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升溫 2 When I meet you

    七點鐘的鬧鐘響起，許佳佳不得已又要起床了。

    昨晚哭了一晚上，眼睛都是腫的，好不容易哭累了，半夜又心痛醒了。

    許佳佳理智上覺得分手就分了吧，但有時候，有的東西早就烙印在心上了，怎麼能那麼容易丟掉。

    比如心痛，她根本用理智控制不了。

    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許佳佳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眼睛睜着都費勁，一照鏡子，還真是沒眼看。

    簡單化了個妝之後，她便匆匆出門趕地鐵了。

    南城市並不算特別大，地鐵也修得多，偏偏地圖上看着挺近個地方，坐公共交通去哪兒哪兒都得要一個多小時——比如她和她的公司之間。

    出門的時候，她在客廳看見那把被撐起的黑傘，想起了昨天那個送傘的中年男人。

    開豪車的中年男人，到底是太熱心了，還是又是個看見個小姑娘就想搭訕的油膩老男人。

    當時一心沉溺在失戀的情緒之中，根本沒想到要記個電話以後好還傘之類的。

    也就片刻的思考時間，許佳佳便轉向了門邊，出門，上班。

    實在沒什麼胃口，她便在小賣部隨意買了個壽司，正巧碰上個同事，兩人便隨便說着話上樓。

    「聽說今天你們實習生轉正的名單出來了。」運營部王超一邊喝着牛奶一邊和她說道。

    「嗯。」許佳佳想起昨天馮清源找她談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你肯定是沒問題的，工作能力又強，又是個美女，哪個公司都需要你這種人才。」王超笑道。

    許佳佳笑了笑：「但願吧。」

    雖然已經臨近上班，但領導還沒來，大家都還比較隨意，在公司聊天的聊天，吃早餐的吃早餐。

    陳子涵滾動辦公椅到許佳佳旁邊，一邊喝着皮蛋瘦肉粥，一邊問許佳佳：「怎麼樣，昨晚上和你男朋友吃的什麼，燭光晚餐嗎？」

    「火鍋。」許佳佳一邊吃着壽司，一邊點開電腦看新聞。

    她不是熱愛看新聞，只是覺得新聞里大概有商機，而且每天看看英文的新聞，也能提升自己的英語能力。

    只是，從頭看了好幾遍的一篇文章，怎麼腦子裏都不知道內容，滿腦子都是曾經和程思言相處的片段。

    當一個人和一個人暢想過未來，一直覺得自己後半輩子都會是和那個人度過，然後突然有一天，自己和那個人再無半點可能的時候。

    那種感覺，真讓人窒息絕望。

    「你是不是眼睛腫了，昨晚水喝多了吧？」陳子涵怎麼看許佳佳都有些不對勁。

    許佳佳正想說點什麼，就聽見幾個領導談笑的聲音，瞬間，陳子涵也像驚弓之鳥一般，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見陳子涵走了之後，許佳佳才又重新垂頭點開了微信，看見自己和程思言的聊天窗口，他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發過來。

    呵呵。

    習慣性登錄上電腦微信，巧的是，剛剛登上，那個最熟悉的名字和頭像就發過來了消息。

    程思言：[我昨天想了想，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需要交代的東西，除了房子。]

    程思言家經濟一直很好，雖然他自己回南城的時候是租房子住，但是程思言爸爸知道許佳佳畢業要回南城工作之後，便大手一揮，給了程思言60萬，讓他和許佳佳選一套房子，他給首付，貸款他們自己還。

    首付60萬，南城三環內100平的套三，那時候剛剛南城限購還沒有那麼嚴格，剛買之後便嚴格了起來。

    許佳佳看着電腦上的文字生氣，這個人做事還真絕，房子寫的她的名字，他現在怕不是想要要回去吧。

    罷了，反正也不是她的。

    許佳佳回：[哦，要怎麼還給你？]

    程思言：[不用還，房子直接是你的了，只是需要你自己還貸款了。]

    這話倒是讓許佳佳有些沒想到，他也算大方了一次了。

    許佳佳：[當真？]

    程思言：[嗯。]

    許佳佳：[那你給個證明吧，雖然房子名字寫的我，但是首付是從你的銀行卡轉給我的，為了避免以後節外生枝，你寫一個首付說明給我。]

