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說,寰宇是一個埋葬着各種古老的巨大墳場。
那麼蜉蝣子,這就是這巨大墳場當中,比較詭異兇悍,同時也是那種埋的不夠深,隨着天地環境的劇變,有極大概率是會脫困的那一位。而以蜉蝣子那詭異的生靈特性,一旦讓他脫困,毫無疑問整個寰宇將會迎來一場浩劫。
對於樂子人清寶來說。
把蜉蝣子放出來。
寰宇會不會因此而被毀滅掉,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樣會非常有趣,能夠給四平八穩的諸夏武道找找樂子,而他也可以因此收穫有趣的樂子,那麼這就足夠了。清寶這種樂子人,有些時候會了找樂子騙人,甚至會把自己都騙進去,但成犧牲品,算計于吉就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暴風之中宛若巨神的于吉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他現在面臨着兩個選擇。
一個是留在這裏,繼續頭鐵硬剛到底,把清寶這具難纏棘手的分身給徹底弄死,而這需要用到于吉最重要的五劍之力。另外一個則是在蜉蝣子脫困前,立刻趕回去,將其進行鎮壓,而這同樣需要五劍之力。
清寶天尊最喜歡玩的把戲。
在某些特定時候,給人兩個選擇,但只能選擇其中一樣,你不知道他準備要騙你的是哪裏,自己又會落入什麼樣的陰謀當中,所以選起來就會異常的糾結。所以說,像清寶這樣的噁心攪屎棍,過去一出現就是被群毆到神形俱滅,只能等待下一次的寰宇混亂,不然這廝馬上能給你整出比香港記者還危險的大新聞。
于吉死死的盯着清寶。
罡風層恐怖的磁煞電光轟鳴不斷,狂暴的罡風能夠將鋼鐵都吹成齏粉,這一刻轟鳴不休的一切似乎成了于吉的心念鬥爭之聲。
而被罡氣磁煞定住,享受着形神俱滅套餐的清寶則是乾脆變成了于吉的模樣,進一步的噁心刺激這位東漢時代的仙人。
過了片刻。
自從開打以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于吉終於是吭聲了。
「天命如此,請清寶天尊歸位。」
此話一出,清寶的神情是玩味的,他也沒有告訴于吉,選擇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而是在扭曲和畸變當中席捲起了數不清的混亂恐怖,化作了一片多變的災厄魔朝,直接卷向了罡風深處的于吉!
歸位,意味着在寰宇的死亡,就算沒死透和死了也差不多。
于吉請出了殺招。
下一刻在涌動不停的罡風層中,驟然浮現出了萬朵華麗金光,空氣中似有數不清的繽紛花朵飄舞,隔着罡風層隱約的厚重雲層可以看到,一條長龍狀的金影突兀的出現在了清寶天尊面前,將他和于吉一口吞下!
剎那間風起雲湧,天震連連!
正在下方的大地上,通過國運龍脈的鏈接遠遠觀看這鬥法的武者們驚訝的發現,天上懸浮的兩位古代大能,一正一邪的兩人,好像都突兀的消失了,不僅如此原本是經由滔天劍意所接引的地脈神光,沖天而起的通道在這一刻也消散了。
生死搏殺看起來已經是分出了勝負。
然而他們卻一頭霧水。
不知道是誰輸誰贏,更不知道這兩人打的這一場目的是為了什麼。不過有些時候,無知也是一種服氣,至少此時此刻,遠在冰海的黑色沙灘之上,正在打魚歸家的蠻夷驚訝的發現,今天的大海,居然平靜的像是一塊黑色的鏡子,在這塊巨大的鏡子下面,似乎蠕動着無數混沌無狀的巨大生物,它們貪婪擁擠在鏡子下面,一點一點的朝外擠去。
今天的肅武堂無疑是憤怒的,這兩個傢伙一聲不吭的突兀出現在浦海,這麼轟轟烈烈的對殺,簡直是不把諸夏的暴力機構放在眼裏!
