軍的營門,為後面的大軍殺出了一條血路,可以說是立下了首功,贏得了全軍上下的交口稱讚。
荊烈自此也有些「飄」了,總覺得關中一戰打得並不過癮,他們陌刀兵還沒殺得盡興,敵軍就自己潰敗了,實在是有些掃興。
如今眼看大軍又殺到了晉陽城下,他便迫不及待再次為陌刀軍請戰,想要城上的守軍也見識一下他們陌刀軍的厲害。
如今聽蕭恪這麼一提醒,荊烈這才驚覺派陌刀兵去攻城多少有些離譜,老臉不由微微一紅,好在他這個人面龐黑,旁人也看不出來。
他身旁的孟恭也看得出荊烈有些尷尬,便笑着替蕭恪解釋道:「荊將軍忘了嗎,我軍之所以擺出如此陣勢,並非是真的要攻城,而是給顧翃和城中的守軍施壓,逼他們下定決心開城投降。」
「不錯!」
蕭恪輕輕點了點頭,在一旁接話道:「正所謂『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即使我軍佔盡優勢,一旦強行攻城,還是會有傷亡,既然能有機會兵不血刃奪取晉陽,又何必要拿將士們的性命去冒險呢!」
荊烈目光也不由看向晉陽城的方向,喃喃道:「大將軍的心思我老荊都懂,就怕姓顧的不識抬舉,死守城池不肯投降。」
「聽天命,盡人事,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若是顧翃當真執迷不悟,執意要城中的將士和百姓給他們顧家陪葬,那就不要怪我軍假戲真做,強攻晉陽城了!」
說話間,蕭恪突然注意到城頭上的士兵一片沸騰,眼眸不由微微一動,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等待着城中守軍的下一步行動。
隨着一陣「嘰嘰呀呀」的動靜,本來豎起來封住城門的吊橋一點點降下
蕭恪不由跟身旁的將領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會意的笑容。
大家都是戎馬多年的將領,自然清楚此時降下吊橋意味着什麼。
隨着吊橋穩穩搭在護城河上,城門很快向兩側大開,一群身着素衣的官員和將領從城門口魚貫而出,朝着大軍的方向一步步走來。
蕭恪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掠過,卻沒有看到顧翃的身影。
不過這倒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在數萬大軍面前獻城乞降是一件極其屈辱的事,顧翃想要迴避也在情理之中,蕭恪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苛責他。
此時蕭恪的親兵迎上前,對他們一一搜過身,確定他們這些人身上都沒有私藏兵刃後,便將他們領到蕭恪馬前。
之前作為使者去徐州軍大營談判的參軍尹佐赫然就出現在這些出城投降的官員最前列,他雙手高舉着一卷文書率領城中一眾文官武將對着蕭恪跪拜,高聲道:「我等願獻城降於大將軍,還望大將軍垂憐,饒過城中的將士和百姓。」
此刻他對蕭恪的稱呼已經由「齊王殿下」變為了「大將軍」,這意味着他們對下邳朝廷的徹底歸順。
不管怎麼說,當着兩軍這麼多將士的面,蕭恪該做的姿態還是要做的,當即翻身下馬,親自上前扶起尹佐,沉聲道:「諸位請起,既然如今晉陽已降,今後城中將士就是我大寧的將士,城中百姓也是我大寧的子民,我又怎會為難他們呢!」
「而爾等深明大義,使晉陽城免於戰火,從而保全了城中的將士和百姓,此乃大功一件,我必當上奏天子,為諸位請功。」
「多謝大將軍!」
眾人一聽蕭恪要給他們請功,本來有些忐忑的心紛紛落了地,一齊拜謝蕭恪。
隨後尹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遲疑了片刻,還是低聲對蕭恪道:「大將軍,今日大公子之所以不出城,並非是有意讓大將軍難堪,而是他自覺愧對顧家的列祖列宗,此生不配再姓顧,因而他不接受晉王的爵位,只想改名換姓,離開晉陽。」
「希望大將軍可以看在他獻城有功的份上,就放大公子帶着家人離去吧!」
說完,尹佐便心一橫,再次對着蕭恪躬身一拜:「還望大將軍成全大公子這最後的心愿吧。」
雖然顧翃此舉在蕭恪的意料之外,但他也能理解顧翃的做法。
畢竟他獻城投降是為了保全城中的將士和百姓,可終究還是愧對顧家的列祖列宗,他過不了心裏那個坎,只能選擇改名換姓,帶着家人遠遁隱居。
或許在他看來,若是他接受晉王的爵位,跟他那個賣父求榮的弟弟也沒多大區別了。
想到此處,蕭恪便點了點頭,對尹佐道:「既然你們大公子去意已決,我自然不會再為難他,你再找些人在城中給他修一座生祠,立碑刻字寫明他深明大義保全晉陽城的善舉,讓城中百姓世世代代銘記他的功德。」
「卑職代大公子,謝過大將軍恩典。」
尹佐再次拜謝蕭恪,眼眶隱隱有些泛紅。
隨後,在城內外無數軍民的歡呼聲中,一眾官員和將領簇擁着蕭恪進入晉陽城,意味着晉陽和并州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意味着晉陽和并州一個時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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