    程思言：[好，我寫個說明，然後蓋上手印，發你住處吧。]

    許佳佳心隱隱作痛，回覆：[好。]

    聊完這個，聊天窗口再次沒有了消息。

    許佳佳看着心痛，點擊了程思言的小圖標，選擇『不顯示聊天』。

    昨晚沒睡好實在是犯困，許佳佳找同事要了一條熱美式的速溶咖啡，倒進杯子裏，熱水一衝，立馬散發濃濃的咖啡香味。

    喝第一口，實在是苦得帶感。

    馮清源辦公室出來了一個實習生，他徑直走向許佳佳，低聲對她道：「馮總找。」

    許佳佳自知大概率是談轉正的事情，還是拿起了筆記本和筆，敲響了馮清源辦公室的大門。

    看到許佳佳進辦公室，馮清源立馬給了她一個微笑。

    「知道我叫你是幹什麼嗎？」示意許佳佳坐，馮清源向她問道。

    許佳佳答：「大概知道。」

    馮清源看着許佳佳的臉笑：「昨天哭了嗎？怎麼兩個眼睛都有點腫。」

    許佳佳尷尬笑了笑：「可能是水腫吧。」

    馮清源雙手扣在一起，臉上帶着官方的微笑：「其實叫你來呢，主要是通知你，恭喜你通過了實習期，即將成為諾美品牌部的正式員工之一。」

    努力也算有了成果，許佳佳笑着向馮清源道：「謝謝馮總。」

    「嗯，待遇方面呢，是月薪7000，購買五險一金，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都保持不變。」

    聽到月薪7000，許佳佳一下子聯想到了剛剛程思言對她說的，自己負責還房貸。

    而程思言給她買的房子的貸款，是每個月8000。

    如果月薪7000......連房貸都還不上。

    怎麼辦怎麼辦？

    見許佳佳神色有些不對，馮清源問她：「是有什麼問題嗎佳佳？」

    許佳佳看向馮清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待遇方面，能再高一點嗎？」

    馮清源的表情瞬間由微笑和睦變得有些僵硬。

    有了獨屬於領導的表情。

    「佳佳，你要知道，在南城這個工資遍地五六千的地方，你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畢業生，我們給到你7000已經是非常高了。」

    看來是沒有什麼加價的餘地的。

    本來其樂融融的洽談，瞬間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許佳佳眼前有兩個選擇，要麼勉強接受這份7000的工作，找父母朋友每個月借點錢還房貸，要麼......拼一下，試試找其他高薪的工作。

    「怎麼了佳佳？」馮清源問。

    許佳佳厚着臉皮說道：「馮總，我希望我的工資能有9000。」

    剛剛說完，許佳佳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馮清源給的理由是要找總經理商量一下，而許佳佳知道，她大概率不能留在這家公司了。

    看到許佳佳從馮清源辦公室出來，陳子涵立馬移動辦公椅過去：「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轉正了？」

    「應該不行。」許佳佳道。

    「不可能吧？」陳子涵微微後仰，表示不信。

    「她給我7000的工資，我想要9000。」許佳佳言簡意賅說道。

    此話驚人程度，連旁邊的平面郭旭都湊了過來表示吃驚。

    「我的姐姐，你是不是貪心了一點。」陳子涵含蓄地說道。

    「哎。」許佳佳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辦法。」

    「你能有什麼沒辦法的呀，有一個鑽石王老五的男朋友。」陳子涵說道：「而且7000也挺高的了呀。」

    許佳佳抿了抿嘴，想解釋，又覺得沒什麼必要。

    「哎。」郭旭在旁邊嘆了口氣，應該是知道自己這相處好幾個月的小夥伴大概率要走了。

    「佳佳，你要不就同意了7000吧，相差兩千也幹不了個什麼。」陳子涵誠心勸解。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許佳佳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

    大概是實習生的抉擇迫在眉睫，到下午，馮清源就再次把許佳佳叫到了辦公室。

    「佳佳，對不起，公司畢竟是集體管理，不可能為一個人做那麼大的例外。」馮清源說道。

    許佳佳還是有些難受：「嗯，我理解的馮總。」

    「一會兒人事會找你......」馮清源的眼神帶着不舍。

    「好。」許佳佳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

    出辦公室，陳子涵再次湊了過來。

    「怎麼樣了？」陳子涵問。

    「應該要走了。」許佳佳笑得勉強。

    陳子涵一下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身板都挺不直了。

    郭旭坐在旁邊，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沒一會兒，人事走了過來，叮囑許佳佳要怎麼交接工作。