如果不是罡風層攔着。
這兩人在鬥法的中途,可能就會被熱血暴力的武者衝上來一頓攪局了。
好在這兩人雖然嚴重的違法亂紀,但還沒有到喪心病狂的程度,于吉和清寶都因為各自的心思,沒有將戰場選擇在大地之上,而是放到了罡風層,也算是讓雲州最頂尖的那一批武道人仙沒有發狂。
結束是結束。
一地雞毛需要收拾。
而這個時候,寶山坊市的校尉和旗官們這才得到一個讓他們感到迷茫的消息。
他們的直隸上官,梁書文校尉,浦海二十八肅武校尉之一,隕落了。
整個浦海幾百萬人。
一共只有二十八位肅武校尉,可謂是人中龍鳳,馬中赤兔,已經稱得上是實權人物的最高級別了,並且自身還是實力不俗,可以說一言一行,都牽扯到了十幾萬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物,死了,死的像是路邊的野雞一樣隨意。
不少人的第一反應是,是不是梁書文校尉在裝死。
然而隨着消息的進一步被送來。
再堅定的人都是只能接受,梁校尉已經死無全屍,法相湮滅的現實。
而匯聚在許家園林附近的法相交頭接耳,大概了解情況後,都是不約而同的離某個放黑槍的老六遠了一些。大家臉上都是笑呵呵,心裏真是有些人忍不住對着熾落鳳開炮,你堂堂一個極境,還是兇悍的極境,為了殺一個肅武校尉,居然是選擇了暗中偷襲,只能說不愧是軍方里的丘八。
軍人的目的就是勝利。
為了戰爭勝利他們什麼都可以做,熾落鳳沒有武德的偷襲,顯然是丘八思維在作祟了。
不過這種內心的腹誹,很快就變成一片讚譽。
因為更多的消息送過來了。
法相們也就理所當然的得知了,梁書文為官清廉,愛民如子的表象之下,實則是進行着人口販賣,虎賁之藥的流通,污穢龍脈,還有走私等斷斷不可饒恕之事。那確實是該死,一想到虎賁之藥,眾人當即是理解了,為什麼熾落鳳會直接偷襲弄死梁書文,這位上將軍可是三申五令過,虎賁之藥絕對不能流到外面。
卻還有人敢拔老虎的鬍鬚。
不僅是繼續搞虎賁之藥,還他娘的用這東西來大肆禍害鄉野,讓百姓吸食此物,從而底下一片糜爛。
這簡直是一團臭泥!
臭不可聞!
在人贓俱獲的運輸鏈面前,不管是誰此刻都是統一口風,嚴厲言辭的斥責梁書文這個畜生,義正言辭的和這畜生做切割,生怕說這個傢伙死後一堆的破事,要搞得自己和他一樣身敗名裂。
至於私底下是什麼想法,有什麼隱蔽安排,那就不知道了。
而這個時候。
又有一則消息從崇明基地送出。
肅武堂都督閣下親自下令,封查梁書文所有家產,指派肅武校尉對其暴露出來的運輸鏈條進行徹徹底底的清查,要求每一位肅武校尉都回到自己的轄區,進行全方位的戒嚴,等候都督閣下的下一步命令。
此消息一出。
所有人都從中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特別是那些世家武者,幾乎是一個個臉色狂變,毫不猶豫的朝各自的主家趕!
都督閣下發這份措辭嚴厲的命令。
怕是終於找到了發難的好機會,而恰好比較致命的是,世家這邊因為左狂冷漠的態度,還未形成一個共識,這下可真要老命了。每一個世家法相現在都是在爆罵梁書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死前弄出這麼一顆雷來。
如果梁書文還沒有死,出現在世家法相面前,肯定會他們毫不留情的撕成碎片!
