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師父?」數日後。
櫻花幕府,水澤縣附近,無名山谷。
李觀棋走近這片開滿靈魂花卉,奼紫嫣紅的山谷,卻是顯得有些迷茫。
因為按理來說,在他進入這座山谷的第一時間,王修就應該出來了啊,可現在人呢?也沒感受到半點對方的氣息。
「師父?」「師……」話音戛然而止。
李觀棋站在五顏六色的花海中央,童孔驟縮。
只見花海深處,那塊插着七階風雷劍的巨石旁邊,立着一座粗糙的石碑,上邊只是簡簡單單地刻着四個大字。
——王修之墓。
「怎……怎麼可能……」李觀棋面色劇變,瞬間就跨越百米,直接衝到墓碑前,單膝跪下,仔細查看了一番墓碑周圍的跡象。
從翻土、墓碑字跡等各方面的痕跡來看,這塊墓碑立起來的時間,約莫是3個月。
也就是說,他離開無名山谷的2個月之後,師父就死了?那是誰替他立的碑?!「轟!」忽然,天穹彷佛被某個存在硬生生撕開,出現了一個充斥扭曲七彩光華的空間裂縫。
李觀棋連忙轉身,仰頭望去之後,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只見空間裂縫之中,有一位面無表情的金裙女子緩緩走出。
她身穿一襲華貴無比的鎏金長裙,有着一頭彷佛比太陽還燦爛的金黃色長髮,以及同樣璀璨的金色美眸。
絕美無暇的臉龐,透着股難以言喻的冷艷,這極具歐洲特色的深邃五官,更是着重突出了她身上那股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氣質。
【九宮級獵魔騎士——投影】「……」李觀棋望着她,面色微變,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九宮!獵魔騎士!鬱金香的異血人類,才會被稱之為獵魔人或者獵魔騎士。
可是……投影?並非本體親至?「嗯……」天穹之上的空間裂縫,緩緩閉合。
而那位氣質高貴的金裙女人,則是眼帘低垂,將目光投向了李觀棋。
「參見女皇陛下!」李觀棋面向這位金裙女人,低頭行禮——彎腰,右手攥成拳,置於左胸處。
「你認得我?」身穿鎏金長裙的美艷女皇一步步踏出,如同踩着無形的階梯,來到了奼紫嫣紅的花海之中,站在了王修墓碑的面前,垂眸望着碑文,面無表情。
「女皇陛下的尊榮,傳遍全世界的山川流域。
」李觀棋低頭說道。
這倒也不是假話。
鬱金香帝國的女皇當然是風雲人物,各種遊記上面講到鬱金香帝國的時候,都會順帶着插上一張她的美麗畫像,能夠為整篇文章增色。
這個女人,就是鬱金香帝國的當代女皇——尹莎貝爾!也就是那位被王修拒絕,卻還是為王修生下一個兒子的九宮級女皇。
而且這也解釋得通,對方為何並非本體親至,而是用特殊的方式,以投影降臨。
畢竟身為鬱金香帝國的女皇,身份特殊,不可能本體來到他國的國境之內。
不過這也讓李觀棋鬆了一口氣。
因為這女皇是投影降臨。
而投影可沒法攜帶測靈法器,既如此,那就絕對看不出他有咒術修為了。
武道修為完全沒法瞞。
畢竟他出現在這山谷,還喊王修師父,這很明顯他是王修的徒弟。
而王修不可能收一個純粹咒術師當徒弟。
「所以你就是李觀棋,他的徒弟,那……他有跟你提起過我麼?」鬱金香女皇低頭看着王修的墓碑,朱唇輕啟,聲音清冷。
她雖是西方帝國的主人,但此時卻說的一口流利東方語。
「……」李觀棋略顯猶豫,最終還是硬着頭皮道:「我想,我不該在您面前撒這種謊,所以……師父對您的事情,從來閉口不談,我偶爾提及,也會被他無視、或者明言不想討論。
」「王八蛋。
」尹莎貝爾仰起頭,閉着眼睛,輕聲呢喃。
燦爛陽光灑在了她那張白皙至極的臉蛋上面,如翼般的眼睫毛根根分明,也給這位人間絕美的滿頭金髮,愈發增色。
李觀棋則是低頭不敢看。
哪怕這位絕美女皇的真人比之畫像更美,甚至「美貌勝過三萬米花海」這個形容詞,似乎都有些不足以形容她。
但這女人可不是什麼溫柔的鬱金香。
九宮級的頂尖強者,堪稱尖刺足以刺死人的劇毒玫瑰。
