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悉眼神微微閃爍:「你很少這樣叫我。」
看來不是這個,正好他叫着也渾身不對勁。
賀楚洲繼續想,裴悉在電話里叫他楚洲,是直接去了姓稱呼名字,那對應過來就應該是:「悉悉?」
裴悉依舊情緒不高:「這個你只叫過一次。」
賀楚洲:「......」
接下來的短短三秒鐘,賀楚洲腦袋裏閃過無數個曾有耳聞的情侶夫妻間的稱謂。
親親,寶貝,乖乖,么么,臭豬,笨蛋,心肝脾肺眼珠子......
正在他打算從中挑出來幾個靠譜的時,考官猝不及防給他遞了答案:「你不喜歡叫我心心了?」
賀楚洲的一聲「寶貝」就這麼爛在了嘴裏。
「心心?」他頗為費解地重複。
略顯親昵的兩個字咬在唇齒間極為陌生,放在裴悉身上也很矛盾,
從悉字底下裏頭拆出來的?
是不是有點刁鑽過度了。
裴悉以為他在叫自己,很輕地嗯了一聲。
賀楚洲連蒙兩次沒中,為自己找補:「沒不喜歡,只是覺得你的意願比較重要,我無所謂,嗯......都依你。」
「我喜歡你叫我心心。」
裴悉聲音輕又低,落下眼帘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我家裏人知道的小名,你再不叫,就真的沒人叫了。」
小,小名?
賀楚洲受寵若驚,喃喃自語:「這居然是我能知道的?不是,這也是我配叫的?」
裴悉沒聽清,抬頭:「你說什麼?」
「沒什麼。」
賀楚洲若無其事笑了笑,順着他的話接下去:「心心,挺好的,我也喜歡這麼叫,那我們現在就…下車回家?」
裴悉終於點頭了,只是側過身剛踏出一隻腳,立刻又給縮了回去。
賀楚洲吸了口氣:「又怎麼了?」
他甚至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地面,不燙腳吧?
裴悉:「我好累。」
賀楚洲:「累?」
裴悉懨懨:「感覺沒有力氣走路了。」
賀楚洲:「」
行,行。
你是祖宗,不想走就不想走吧,問題不大。
賀楚洲彎下腰把人抱起來。
裴悉十分配合地摟住他的脖子,腦袋一歪,舒舒服服枕在他肩膀,心安理得。
手肘抵着車門關上,賀楚洲鎖了車門從車庫出來往裏走,很快注意到手上的重量和觸感哪裏不對。
「怎麼大男人腰和腿這麼細。」
他順手掂了掂,很不贊同:「還這麼輕,一摸全是骨頭,你在家不吃飯的?」
裴悉回答:「我們不是每頓飯都在一起吃嗎?」
賀楚洲:ok,當他沒說。
進門把人放下,他蹲下身,從鞋櫃最裏面翻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在裴悉面前:「穿這個吧。」
裴悉認真端詳一陣,最後得出定論:「楚洲,碼數大了,這應該是你的拖鞋,我的呢?」
你的當然在你家鞋櫃裏呆着。
當然這話只能想想,賀楚洲隨口找了個理由糊弄:「白天都洗了,沒幹,將就一下先穿我的。」
好在裴悉沒有懷疑,彎腰換上新拖鞋。
等他換完再抬頭,偌大的客廳已經不見了賀楚洲的身影,只有一隻毛色黑白分明的邊牧坐在旁邊,一臉好奇地盯着他看。
裴悉倏地擰眉,眼裏透出一絲警戒:「你是哪位?」
賀楚洲拿了一套乾淨的睡衣從房間出來,結果裴悉還站在原地一步沒動,正在專注地跟賀星星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這是在幹嘛?
裴悉很快發現他了,朝他看過來:「楚洲,你出門的時候是不是忘了關窗戶?」
他手裏指着賀星星:「有隻小狗來串門了。」
裴悉表情很冷靜,說小狗的時候又帶了兩分稚氣,兩相結合,就發酵出了一種莫名的萌點。
「被」串門的賀星星聽不懂一點,但沒關係,面對它爹帶回來的客人,只管搖尾巴就行了。
賀楚洲看看狂搖尾巴的賀星星,又看看如臨大敵的裴悉,突然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串門的到底是誰,怎麼還惡人先告狀,欺負小狗不會說話。
「我舅姥爺他們搬家。」
他走過去,嘴裏都是胡扯:「新家養不了狗,就送過來了。」
裴悉接過他遞來的睡衣,問:「所以我們要一直養到壽終正寢麼?」
賀楚洲收回的手一頓:「誰壽終正寢?」
裴悉再次指向賀星星。
賀楚洲:「」
賀楚洲:「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的。」
裴悉:「不能給你舅姥爺送回去麼?」
「不能了。」
賀楚洲注意到他一直沒有鬆開的眉心,順口問:「怎麼,不喜歡狗?」
裴悉搖搖頭:「沒有。」
賀楚洲:「那為什麼想送走?」
「因為不喜歡養狗。」
裴悉說:「狗要每天出門,聽說養狗的人在冬天最冷的時候都要早起去溜。」
他抬起頭,目光從賀星星身上轉移到賀楚洲臉上,不大高興的模樣:「我不想早起。」
有一瞬間賀楚洲覺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問題。
他竟然聽見裴悉說不想早起?