    「不是吧，這就要走了？」陳子涵有些難以接受。

    「別傷心，今晚請你吃火鍋。」許佳佳拍了拍陳子涵肩膀道。

    「你一起。」許佳佳看向郭旭。

    公司不少和許佳佳熟點的同事都前來告別，但是許佳佳真正玩得上的朋友，還是只有陳子涵和郭旭。

    吃飯的時候，三個年輕人天南地北地聊天，到最後，卻是郭旭搶着買了單。

    「我一個男的怎麼好讓你一個女的買單。」

    陳子涵看着郭旭笑：「倒是沒想到你一個社恐人倒挺會為人處世的。」

    告別忙碌與喧囂，許佳佳回到家，心情又開始低落起來。

    人人都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她現在好了，情場職場雙失意了。

    離職的紙箱放在茶几上，許佳佳躺在沙發，下載求職軟件，海投工資超過9000的工作。

    為了還房貸，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打算，全職兼職都必須一起搞起來。

    海投完工作之後，她又在網上發佈了一條兼職家教的消息。

    不用上班在工作日睡到自然醒的感覺實在有點棒，但是糟糕的是，起床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面試信息和電話。

    離職後三天，就零零散散接到過兩三個電話，一上網查，還都是不靠譜的。

    下周一的時候，終於開始有幾個看起來比較靠譜的電話了。

    面試的大部分地點都在高新區，許佳佳坐地鐵大概一個多小時左右。

    連續面試了三天，不是讓她回去等消息，就再也沒有消息的公司，就是那種號稱底薪三千，提成一萬多，需要打電話的工作。

    時值夏天，上午下午地挨個面試，身體和心靈都在遭受巨大的打擊。

    九千以上的工作，就那麼難嗎？明明過年的時候回家，各種親戚大哥們都是月薪上萬的啊。

    又是一個面試回家的路上，許佳佳站在地鐵上，找到了一個看起來要到站的大姐，然後站到了她的座位旁邊。

    果不其然，到站聲音響起之後，大姐站了起來。

    就在許佳佳想立馬坐下去的時候，一個戴眼鏡的帥哥立馬佔到了那個座位。

    ......還得站11個站，真讓人絕望。

    許佳佳大腦放空，累得連看手機的心情都沒有了，只得大腦空空地盯着地鐵屏幕。

    屏幕上各種內容，作為天天乘地鐵的她，早就已經看了不下十幾遍了。

    木然地看了一會兒之後，屏幕上卻開始出現了一條嶄新的廣告。

    似乎是一個酒店招聘廣告，畫面里有酒店的圖片和視頻，看起來甚是高檔的一個酒店。

    宣傳過後，是一個招聘信息的畫面。

    招聘，市場傳媒經理，市場傳媒主管，月薪12k以上，港資企業，六險一金，包三餐。

    要了老命了，那完全就是許佳佳夢裏的理想工作啊。

    目光往下，廣告上寫着招聘要求：985,211以上本科學歷，會粵語，有過香港求學經歷的優先，接受應屆畢業生。

    許佳佳感覺自己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那不就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工作嗎？

    許佳佳趕緊拿出手機把招聘拍了下來，這公司真有錢，招聘廣告都打到地鐵上了，待遇肯定不會差。

    出地鐵的時候，圍牆邊還有那個酒店的巨幅燈箱廣告。

    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帝為你關上了一道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嗎？上帝保佑她能面試上，如果真能面試上那個工作，她一定上廟裏去燒高香。

    回到出租房，許佳佳趕緊換了舒適的鞋子和衣服，給自己泡上了一杯茶，躺在沙發上葛優癱。

    沒歇一會兒，她便在招聘軟件里搜索了『瀾季酒店』這個公司。

    果不其然，那個公司在創聯上發佈了求職信息。

    許佳佳找到市場傳媒主管那個職位，毫不猶豫把自己簡歷投了過去。

    為免那邊看不到她的簡歷，她挨個把每個職位都投送了一便自己的簡歷，比如，餐飲總監，廚師，前台，客房，大堂經理......

