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只能暗道果然這位高神武是好心機。
先是送馬,然後提問,高歡並不是單純的向蘇澤求教,而是要讓接下來要來賭馬的人打消疑慮,撇清自己和不是蘇澤勾結唱雙簧。
偏偏高歡說的還是非常大氣,如果自己藏着掖着,反而覺得自己小氣了。
也難怪能夠成為開國之君,得到眾多名臣良將的追隨。
蘇澤腦子閃過一個答案,他立刻說道:
「我這騎奴最善相馬,所以我信任他。」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周圍的人認同,人群中發出噓聲。
蘇澤繼續說道:「相馬之要義,不在毛色高矮,我這騎奴相馬,能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
「所以他相馬,記不住馬的毛色,卻能識得最上等的良駒。」
蘇澤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高歡也被蘇澤給唬住了。
說完這些,騎奴牽着馬在前,人群讓開道路,蘇澤叉手對高歡說道:「多謝郎君贈馬。」
說完就帶着一奴一馬悠然而去。
等到蘇澤一離開,早就已經圍着的馬商一擁而上,爭着要參加高歡的賭馬遊戲。
等離開四通市,蘇澤對着騎奴問道:「剛剛的馬群中,是上馬多還是下馬多?」
「回郎君,下馬遠甚於上馬,唯有此馬能勉強算得上良駒。」
蘇澤點頭,果然這都是高歡賣馬的圈套,用上馬的價格賣下馬,利用馬商自信善於看馬的賭博心態,將劣等馬更多的馬用整體更高的價格賣出去。
蘇澤甚至估計,就算是自己沒有選中上等馬,高歡也會和契胡老者串通,將馬送給蘇澤,用這種辦法來讓馬商們瘋狂。
果然是好算計,又賺了更多的錢,又賺到了名聲,也難怪這位高神武能夠從六鎮邊民做到三分天下的開國之君。
這個時代名聲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北魏自孝文帝改革後,全面漢化實行九品中正制,將鮮卑豪族和漢人高門結合,仿照魏晉訂立九品。
所謂九品無寒門,高門子弟佔據高位,寒門子弟的終點都比不上高門子弟的起家官職。
不過現在的時代也和魏晉稍有不同了。
經過幾百年的亂世,這些世家豪門也在逐漸墮落,寒門也有了出頭的機會。
比如建立南宋的劉裕,出身也僅僅是北府軍的低級軍官,卻能將世家大族把持的東晉取而代之。
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名聲的基礎上,也就是所謂的「鄉論」。
這是一個信息傳播非常閉塞的時代,酒香也怕巷子深,無論是高門還是寒門,想要登上歷史舞台,首先要在舞台上有一個角色。
若是連個名聲都沒有,別說是做大事,死了就如同草芥一樣,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跡。
高歡作為函使往來於懷朔鎮和洛陽之間,他之所以如此高調的賣馬,也是為了能夠在洛陽積累名聲。
甚至蘇澤想到,高歡和婁昭君的事情之所以傳播如此廣泛,也許就是高歡本人刻意宣傳的結果。
蘇澤搖了搖頭,如今的高歡,不過是往來於洛陽和懷朔邊鎮的小小函使,而自己也只是一個羽林軍中的軍衛。
北魏朝堂權威尚在,恐怕就算是高歡也不會想到,這洛陽的繁華會在短短的幾年間就化為灰燼,這些煊赫的公卿們如同土雞一樣被爾朱榮屠殺在河陰。
是啊,誰又能想到這些呢?
對了,任務!
蘇澤連忙打開了系統,只看到四通市內那個大大的問號消失了,獎勵呢?
蘇澤好不容易從系統記錄中翻出來一段文字——
【任務完成,等級+1,獎勵:駿馬一匹,四通市聲望+10】
不是,這系統也太摳門了吧?
這駿馬明明是自己的掙來的,怎麼就成了系統的獎勵了?
還有等級,聲望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啊?
蘇澤深深的懷疑自己的這個系統是不是在穿越中給弄壞了,這功能還不如網絡小說中那些「肝技能」的系統呢。
吐槽完系統,蘇澤越過了四通市,終於來到了建陽里,身後的騎奴牽着白色的駿馬,緊緊的跟在蘇澤身後。
果然是好馬啊,蘇澤看着這匹白馬閃爍着光澤的鬃毛,這可要比自己在羽林軍中分配的軍馬好多了。
羽林虎賁,原本是孝文帝改制時候建立的禁軍,一開始的時候編入禁軍的都只能是鮮卑人,不過隨着孝文帝改革深入,也允許漢人良家子弟進入禁軍。
二十年前的羽林虎賁是整個北魏最有戰鬥力的禁軍,可如今的羽林虎賁早已經不是當年那支軍隊了。
漢化二十年,洛陽的風氣已經變化,就算是鮮卑高門也以軍職為恥,紛紛謀求校書郎之類的清職官。就算是進入羽林虎賁,也只是當做跳板,等到機會就會轉任升遷到清貴的文職。
在蘇澤看來,孝文帝改革讓鮮卑人建立了更加系統的政權框架,吸納了本地漢人進入朝廷,確實增強了國力。
但是仿照魏晉國家制度的改革,也將魏晉門閥政治的糟粕一併繼承了下來,現在的北魏就和當年的魏晉一樣,以出任實務官位為恥,整個洛陽城中瀰漫着浮華氣息。
「澤哥兒休沐了?」一名老者守着建陽里的坊門問道。
蘇澤連忙掏出懷裏的通行木牌,老者推了推手說道:「都是街里街坊,木契就不用看了。不過你身後這人?」
蘇澤連忙說道:「范仲父,這是我剛買下的騎奴。」
老者看了看蘇澤,又看看騎奴,倒是也不懷疑,建陽里中購置奴僕的軍戶也不少,整個建陽里住的都是羽林軍戶和家屬,他這個看守坊門的里正平日裏也遇到什麼事情。
北魏神都洛陽城內實行里坊制,橫平豎直的街道將城內劃分為一個個裏坊,蘇澤居住的建陽里,就是羽林軍家屬居住的地方,看守里坊大門的老者,也是看着蘇澤長大的,所以蘇澤也喊他一聲仲父。
「真是一匹好馬!」
看到騎奴手裏牽着的馬,老者撫着鬍鬚發出感嘆,他也曾經是羽林衛,自然看出這匹白馬不凡。
蘇澤連忙說道:「這是我一個友人贈予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