一個把工作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恨不得能將所有精力投入事業,在行業內卷生卷死堪比機械人的勞模說他不想早起?
這讓賀楚洲來了些興致:「那你之前早上都是怎麼起來的?」
裴悉不解:「之前?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早起了啊。」
賀楚洲一噎,只能換種提問方式:「我的意思是更早的之前,你上學那會兒都是怎麼起的?」
裴悉想了想:「定很多鬧鐘,然後放在離床很遠的地方。」
賀楚洲:「為什麼要放在離床很遠的地方?」
裴悉沒有隱瞞:「因為太近的話,可能關了又會立馬倒下睡着了。」
確實想不到,人前嚴肅又一絲不苟裴總人後還得跟賴床鬥智鬥勇。
賀楚洲在腦內想像一下那個場景,牽起嘴角剛想吱聲,就聽裴悉道:「不過再多鬧鐘都沒你好用。」
賀楚洲:「?」
賀楚洲:「又有我什麼事?」
裴悉:「你偶爾會給我打電話,不管多早,只要聽見你的聲音,我就不困了。」
賀楚洲無言以對。
沒想到裴悉這段記憶的時間線拉得這麼長,要知道大學那會兒他們甚至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見他沒反應,裴悉很不明顯地皺了下鼻子,聲音有些失望:「你不記得了?」
要是能記得就見鬼了,
「你在醫院呆了一夜,身上肯定不太舒服。」
賀楚洲清咳了一聲,繞開話題:「先去洗澡吧,放心,狗我負責溜,不讓你早起。」
萬幸裴悉沒有在這個問題過多糾結,當然也可能是得到了滿意的答覆,聽話地抱着睡衣踩着拖鞋走向衛生間。
賀楚洲鬆了口氣,按着太陽穴看向旁邊開始給自己加餐的賀星星,已經走到衛生間門口的裴悉忽然回頭:「楚洲。」
「嗯?」賀楚洲下意識抬頭。
「記得寫保證書。」
裴悉抱着睡衣站在門口,一字一句道:「字數不用太多,500左右就好,等我洗完澡出來給我看。」
「」
賀楚洲擼狗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賀星星含着一糧等半天了等不來一個摸摸頭,無奈咽下這口糧,主動蹦高了去蹭。
沒辦法,自己的爹,只能自己寵着了。
*
*
雲跡:【裴悉爸媽家的地址?】
雲跡:【還現在就要?】
雲跡:【做什麼?你要上門提親?】
賀楚洲:【有病?】
賀楚洲:【別多管,給我就行。】
雲跡:【不是,我沒有啊,我怎麼會知道他爸媽住哪?】
賀楚洲:【那聯繫方式呢?】
雲跡:【也沒有啊,你以為我是什麼很大的人物嗎,不過他助理的我倒是有,要不要?】
賀楚洲:【他助理現在還在醫院躺着,我能聯繫他做什麼?】
賀楚洲:【你看下能不能托人問到他爸媽聯繫方式,地址也行。】
雲跡:【能是能,不過需要時間,一時半會兒估計不行。】
賀楚洲:【10分鐘夠不夠?】
雲跡:【?】
賀楚洲:【最多再給你添5分鐘。】
雲跡:【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雲跡:【表哥,我只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牛馬,更不是許願池裏的王八。】
雲跡:【要這麼急你到底想幹嘛?】
賀楚洲很難解釋。
總不能直說再不把人送走他就得寫500字保證書,這玩意兒他初中畢業就沒寫過了。
賀楚洲:【談項目。】
雲跡:【喝!多大的項目啊還得勞煩你親自上門?】
雲跡:【而且裴老爺子早不管事了,有項目你找他沒用,得找裴悉。】
雲跡:【不過裴悉也不定會搭理你。】
賀楚洲:【你知道就行。】
雲跡:【真慘。】
雲跡:【行吧行吧,我現在就去幫你問問,等着。】
雲跡:【對了,記得給我算加班費。】
雲跡動作很快,至少比他嘴上說得快。
前後一共還不到10分鐘,聯繫方式就發過來了,並且附帶了一串地址,詳細到門牌號。
賀楚洲:【?】
賀楚洲:【不是說一時半會不行?】
雲跡:【突然想起來以前跟裴悉一個遠房表弟打過球,剛翻了下,微信還在。】
賀楚洲:【有你的,謝了。】
他給雲跡扔過去一個大紅包,往上翻到聯繫方式,點進電話正要撥通,身後傳來開門聲和腳步聲,是裴悉洗完澡出來了。
賀楚洲188的個頭,裴悉比他矮了半個頭,體格也小了不止一圈,穿着他的睡衣松松垮垮,領口空蕩,肩線也一直掉到了手臂。
袖口掩住手背,褲管蓋住腳背,白白淨淨的一個被裹在柔軟的布料裏面,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皮膚上被熱氣蒸出的微紅沒有消退,眼睛裏像蒙着一層濕漉,讓賀楚洲莫名想起了當年剛接到手的賀星星。
弱弱的,小小的,眼神剔透,望向自己時滿是信任依賴,乖得讓人很想上手狠狠揉兩把。
除了沒有尾巴可以搖。
看着這樣的裴悉,賀楚洲指尖在距離撥號鍵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凝固,怎麼也落不下去。
而裴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可能馬上就要被送走,眼神困惑望着他:「楚洲,你站在陽台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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