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記 第45章：行於路

    這算是褒獎之言嗎。杜林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能夠被身為銀龍的阿萊克斯閣下如此評價，想必阿爾金公爵與他的家族一定是與有榮焉吧。

    有阿萊克斯閣下帶着，杜林倒是不用擔心迷路，他帶着杜林走街串巷，時不時和各類人打招呼。

    無論是身着破舊的販夫，又或者是衣冠楚楚的紳士，他都能與這些人聊上幾句。

    而這些人，似乎也早早認識了阿萊克斯閣下。

    也許是發現了杜林眼中的好奇，老銀龍給了一個答案：「銀龍身為黃金之民，可以活數百年甚至更久，會漸漸失去同情心，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生命，這不應該。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與這些短壽種交朋友，失去朋友固然痛苦，但正因為如此，才會令我們記住他們的喜怒哀樂，明白身為生命的道理。」

    「我也會嗎。」杜林好奇的問道。

    「孩子，你是燭龍，身為幻想種，你會活得更久遠，甚至也許會在漫長的生命中忘了曾經有過的美好。」阿萊克斯看着杜林：「伊蓮這個孩子和你一樣，也是幻想種，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將她託付給你。」

    「她也能活很久嗎。」杜林有些驚訝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幻想種竟然能夠活很久。

    「不，她比不過你，烏切洛的幻想種終究只不過是烏切洛，紅羽之子的平均壽命不過兩個百年，而這片大地上有天災，戰爭，疾病，有太多的辦法奪走生命所擁有的一切。」阿萊克斯閣下說到這裏嘆了一聲：「在龍種的歷史圖書館裏，有關於先民的傳說，在先民的時代，龍種也不過是為他們服務的僕人，草原精靈是他們的寵兒，而別許多種族，只不過是工具而已，你害怕嗎。」

    這倒沒有出乎杜林的意料。

    「我不害怕，不過我很好奇，先民到底去了哪裏。」杜林看着這個世界的先祖。

    「他們離開了，圖書館裏語焉不詳，而我出生於先民離開後的時代，對此也不了解，有些活得足夠久遠的遠古巨龍也許會知道一些，但他們始終守口如瓶。」阿萊克斯閣下看向了杜林：「阿爾金府邸快到了，過了橋，再走上一段距離就到了。」

    杜林跟在阿萊克斯閣下身後走過長橋，在通過進入貴族區的巡警盤查時，阿萊克斯閣下出示了他的證件。

    「阿萊克斯閣下，午安。」有老巡警趕來，他微笑向阿萊克斯閣下行禮，然後看向了杜林。

    「我的後代，盧布林的杜林·艾爾什。」阿萊克斯微笑着介紹起杜林。

    「艾爾什公爵之孫，歡迎來到人類的世界。」老巡警向杜林行禮，並在胸前劃了雙母神的聖徽。

    「你好。」杜林也與這位老人微笑致意。

    在通過了盤查後，阿萊克斯閣下看向遠處：「你怎麼看人類的這種族群切割。」

    「貴族自發的維持自我體面與虛偽的高高在上，平民為了有飽飯吃也不介意共襄盛舉，不過在東部領沒有這樣的事情。」杜林實話實說——就說安塔的老媽吧，也就是在東部領這麼針對自己還能沒事，換個地界，這麼針對公爵繼承人的月精靈，墳頭草都得有三丈高。

    「這就是為什麼龍種喜歡草原精靈們的原因，草原精靈是比別的種族弱小，但他們懂得團結，明白未來的不易，更知曉文明的存續比個體的未來更重要，而人類中只有極少數人有如此可貴的操守。」阿萊克斯閣下這麼感慨着。

    但杜林對此有點微小的不贊同：「人類有太多的顧慮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吃不飽，穿不暖，連最基本的生存都舉步維艱，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讓他們擁有可貴的品格，有些過於強人所難了。」

    阿萊克斯閣下笑了：「你爺爺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這麼想過，你比他好多了。」

    「我只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見過草原精靈不曾見過的景色，沒有前人的智慧，後來的我也只不過是不知世事的稚童而已。」說這句話的時候，杜林心懷謙卑——因為在上輩子，他從歷史書里見過這樣的偉大存在，深刻的理解在那樣匱乏的時代，依然有無數人心懷希望，甘願為了更美好的明天犧牲自己。

    他們面對命運從來沒有低過頭，更沒有向惡妥協過，直面犧牲，至死方休。

    如法比安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也許會在現實面前撞的頭破血流，他們會失敗，會被叛徒所傷害，會死，但他們與他們所懷單純與美好的理想理應永垂不朽。

    「說的好，孩子，那你覺得什麼時候這樣的苦難才會有盡頭。」

    「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面對這樣的問題，杜林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為什麼。」老銀龍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容。

    「因為欲望不息，鬥爭不止。」杜林篤定的回答道。

    阿萊克斯閣下沉默了很久，最終，他在一幢大宅子前停下了腳步，然後看向了杜林。

    「伱這孩子，看這世間萬物有如此清醒的意識，終有一天一定會戴上代表大長老的荊環，無論是菲洛還是別人，想必都會推薦你。」

    「我不會。」

    杜林的答案再一次忤逆了阿萊克斯閣下的期望，但他這一次卻笑了起來：「為什麼呢，難道你不想為東部領出力嗎。」

    「因為政治是天底下最骯髒的遊戲，它不分是非，無論對錯，我情願去拍電影也不願意投身其中。」杜林整理起自己的衣袖：「如果東部領需要我的力量對抗邪惡，我會毫不猶豫的回來，但要讓我去玩這些該死的把戲，我不願意，我更願意用刀槍來回答一切惡意，因為這樣簡單多了。」

    這句話發自杜林的肺腑，身為刺客，杜林有自知之明，玩刀槍，他能殺死那些惡棍與混球；但和惡棍與混球同台競技，讓他像惡棍與混球一樣活着，甚至為了對抗他們而變得更加陰險狡詐……這對他來說過於強人所難了。

    阿萊克斯閣下溺愛地伸手揉了揉杜林的腦袋，然後着看向走過來的衛兵：「我是阿萊克斯，請通告羅比·阿爾金公爵閣下，這是我的名片。」

    他遞出的是一片龍鱗，年輕的衛兵接過鱗片有些看不明白，但年長的衛兵一把奪下他手裏的鱗片，滿臉恭謹的遞還給了阿萊克斯閣下：「閣下您請進，公爵大人知道您來了，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老波爾，看到你身子骨還硬朗，真是讓我歡喜。」

    說完，阿萊克斯閣下示意杜林跟他走。

    老衛兵向着杜林行禮：「年輕的龍種，歡迎來到阿爾金府邸。」

    杜林能感受到，這位老人在在為他所服務的家族而驕傲。

    這份感情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