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丁進口是好事,無論對人對獸還是對妖,當然,也可能是妖獸。
駱毅很想瞧瞧何理的小媳婦和丈母娘,尤其是那丈母娘。
想知道它面對大它四百歲的女婿時是個啥狀態。
但是關於帝流漿問題,駱毅可沒有把握:「帝流漿就那麼一小束,咱家人都要登高爬梯地摞成摞,它們要加入的話該怎麼弄?它們會爬樹嗎?」
何理搔着腦袋也不知該怎麼辦,它們會啃樹,而且見樹就啃,可不會爬樹呀。
再說,遇到好吃的樹,它們也控制不了啃的欲望,根本沒法學爬樹嘛。
但是帝流漿真的很重要。
在這嚴寒的冬季,它無法日日保證能給小媳婦找到養分充足的食物。
尤其它媳婦懷的是它這擁有四百多年修為的獸妖的孩子,需要的養分更多。
今天,何理為了能弄到些可口的、有營養的食物,更是滿山尋找,找着找着聞到了小善人的氣息,馬上趕了過來。
小善人,能引來帝流漿啊!
算算日子,沒幾天就到庚申日了。
如果能讓自己的小媳婦吸收到帝流漿,不但能滿足媳婦所需的養分,更是能讓胎兒也跟着受益,在出生之前就打好身體基礎,免去將來很多修煉上的麻煩。
何理斜眼看向黑昀,希望他能幫着想些主意出來。
黑昀眼觀鼻、鼻觀心,紋絲未動。
現在的黑昀可不再是當年的小黑鼠,見到大舅爺爺的眼色不再立即幫腔,反而沉默地站在駱毅身後,像是個忠誠的僕從。
何理這個氣呀。
可是,他能感覺到黑昀身上的變化,那是一族之王特有的威勢。
雖說這種威勢於它而言沒有壓制,但畢竟任何一族的王者都身負天道使命,承接天道意志,所以也必須尊重。
「嘿呀,臭小子!不跟大舅爺爺主動打招呼就算了,現在還板起臉連個眼神都不回應我!」何理只能在心裏罵罵咧咧。
「eng!!eng!!」
突然,一陣低音小喇叭般的叫聲響起,並向他們的方向傳來。
聲音聽起來並不高亢,但很有穿透力。
駱毅儘量往更遠處望去,卻不見任何身影。
何理原本因為嬉皮笑臉而顯得憨傻的表情瞬間消失,鼻樑子皺起三道橫褶,橙紅色的大板牙不但完全齜出來,而且瞬間變成赤紅色,並尖利無比。
何理甚至來不及與大家交待一聲就轉身往山下跑去。
「哎哎哎哎哎,你幹嘛去呀?」駱毅向前追了兩步,就又停下來。
怎奈,何理奔跑的速度是她想不到的快,以前都沒跑過這麼快。
要不說呢,主觀能動性很重要。
胡澤胤卻突然間往前衝出一段距離,然後變身,瞬間變成一匹巨大的黑狐,且背毛炸起,鼻樑也像何理剛才那樣橫起褶皺,還齜起了牙。
「該死!」胡澤胤咬牙切齒。
他現在的模樣根本不像只狐狸,倒更像是匹巨狼,看起來極其猙獰:「它們把虎群引來了!」
黑色巨狐體長一丈有餘,高也將近一丈,竟似大象般龐大,如一座大山擋在前方。
而在胡澤胤說話的同時,白彙也突然變身。
以往巴掌大的白色小刺糰子,此時卻比胡澤胤那座黑色大山小不了多少,像座小雪山一樣擋在駱毅和鮑魁身前。
只不過這座雪山渾身是刺,而且因為距離近,駱毅看到那些刺根根都有手腕粗細,頂端縈繞着不同顏色的光。
白彙將毒素分佈在全身尖刺頂端。
那些刺中夾雜一些稍微細的,尖端是乳白色,看起來沒有那麼雪白,是白彙小時候蛻下的,蘊藏天然毒素,沾上一點,可以麻醉一頭成年公牛。
更多的是現在身上正常生長的,被白彙注入各種劇毒,因為集中在尖端,呈現出或藍或紫的光芒。
「這架勢看來事兒不小啊!」李蔚珏慨嘆。
白彙向來溫婉,就算變身,也是一個小小的白糰子,家裏人沒見過她如此巨大、兇悍的模樣。
若他們見到白彙與黃酉護衛西山時的場面,就不會這麼震驚了。
黃酉因為虛弱,此時能力與人族一般,所以無法感知遠處的情況,見到胡澤胤和白彙如此戒備,心下不免焦急。
白彙的戰鬥力不如黃酉,按說應該由白彙護衛鮑魁和兩個孩子,黃酉沖在前面戰鬥。
但現在,白彙頂在了他們前方,而黃酉並沒有把握能保護好鮑魁他們。
「還有我呢,別急。」黑昀踏前一步,一拳砸在地上,拳頭一下子深深插進堅硬的凍土裏。
