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校尉,這是我的幼弟宇文泰,他聽說了蘇校尉在白道城壘京觀的事情,就想要向蘇校尉敬酒。」
看着年幼的宇文泰端着酒杯,蘇澤也拿起酒杯,等到兩人對飲完畢,蘇澤也看着宇文兄弟。
不過此時的蘇澤倒是沒有太多結交的想法,他現在對於武川群豪來說已經差了一個輩分了,按照職務和級別,都應該和宇文泰的父親宇文肱論交。
但因為火龍燒倉的事件,蘇澤對於武川這一輩這些人實在是打不起交往的興致。
看到武川年青一代對李崇和自己的崇拜和巴結,蘇澤不由想到,後世說的所謂武川龍氣遍地,也不是說這幫人生來就知道自己會登上歷史舞台的。
此時的武川諸將,都想要被李崇看中,從而逃離武川這個沒有上升空間的地獄,能夠得到洛陽體制內的官職。
而等到六鎮之亂發生後很長一段時間,所謂的亂世群豪們,也不過是為了生存而掙扎求生的人罷了。
只能說個人奮鬥的結果,還是要看歷史進程。
至少目前來說,年幼的宇文泰可沒有史書上什麼「幼有澄宇天下之志」,現在看來只是一個跟在兄長身後拘謹的少年。
蘇澤看着宇文泰,宇文泰同樣也看着蘇澤。
六鎮這個地方,雖然也有不同的階層,但是崇尚武力是整個六鎮共同的特色。
就算是獨孤如願這樣的人,在戰場上也是箭術超群的,他們首先就需要武力,才能在六鎮贏得尊重。
蘇澤能夠比李崇麾下的將校得到六鎮諸將的更多關注,也是因為他在平城的戰功,以及在白道城壘就京觀的名聲。
宇文泰對於蘇澤也很好奇。
和兄長們對於「體制內」的嚮往,對洛陽來的大軍帶有一種先天的敬畏不同,少年宇文泰反而因為年幼少了這麼一層濾鏡,他評價這支洛陽禁軍更加客觀。
在宇文泰看來,李崇帶領的這支禁軍,就算不是「烏合之眾」,也絕對算不上是什麼精銳之師。
他們雖然武器裝備比六鎮軍隊好,但是軍容和士兵素質都比不上了六鎮兵。
但是唯獨蘇澤是個例外。
蘇澤的軍隊,在一眾拉胯的禁軍士兵中顯得鶴立雞群,而蘇澤本人在一群混軍功的禁軍軍官中也顯得鶴立雞群。
宇文泰雖然年幼,但是生長在將門世家,看軍隊的本事卻如同喝水一樣是天賦,他對蘇澤這樣一個禁軍中少數的名將蘇澤,自然充滿了好奇心。
而少年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也充滿了試探的眼神,宇文泰也好奇,蘇澤的軍功到底是吹出來的,還是真的。
柔然人來去如風,賀拔允在武川城下的大勝,戰場上的斬獲也才幾百,大部分的戰功還是在追逐潰散的柔然人的時候得到了,其實各部追擊的時候有沒有殺良冒功也是存疑的。
緊接着,宇文泰就開始「請教」蘇澤,詢問蘇澤平城大戰的細節。
蘇澤也看着好笑,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憋着臉向自己詢問戰場的細節,本來蘇澤也只是隨口回答回答,但是很快他就被宇文泰的問題給驚訝了。
宇文泰的問題越來越深,甚至從戰場細節問到了蘇澤決策的依據,以及蘇澤使用戰術的原因,甚至上升到了戰場料敵這個層次。
因為蘇澤在戰場上了使用了系統這個「外掛」,有很多決策的細節蘇澤還被宇文泰反覆詢問,這都讓無法解釋的蘇澤有些「汗流浹背」了。
這就是所謂天才嗎?