…………
…………
肅武堂都督,是一位神秘的存在。
就和鎮魔司的儺面司歲一樣,哪怕是其下屬,都不知道其真名,更不用說其真功體系,修為具體程度了。維持神秘,高高在上,便可以讓下屬本能的敬畏,正因為是太過了解,很容易失去敬畏之心,因而滋生某些不該有的想法。
在外人看來。
武悼區區一個虎賁校尉,能夠得到都督閣下的親自召見,已經是頗具殊榮了,更不用說,都督閣下待他還如朋友一樣。
眼前的就是自己在雲州的最高上官。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身材可以說有點矮小肥胖的男人,咋一看有點像一座肉山。
沒錯,肅武堂都督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有點像皮球的胖子,武悼在初見面後,立刻理解了為什麼以往這位都督見人,都是要隔着一層紗布,讓人看不清的狀態,因為這皮相確實是有些次了。
不過武悼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皮相這麼次大抵是功法導致。
但眼前這位可是實打實的極境,要是因為外表而輕視於他,那麼就真的是自個找死了。強者都是有尊嚴的,而尊嚴是相互給予的,武悼當然不會說腦殘到開口就是死胖子。
兩人的見面略顯沉悶。
聽完武悼的匯報,看過了他帶來的一手資料,都督閣下鄭重的招來了水四方,這位負責肅武堂陰暗面的臂膀。因為水四方在沙洲就和武悼見過面,所以也沒有特意是避着他,都督閣下便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內容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立刻差人去接管梁書文府邸,進行全方位的抄家,那些下人一個都不准放過,有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拷問出來。
另外一個則是命令信得過的肅武校尉,全力動員部下,以浦海為中心,對世家的各處力量進行攔截阻滯,不要讓他們可以順利舒服的聯合在一起,必要的時刻可以先出手,保證計劃順利。
水四方和都督閣下顯然是舊相識。
武悼坐在一邊能夠很輕易的分辨出來,他們的交談和接話,很有一股體系的味道。既然水四方意思是從軍方特務處出來,那麼都督閣下恐怕也是出自軍方,可能是哪個死人堆的特殊部隊強者。
難怪南都方面會選擇熾落鳳來制衡左狂。
原來是有這一層關係在。
畢竟軍方的袍澤之情是異常穩固的,你永遠不知道,你欺負過的大頭兵,他那一起抗過槍蹲過戰壕的戰友是不是在軍中苦熬,已經成了一個大官。
做好安排之後。
都督閣下才是眯着他那因為脂肪而擠壓變細小的眼睛,笑呵呵的對着武悼親切道。
「心卓立了大功,應當嘉獎,你有需要可隨意提。」
「都督何必如此,應該的。」武悼隨口客氣了一下。
「唔,是不滿意嗎?」
都督鋥亮的大光頭一閃,眉頭跟着一皺。
「四方,四方,把武庫里最裏面那些東西拿出來,對,全部拿出來。」
「別別被,都督,我是真的不想要,那些東西對我的幫助已經微乎其微,相比之下,我更希望都督能指點我一二。」武悼覺得都督可能是會錯意,把他當成那種看見獎賞就走不動道的人了。
「真的?」
停下了呼喚臂膀行為,都督倒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是沒有時間拉扯的。
武悼這個下屬翅膀硬了,完全可以單飛,在自己這裏可能會桀驁不馴,所以都督本是想給豐厚過量的獎賞,然後把武悼踢出去,讓其單獨的作為第四股力量在棋盤上鬧,這樣對雙方都好,不至於因為實力和尊卑導致衝突,削弱自己的力量。
不過武悼出乎意料的好說話,沒有絲毫的桀驁之意。
反倒是和外界相傳的一樣。
是一個武痴。
願意用自己這個大功勞,來換都督的指點。這種指點可不是普通的指點,而是要暴露自己的真功體系,氣血真力等一系列實力指標,讓這位強者知根知底了,才好說根據自己的武道經驗,進行體系的指導。
武悼現在就缺這樣一個機會。
他所認識的極境。
適合指導自己的,恐怕只有肅武堂都督了,其他人要麼是接觸時間太多,要麼是不願意,要麼乾脆是信不過。這位都督閣下,沒理由這個時候拒絕自己靠近的好意,等事成之後,大夥就得拼命廝殺了,到時候誰還在乎自己秘密啥的。
風險當然還是有。
但眼下這個選擇絕對是最小的。
「原來如此,你已經是在嘗試鑄就極境了,方法還很有意思。」聽完武悼的話,都督一雙胖手相互擊掌,有一種看見新思路的欣喜。
「若是入夢,外固氣血盡數消散,前功盡棄。」
武悼指出了極境道路上最困難的一個坎,也是他目前無法解決的一個坎。
入夢休息。
極境武者也需要入夢休息,來對身體機能和法相元神進行一個放鬆,只是休息的時間比較短而已。要說完全不需要入夢,那就是扯淡,長久下來武者也是會狀態瘋狂下滑。
所以這對於極境之下來說就成了一個悖論。
我要想進入極境,就不能睡覺,可我一旦睡覺,外固的氣血就會直接消散,回歸天地,永遠無法進入極境,這就像是一道無解的題目擺在了面前。
當然了,這道題是有解的。
不然諸夏最頂尖的這批強者,就不會是極境了。
「搭一下手?」
胖都督沒有急着給武悼解惑,而是提出了要求。
「好。」
武悼也沒有磨蹭,點頭答應。