    豪橫，太豪橫了，那個酒店發佈的職位，基本就沒有低於1萬的，許佳佳總算對自己的未來看到了點希望。

    希望歸希望，但是畢竟是季氏集團旗下的酒店，雖然待遇高，但面試必然是一場惡戰。

    許佳佳雖然從小看港劇，也在香港讀了四年書，但是粵語還是不算非常流暢，所以趕緊找了幾個視頻惡補。

    學習的壓力讓她短暫忘記了失戀的痛苦，竟然在溫習粵語的過程中睡了過去。

    但是不可避免地，三四點鐘的時候她還是因為心痛醒了過來。

    許佳佳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臉還是被眼淚打濕了。

    擦了擦眼淚之後，她躺下繼續睡，這一睡，她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在海島環境優美的五星級酒店穿着正裝上班，在明亮通透的會議室開會，對着ppt講解着什麼。

    然後月初，一個短訊傳來，她點開，上面顯示工資到賬，足足20000。

    多大的滿足感！

    然後，迷迷糊糊之中......她醒了。

    靠，原來是夢。

    許佳佳拿過旁邊手機看時間，9:20。

    她剛準備把手機放下的時候，一個陌生電話到來。

    許佳佳接起電話說你好，語氣里還有剛睡醒的慵懶。

    「你好，我們這邊是季氏集團旗下瀾季酒店。」電話那頭的聲音異常甜美，在清晨沁人心脾。

    而比聲音更加沁人心脾的是那聲音的內容。

    許佳佳心裏一驚，趕緊坐了起來，不會是讓自己面試的吧？

    「你好，是有什麼事情嗎？」許佳佳問。

    「是這樣的，我們在創聯招聘上收到了您投送的市場傳媒主管的簡歷，想邀請您參加我們公司的面試，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呢？」小甜美不緊不慢地說道。

    「好的，今天就有時間。」許佳佳努力讓自己鎮定地回復道。

    「那太好了，那我們約下午兩點面試您看可以嗎？具體的面試地點我會以短訊通知您。」

    「好的。」許佳佳回。

    論一個消息對人的影響，許佳佳感覺自己此刻的精氣神都達到了巔峰，情緒也達到了這幾天以來的最高點。

    「媽媽！媽媽！我成功了！我做到了！」許佳佳滿眼都是感動地叫嚷道。

    去大公司面試，自然要以自己最佳的狀態參加。

    據說，外貌對面試是一件極富加成的因素。

    許佳佳找了一件黑色的ol風連衣裙，披着她的捲髮，化了一個稍顯成熟幹練的妝容，便準備出門面試。

    路程不算近，一個小時20分鐘，好在，只需要轉兩趟地鐵。

    面試的地點在季氏大樓，在南城東站的地鐵站下地鐵，一眼便能看到季氏大樓幾個亮閃閃的大字，印在造型頗為英倫風的一棟寫字樓上。

    許佳佳出地鐵口，循着導航往季氏大樓走。

    剛到大樓門口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便減速路過了她，穿越過寫字樓門口乾淨的廣場，停在了寫字樓入口的不遠處。

    許佳佳想起了她分手那個雨夜，那個給她送傘的中年大叔就是開的黑色的勞斯萊斯。

    那串連號的數字，像，也不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許佳佳一邊走着，一邊眼神迷茫地望着那輛車，看見那輛車停好之後，前座出來了一個男人。

    ——是那天雨夜那個中年大叔。

    還真是巧。

    隨後，車後座門緩緩被打開，一雙男士皮鞋邁了出來。

    是一個男人從車內彎腰出來，隨後站得筆直。

    男人長腿，窄腰，寬肩，穿着一身剪裁得當的黑色西服，戴着金絲眼鏡，神情淡漠。

    最重要的是，那個人，許佳佳認識。

    曾經香港大學的校草——季廷禮。

    有過幾面之緣，卻幾乎從來沒有說過話的舊相識。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季廷禮眼神向許佳佳看了過來，許佳佳下意識趕緊轉移了自己的眼神。

    什麼情況啊？那兩人是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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