李觀棋又不是師父王修,哪裏敢在這個女人面前大喘氣。
「女皇陛下。
」過了片刻,李觀棋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擔憂和焦急,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着這位鬱金香女皇,「請問這墓碑,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師父他……」「墓碑是我立的。
」尹莎貝爾,這位容顏絕美的金髮女皇,微微轉頭,遙望遠方天穹,一雙黃金童顯得有些飄忽無神。
「他,死了。
」…………——2個月前。
「你怎麼來了?」無名山谷,花海深處。
身穿灰色單衣的魁梧老人,眉頭微皺,轉過身來,望向百米外的那一位金裙女皇。
「我不來,怎麼知道你要死了?」尹莎貝爾望着這一個曾經讓她如痴如醉,傾心至極的男人,眼神複雜,「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拖這麼久……如果你在一開始就馬上給我傳信,你根本就不用死的,可你拖這麼久,靈魂根基的破損已經不可逆,為什麼?!」「老子又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王修不悅地擺了擺手,轉過身,背對着這位絕美女皇,「滾滾滾,老子就剩這麼幾年可活了,別來打攪我的清淨!」「……」尹莎貝爾抿了抿嘴,貝齒輕咬紅唇,那雙令無數男人着迷的黃金美眸之中,竟是隱隱浮現淚光。
她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抬手抹去眼角淚水,然後轉身離去,一直走到了山谷外圍。
《劍來》這位鬱金香女皇走出山谷,然後從空間項鍊里拿出一張摺疊的紙張,扔進了旁邊的草堆里。
「王修!」她看向山谷里的那一位魁梧老人,恨聲道:「你想見武田幸齋,是嗎?!」「嗯?」本來背對着她的王修聽得此言,頓時轉過身來,神情凝重地望着她,「關她什麼事?!尹莎貝爾,不要做這種讓我瞧不起你的事情。
」「在你眼裏我是這種人?」尹莎貝爾頓時面露怒意。
「……」王修默不作聲。
「呵!」尹莎貝爾氣極反笑,紅着眼睛,指了指身旁草堆里的摺疊紙張,「你一離開這片魂力濃郁的山谷,靈魂崩碎的程度就會徹底爆發,那我問你,如果這張紙上面,寫着武田幸齋現在的下落,你是去,還是不……」「刷——」她話未說完,王修就爆射而出,竟是沒有半點猶豫地衝出了這片靈魂山谷,來到草堆旁邊,彎腰撿起了紙張。
「你……」尹莎貝爾見此,嬌軀頓時一顫,滿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這位魁梧老人,「你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王修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攤開信封,看着上面的地址,轉頭看向尹莎貝爾,急切道:「這是真的?武田幸齋真的在這裏?!」「王八蛋!」「啪!」而尹莎貝爾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狠狠地甩了王修一巴掌之後,轉身離去,一步踏出就遁入了空間裂縫之中。
…………「所以他離開山谷,去找武田幸齋了?」李觀棋看着眼前的鬱金香女皇,愕然無比,「他、他……」尹莎貝爾面無表情。
但是她身上散發而出的寒氣,幾乎讓李觀棋都感覺起了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現在還是閉嘴為好。
李觀棋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腦海之中滿是對王修舉動的思索。
這片山谷是某個強大靈魂的散魂之地,所以對破碎的靈魂具備很強的凝聚作用,正因如此,王修待在這裏,才可以繼續存活數年。