在凍土之下,誰也見不到黑昀的動作,而他的拳頭正在打開,指尖伸出尖利指甲,指甲尖端相互摩擦,發出人族難以聽到的聲響。
那聲響在地下迅速震盪、傳播,正組織山鼠們打掃洞穴衛生的紅茅聽到,渾身打了個激靈:「快!快!都給我出去挖坑!」
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無數山鼠從四面八方向這邊匯聚。
因為之前貉族在西山肆虐而集中到山背面的山鼠一族,起先它們無聲無息,可隨着越聚越多,開始有了聲響。
山坡處無端起風,枯樹殘藤嘩啦啦作響,地面也微微顫動。
這些駱毅他們都感覺不到,但何理感覺到了。
一顆惶急的心稍稍安定,面上也不再那麼猙獰:「好小子,大舅爺爺沒白疼你!」
這大舅爺爺的稱呼並非出於何理和黑昀的親緣關係,而是出於他們兩族在二百年前的合作。
當年河狸族群遭到猞猁族群的侵犯,面對天敵,不善戰鬥且數量稀少的河狸族不得不緊急就近求助鼠族。
鼠族傾巢出動相助,雖然兩族最後總算擊退猞猁族群,但鼠族損失慘重,修為高深者死的死、傷的傷,幾乎所剩無幾。
鼠族眼看就沒有再能護衛族群的力量,這無異於滅頂之災。
河狸族群為報恩,擔起教導鼠族具有天賦的孩子修煉的責任,黑昀就是當年的孩子之一,而何理,就是他的教導老師。
不過,鼠族的親緣觀念太過強烈,幼崽時期的黑昀很是固執,不太服外人管教。
何理只好騙他說自己是他的大舅爺爺,還給它看了自己同樣形狀、卻顏色醒目的大板牙,才讓父母雙亡的黑昀相信自己還有親人,才肯聽話。
何理把黑昀帶在身邊教導、修煉,一帶就是二百多年。
以鼠族短暫的壽命,何理真的費心,幫助黑昀一次次進行突破,才能讓它修煉到如今。
可以說,他們倆的關係,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了。
何理感受着腳下土地的震動,很是欣慰。
離山腳不遠的一處山坡上,何理的丈母娘攙扶着何理的小媳婦,小媳婦肚子很大,非普通孕期河狸可比。
這也讓小媳婦行動更為艱難。
它們身周,五六十頭斑斕猛虎環伺,不斷縮進包圍圈。
何理的老丈人齜起橙黃色的牙齒,發出「eng!!eng!!」的叫聲恐嚇着,不停繞着妻子和女兒向那些猛虎示威。
儘管它也嚇得渾身顫抖,但是保護家人是它的責任,它沖在第一線,想傷害它的妻女,除非從它屍體上踏過去!
五六十頭猛虎的肚子看起來都很癟,它們正飢餓着。
它們沒吃過河狸,而這幾隻河狸看起來很肥。
近來不太平,很多山上都是人族在狩獵,它們很難獲得獵物。
為了能吃飽,也是為了不被那些人族射殺,它們甚至成群結隊出來覓食。
前陣子它們想來西山,可貉族勢頭太猛,而且都是修煉到一定程度的獸妖,它們只好打消念頭。
如今西山太平了,也沒有人族來此狩獵,它們正想好好開開葷。
它們沒敢從陽面上山,而是走了山陰。
它們遇到一群傻狍子在河水,可是高興壞了——不但今兒能吃飽,連明天都不用愁了!
就在它們一人盯着一隻傻狍子準備捕殺時,三棵大樹突然往下傾倒來,嘩啦的樹葉聲驚到了狍子!
更可氣的是,當虎群立即衝出來要追捕狍子時,大樹正好倒下來,差點砸中它們,也阻隔開它們與袍子群。
就這麼一耽誤,狍子跑了,老虎傻眼了。
扭頭往旁邊一瞧,就瞧見三隻正在懵逼的河狸。
何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帶着懷孕的女兒,為了填飽肚子、也是為了給女兒搭建產房、給外孫兒搭建嬰兒室,吭哧吭哧、全神貫注地啃樹,根本不知道附近有一群狍子,更不知還有一群準備吃掉狍子的老虎。
現在,樹倒了,狍子跑了,它們直面老虎,要玩完了!
大風起兮雲飛揚,餓了就去砸食堂。
老虎們很餓,而這幾隻河狸驚跑了它們的食物,那麼,它們就要把河狸當點心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