兩人就坐在原地抬起了手,搭在一起,隨後便是像太極推手一般開始了優美圓潤的推手迴轉,在來回推手的過程中,一股生機循環的韻味立刻是體現了出來,在更深層上,武悼的勁力、氣血、真力,還有因此而牽動的心神,都緩緩舒展放開,進入了一種最簡單也是最自然的狀態當中。
完美的武者就像是一個圓。
圓可以有大有小。
但本質其實都一樣,都是圓。
放開了遮掩,通過推手的簡單動作展示着自己的武道修為,武悼這一刻充分的感受到了自己和極境的區別。
假如說在這種推手循環中,胖都督是一個完整完美的圓,那麼武悼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凹凸不平的鋸齒齒輪了。
其實也有所預料。
因為自己的真功體系,並沒有做到說全部堆到極限的程度。
甚至可以說,武悼有點急於求成,根本沒有打磨的意思,就要硬闖極境。當然了,他是有系統的加點才敢這麼做的,對他來說極境可以先跨過去,剩下的能用系統補全也來得及。
胖都督眉頭微皺。
「你的問題很多啊。」
「望都督明說。」
「其實你自己也清楚,你晉升的太快了,你的真功體系,根本沒有做到全部都推到極限的程度。而且你走的是真武之道,以力證之,所以氣血和真力都無比雄厚,比你堆量更加強悍之人,我沒有見過第二個,可你越是追求提升,你之前所堆的量,就越需要調和,如不然,則路越走越窄,越來越險。這樣下去,你提升的越快,可能死的也越快。」
「……」
武悼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倒不是胖都督危言聳聽,而是真心實意的闡明利害。
瘋狂堆量帶來的就是精細操作的困難。
所以武某人最開始的想法就是,勞資既然精細操作困難,那麼特麼的就不操作了,有什麼三七二十一,擋得住我認真一拳?
這個想法不能說是錯的。
只是這相當於逃課了。
眾所周知,不管什麼,只要你逃課了那麼肯定是要補的,武悼前面逃課爽的飛起,用蠻力轟殺了諸多強敵,而且力量已經媲美極境,爽完後天道好循環,他武某人要來補課了。
胖都督講解了一番。
並不是說要武悼放棄以力證道,而轉成那種精細至極,甚至可以用真力編織一個人形傀儡的道路。
而是他的氣血量實在是太大了
必須學會精細點的調控操作,這樣的話,才能夠按部就班的扭轉過來,讓他在極境之路上走的順利一些。說白點就是,你可以不用精細操作,但你不能完全沒有,否則你這路子走的就脫離了正統大道的範疇,而是劍走偏鋒了。
但武悼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從南塘那個小地方開始搏殺,他的每一分每一刻,幾乎都是在提升實力,不然哪來今日的武心卓?
所以他不能按部就班。
他需要一條來自極境反推的道路指點,優先跨入極境!然後後加點解決所有問題,哪怕因此自己要付出沉重代價!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在接下來的火藥桶爆炸中,有正面一戰的力量。
雖然說已經大概知道武悼會這麼說,但武悼親口說出請求的時候,胖都督還是忍不住有一股惋惜的情緒在臉上浮現。武悼真的是良才,這天賦比起天驕們也相差無幾,看着這樣的好材料要毀掉,任何一個武人都會本能的感到惋惜。
如果不是眼下局勢緊急。
胖都督一定會讓武悼回去再好好想想,別因為一時的衝動,毀了自己的大好道途。
「既然你堅持……眼下也確實是用人之際,我便為你反推一條道路吧。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尋常突破極境的方法,你肯定是用不了了,只能是繼續走極端。」
『我已經很極端了,無所謂。』
武悼心裏嘀咕了一下,隨即便表示自己願全力一試。
而胖都督也是神情嚴肅了起來。
他需要給雲州留一道保險。
所以便是低聲和武悼再做了一個交易,聽到交易內容的武悼神色明顯是有些訝異,似乎沒有想到胖都督會有如此請求。思慮在三,武悼還是點頭答應了這個只有他們知道的交易內容。
約莫是一個時辰後,武悼悄悄離開了崇明基地。
除了水四方和胖都督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他曾秘密來到這裏。
「四方啊,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對其他小子太不公平了?」似乎是削瘦了數分的胖都督,端着酒杯語氣有些無可奈何。
「都是為了報答閣老賞識的恩情,公平與否這個時候不重要。」習慣於藏於陰影黑暗中的水四方聲音格外冷靜,也非常的冷酷。
「你說的對,都這個時候了,那些該死的傢伙,心裏還是一點天下都沒有,眼裏只有自己能吃多少。」
啪!!
手上的酒杯一瞬間被捏成了齏粉,胖都督那張和善的面容也終於是浮現出了一絲殺伐果決的冷厲。曾經就是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才讓世家現如今這般行徑,是時候該殺一批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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