可是一旦王修選擇離開山谷,破碎的靈魂就會徹底爆發,而且會更加劇烈,即便再返回山谷也於事無補,至多再活短短3天。
所以……當王修那時候,選擇踏出山谷,撿起尹莎貝爾丟下的紙張的時候,他就相當於做出了一個選擇。
——拋棄在山谷里的數年苟活,自由地活最後3天。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尹莎貝爾在山谷外邊,丟下了一張寫有武田幸齋地址的紙張。
為了有機會在臨死之前再見武田幸齋一面,王修甘願只能活3天。
王修曾經跟李觀棋說過,武田幸齋遊歷西方諸國,行蹤飄忽不定,下落不可能找到。
但,這是對王修自己,以及李觀棋而言的。
對世界大國,鬱金香帝國的女皇殿下來說,找一個七星級的異血武士,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尹莎貝爾全力以赴,甚至可以說是比較簡單。
所以李觀棋和王燕青當初對「王修、武田幸齋」這兩人的推測沒錯。
毛線的亦敵亦友,毛線的刀劍之爭。
這倆就是一對互生情意的青梅竹馬。
但是王修太風流太浪了,浪到最後,他和武田幸齋的關係,已經變得難以用言語形容。
「……」李觀棋低下頭,看着眼前王修的墓碑,神情複雜。
傷心麼?其實倒也沒有。
因為他早就知道師父會死,一開始就知道,只是沒想到這個帥老頭居然會提前……但,這未嘗不是一種更好的結局。
——在這無人山谷之中,苟活數年再死,鬱鬱而終。
——離開山谷,雖然只能活3天,但是能在死前見到想見的武田幸齋,然後滿足地離開人世。
如果換做李觀棋,他也會選擇第二個。
但前提是,他得真的能見到啊。
「額,女皇陛下。
」李觀棋想到這裏,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身前的尹莎貝爾,「所以……您真的找到了武田幸齋,她真的在那裏?」「說的不太準確。
」這位鬱金香女皇面無表情,「應該說,她的屍體在那裏。
」李觀棋心底一顫。
現在捋一捋關係。
尹莎貝爾非常非常喜歡王修。
王修明顯對她沒興趣了,但是和武田幸齋曖昧不清。
假設:尹莎貝爾妒火中燒,殺死了武田幸齋。
這個假設完全有理由成立。
但真的成立嗎?「你覺得是我殺了那櫻花女人?」這時,尹莎貝爾瞥了眼李觀棋,那雙黃金童之中,帶着幾分冷艷。
「不。
」李觀棋卻搖了搖頭,「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鬱金香帝國的女皇,位於世界之巔的頂級強者,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去做出這麼掉價的事情,如果您會做出這種事,我師父當年就不可能離開鬱金香王宮。
」「呵。
」尹莎貝爾收回目光,垂眸望着眼前的王修墓碑,輕笑一聲。
李觀棋沉默。
「她那時候是在騙王修。
」半晌,這位鬱金香女皇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她根本就沒領悟什麼新的刀意,她去年找到王修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身受重傷,命不久矣。
新刀意?她確實想領悟一式新刀意,於是找死前往了一處神靈遺蹟,強行觀摩那道神靈留下的刀痕。
可她自己摸不清自己幾斤幾兩,於是遭受神靈刀痕的氣息反噬,靈魂根基嚴重受損。
說來有趣。
這櫻花女人的死因,竟是和這個王八蛋一模一樣。
而她之所以回來找王修……說實話,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搞不懂這個女人的想法,也許她是故意的,想在死前給王修留下一個更深的印象,好讓王修不忘了她?總之,她在去年,先是和王修定下一個十年之約,然後自己去了蕭山,沒過幾天就死了。
蕭山之巔有一個小木屋。
她就葬在那個木屋旁邊。