這些武川群豪們目前沒有太大的野心,但是他們的能力早已經脫穎而出了。
宇文兄弟怕宇文泰咄咄逼人的問題讓蘇澤惱火,他們連忙對宇文泰說道:
「黑獺,莫要再追問了,打擾了蘇校尉的酒興!」
接着對蘇澤說道:「么弟年幼,家中管教不嚴,讓蘇校尉見笑了。」
蘇澤倒是笑着說道:「我觀此子甚異,日後必成大器!」
說完這些,蘇澤又和身後手下說話,不一會兒蘇算抱着一本紙質的兵書走了過來。
「這本兵書,是我讓請人從國子監抄錄的兵書殘卷。」
自從和崔光搭上關係之後,蘇澤就派人到國子監用紙抄寫各種書籍,這就是他從中找到了一份兵書殘卷。
雖然作者不祥,但是這本兵書講的排兵佈陣的方法還是很實用的,就被蘇澤帶在身邊研讀。
亞父李統的兵法比這本書要深多了,但是李統的兵法是家傳的乞活軍兵法,傳給蘇澤已經是破例了,蘇澤沒有徵求李統同意的情況下,是不能傳給別人的。
所以蘇澤選了這份不太貴重的兵書,算是給宇文泰的見面禮。
「這本書就送給你了。」
看到蘇澤贈書,宇文兄弟都非常驚喜,宇文泰更是不敢置信的接過了蘇澤手裏的兵書。
宇文家是豪帥家族,當然也是家傳的兵法,但是兵法這個東西就像是武功秘籍一樣,誰也不會嫌多的。
宇文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通讀了家傳兵法,但是在六鎮這個地方想要再學其他的兵法,基本上是沒有可能了。
能得到蘇澤的兵書,也說明了蘇澤對自家幼弟的看中,宇文三兄弟連忙拉着宇文泰向蘇澤行了一個半師的禮儀。
這邊侯景看到了宇文泰被蘇澤贈送兵書,羨慕的哈喇子都要下來了。
這些日子他從軍打仗,也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和高歡等人的差距。
高歡雖然也出身不高,但是往來於洛陽讓他見識比侯景大多了,而當年在洛陽的時候,高歡也不僅僅是吃喝玩樂,他也在洛陽學習了不少知識,劉貴就和他討論過兵法,而那個張令史家的小娘子更是將家傳的兵法偷出來給高歡學習過。
司馬子如也不是底層,家族好歹也有一些家傳的學問,他本人也是識字才被鎮將府錄為省事的。
諸人當中,就只有侯景的身份最低,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更別說讀兵書了,這些日子侯景天天拉着司馬子如認字,對於兵法也是非常渴望。
宇文泰摸着竹紙問道:「蘇校尉,這是紙嗎?」
蘇澤點頭說道:「這不是南紙,是我一名門客發明的竹紙,這種紙要比南國的紙便宜不少,如今河南府的公文都用這種紙來流轉。」
宇文泰摸着粗糙的竹紙,立刻讚嘆道:「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匠,低價的紙可要比竹簡方便多了,這紙可要抵得上千百官吏了!」
聽到宇文泰這麼說,他三個兄長大驚失色,自家弟弟竟然對一個工匠這麼高的評價,這種說法可是會得罪當官的。
蘇澤更是高看了一眼宇文泰,不愧是軍事和內政雙頂級的西周太祖,這份政治上的洞察力也是相當厲害的。
價格低廉的紙張能降低知識傳播的門檻,提高公文處理的效率,從而提高整個社會的行政處理水平。
而很多社會制度的變革,比如田畝制度的變革,就是隨着行政效率提升才有基礎。
儒家推崇上古聖王的井田制,但井田制難道是因為上古聖王和貴族對百姓仁德嗎?還不是當時的生產水平只能用這種制度,而當時的官員徵收稅賦的能力也低,只能用這種方法徵稅。
而隨着帝國的行政技術發展,帝國才能將觸手伸進了鄉里,掌控地方上每一塊土地的情況,從而制定出更詳細更公平的徵稅方法。
低價的竹紙不僅僅了方便了公文傳遞,日後也會成為新行政制度的基礎。
但是連酈道元也只看到了紙張方便公文流轉,崔光也就看到了紙張對知識傳播的作用,宇文泰卻看到了紙張對於國家行政體系的作用。
這下子蘇澤就更捨不得宇文泰了,他對着宇文兄弟說道:「我與國子監崔祭酒相熟,你們可願意讓宇文泰入洛陽國子監學習?」
宇文兄弟對視了一眼,他們驚訝於蘇澤對於幼弟的看重,但是卻也說道:「事關前程,這事情我們還要和阿爺商議才行。」
蘇澤微微嘆息,如今洛陽國子監已經式微,就讀國子監已經沒辦法入仕了,就連那些校舍都荒廢了,宇文兄弟不是不願意幼弟去洛陽,是不願意入個什麼沒前途的國子監。
還是自己能夠開出的籌碼太低了。
蘇澤感慨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李崇,甚至爾朱榮那樣能夠開府給出一個軍府署吏或者地方官的位置,宇文兄弟肯定會將幼弟毫不猶豫的送入自己麾下。
但是蘇澤只是羽林校尉,能給的職位就只有羽林軍中的軍職而已,這對於六鎮豪帥世家的宇文兄弟並沒有任何吸引力。
反正是當軍官,那肯定是不如在家族這裏當,在父兄手下當軍官啊。
看忽悠不動宇文兄弟,蘇澤也不生氣,如今亂世還沒開啟,日後還有的是機會。
宇文兄弟這個插曲過後,蘇澤看向高歡一行人,這才是自己這次的重頭戲。
蘇澤接下來的那個計劃,原本靠着手上的牌,蘇澤估算只有兩到三成的勝算。
如今遇到了高歡等人,如果他們願意參與,那蘇澤感覺能夠能提升到四五成的勝算。
雖然這個計劃依然風險巨大,但是一旦成功就能帶來巨大的回報,蘇澤相信以高歡的性格,他一定會願意參與進來。
蘇澤端起酒,對着高歡笑着說道:「高兄弟,我有一件大事,要與你謀劃,等宴席後來我的帳中,也帶上這兩位弟兄。」
聽到蘇澤有事情和自己謀劃,高歡也是眼睛一亮。
在宴會上見到蘇澤後,高歡就立刻決定要抱緊這位「舊友」的粗大腿,他連忙說道:
「蘇兄的事情,歡定當效死!」
宴席散去後,蘇澤在帳中和高歡等人密謀了一夜,第二天傍晚的時候,一支小隊帶着信物離開了蘇澤軍營,向着西面疾馳而去。
李崇還是不進武川鎮城,他只是派出使者前往六鎮,要求六鎮出兵清剿周圍的柔然人。
緊接着李崇又讓蠕蠕王阿那圭以柔然可汗的身份發佈命令,命令入侵的柔然人退兵,然後就在軍營中按兵不動。
而蘇澤除了練兵之外,隔上幾日就會前往壽陽公主的營地和公主暗會,兩人除了瘋狂造人之外,壽陽公主也沒有再提兩人合作的事情。
——
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壽陽公主的歐氣似乎也被蘇澤「吸」光了,就算是在她身邊刷新商店,也都沒刷出什麼好東西。
蘇澤抱着壽陽公主躺在軟塌上,壽陽公主聖潔的臉上帶着消不去的紅暈,她摸着肚子躺在蘇澤的懷裏,湊在蘇澤胸口感受着暴風驟雨之間的寧靜。
「這些日子柔然人退了不少,看來大將軍是不準備大規模用軍了。」
壽陽公主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她是個很敏銳的人,這些日子在蘇澤送來的封夫人幫助下,她也在學習一些權術手段,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崇的想法。
軍營中已經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其中一個變化就是阿那圭的地位在逐漸上升,李崇開始帶着阿那圭會客,還將一部分柔然降部交給了阿那圭。
蘇澤嘆息一聲,從武川鎮火龍燒倉開始,李崇就已經明白了北境的情況,如今這個樣子,想要發動對柔然的大規模戰爭幾乎是不可能了。
六鎮根本沒有能提供大軍出征的軍糧,朝堂也沒有遠征柔然的打算,自從到平城之後,并州運來的軍糧就越來越少,朝堂傳遞軍令的函使和江陽王的私人使者往來不絕,李崇承擔了巨大的壓力。
如今這個局勢,就算是曾經想要解決通過帶兵出征一舉解決北境問題的李崇,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當時的想法幼稚了,北境這個問題不是他這個驃騎大將軍能夠解決的,甚至就算是道孝文皇帝重生,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這些問題。
戰勝也不定能解決北境問題,那就更不能戰敗了。
李崇也意識到,一旦朝廷大軍在北境戰敗,那洛陽最後一點戰略威懾力也會消失,那時候北境萬一有人振臂一呼,整個大魏北方諸州根本沒有善戰之兵。
這種變化讓李崇更加謹慎,就連對蠕蠕王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
壽陽公主說道:「這樣下去,大將軍就要送我去草原和親了吧?」
壽陽公主沒有鬧,而是爬到蘇澤身上,將蘇澤的臉擺正,鼻尖對着他的眼睛問道:「我不催伱,但是我知道你壓力很大,我猜不到你的計劃,也不打算問細節。」
接着壽陽公主俯在蘇澤身上說道:「你告訴我的計劃有幾成把握?」
蘇澤如實說道:「四成把握,最多五成。」
壽陽公主隨即露出笑容:「我曾經聽府里的老管事說過,父王當年曾經囑咐府內商人說過一句話。」
「什麼?」
「一件無本的買賣,但凡有一成把握,就值得去做,如果有五成把握,就值得全力去做,若是有九成把握,就值得豁出一切代價去做。」
「若事情不成,我會在和親之前自殺,不會連累到你,記住,這件事成與不成,蘇郎你當做無本的買賣,放手去做吧。」
蘇澤驚訝的看着壽陽公主,對方張開身子說道:「你要是壓力太大,就用這具身體讓你舒服些吧。」
話說到這裏,蘇澤哪裏還忍得住,一下子將她撲到了身下,狠狠地說道:
「殿下說的沒錯,能有四五成把握已經不錯了,就是計劃不成,我也還有備用的計劃。」
「但是臣下啟稟殿下,我們的計劃中還有一個大漏洞。」
壽陽公主問道:「什麼漏洞?」
「殿下還未受孕,這個漏洞大不大?還是讓臣下儘快補上這個漏洞吧!」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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