為她下葬的,是她的徒弟,一個武田家的小孩子。
王修去到了那裏,看着武田幸齋的墓,哭得就像一個王八蛋……呵,兩天後,他也死在了那裏。
但是我討厭武田幸齋那個女人。
所以我帶走了王修的屍骨,把他葬在了這個山谷。
哦對了。
那個武田家的小孩子,現在還住在蕭山,在……等你。
」說到這裏,尹莎貝爾看向李觀棋,冷聲道:「你叫李觀棋,是王修的徒弟,而且你現在也已經是五行級的異血武夫了。
武田幸齋死了,王修也死了,但是他倆的刀劍之約還沒有結束,拿走王修的佩劍,然後去蕭山吧。
」這位女皇瞥了眼旁邊,那一柄插在石塊里的紫青色風雷劍,平靜道:「你們這兩個徒弟,應該完成自家師父的刀劍之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得上是一種傳承。
」「叮!」「【刀劍之約】任務條件變更!」——【刀劍之約】——任務要求:1.拿走王修的佩劍「風雷」。
2.在一個月內,前往蕭山之巔,使用風雷劍意,跟武田幸齋的徒弟進行比武,完成風雷刀意與風雷劍意的第二代爭鋒。
任務成功獎勵:1.直接開啟水之腎的力量,踏入武道的五行後期。
「風雷……」李觀棋得到了系統的提升之後,看向眼前的這把石中劍,心中百感交集。
「它不叫風雷。
」尹莎貝爾平靜道:「王修臨死之前,讓我跟你說,給它換個名字。
」「嗯?」李觀棋聽得此言,不禁有些詫異,「為什麼?這是他老人家的劍啊。
」「所以它得換個名字。
」尹莎貝爾瞥了眼李觀棋,「風雷是王修的佩劍,關你李觀棋什麼事?用王修死前的話來說,那就是,屬於他風雷劍魔王修的故事已經結束,風雷也該有個新的開始,有個新的名字,讓你給它取個新名字,是象徵着這把劍的新開始。
」「這樣麼……」李觀棋輕輕點頭。
既然是師父的遺願,那他自當遵守。
「曾——」李觀棋伸出手,將風雷劍從石塊之中緩緩拔出。
「滋滋!」幾乎是在他剛拔出來的剎那,這柄通體紫青的長劍表面就有電光閃爍,同時陣陣青色氣流也攀附劍刃,環繞不散。
風雷劍,是法器!王修是異血武夫,沒有真正掌控狂風與雷電的能力,所謂的風雷劍意,其實也只是武道意象,並不具備真正的風與雷。
但是憑藉這柄七階法器,王修就能真真正正地施展出風雷,將風雷劍意的威力催動到極點。
「還等什麼?」尹莎貝爾望着一柄紫青長劍,美眸之中帶着幾分追憶,「滴血認主吧,王修已死,它現在是無主狀態。
」「嗯。
」李觀棋點點頭,右手握劍,從左手的食指指尖逼出一滴鮮血,滴向風雷劍的劍刃,沒入劍身。
「轟!」下一刻,風雷劍的風雷之力忽然爆發,開始沿着李觀棋的右手灌向他全身。
但是李觀棋眼神一凝,五行級的肉身力量全面爆發,直接將這股風雷之力,硬生生地給壓了下去。
難怪王修要他五行級之後才能拿走劍。
原來是因為不到五行級,他連握住這柄七階法器的資格都沒有。
「你準備給它取什麼名字?」這時,尹莎貝爾再度出聲。
「額……」李觀棋握着風雷劍,看向身旁的這一位鬱金香女皇,大腦飛速轉動。
這女人從剛剛就有點奇怪。
她似乎對風雷劍很在意的樣子,難道……「女皇陛下,在下學識淺薄,實在想不出什麼,要不你給它取個新名字?」李觀棋直接問道。
「好啊。
」尹莎貝爾沒有片刻遲疑,幾乎是立馬同意了。
而且這位女皇陛下還嘴角微勾,很是欣賞地看了李觀棋一眼。
李觀棋頓時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過這又何妨呢?師父欠下的風流債,總得還一還,把這個取名的權利,交給她,也算合情合理。
「就叫青玄吧。
」尹莎貝爾望着風雷劍,柔聲說道。
「好名字。
」李觀棋滿是讚揚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看着尹莎貝爾,好奇問道:「女皇陛下,我猜這一定不是隨口取的,那麼,能不能告訴我,您為什麼要給它取這個名字呢?」「這名字……似乎很東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