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這一場,說是麻煩,更像是一場鬧劇,洛什和黃天霸的出手徹底將勝京的幾位天王鎮住,這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當一切平靜下來,再回頭去想,才發現,這根本不算什麼好事。
對於黃天霸來說,只是讓他在這種深淵裏,陷得更深了一些。
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手,甚至會被邪候奇所傷。只是,看着他受傷之後洛什那不顧一切近乎要殺人的模樣,卻讓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些。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真情還是假意,也許很難看得懂,又或許,一眼就能看得懂。
我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兩個人會走向何方?
從草場上回來之後,幾位天王全都帶着他們的人離開了,只餘下了大殿外的一片安寧,我看着那些人離開了,便轉身往洛什的寢殿走去,剛剛走到外面,就看見他的護衛上來說道:「夫人。」
他們對我一向還算客氣,我也點點頭:「我想過去看看。」
他們兩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王子已經說了,不讓人跟着。」
我想了想,說道:「那我不進去打擾他們,只遠遠的看一眼。我只是想知道,黃爺的傷勢怎麼樣,我看一眼就立刻走。」
他們想了想,便勉強點頭讓我過去了。
走到寢殿外,因為這裏已經沒有人守着,倒比別處更加安靜,大門敞開着,我一眼就看到了黃天霸趴伏在床上,染血的衣裳被丟在了一邊,上身**着露出了結實的臂膀,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他的臉,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已經沉沉的睡去,只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洛什則坐在床邊,目光專注的看着身下的這個人。
那目光,執着得讓人心驚。
我呆呆的站在門外,只見洛什輕輕的俯下身,緊貼在黃天霸的背上,用一種近乎痴迷甚至虔誠的感情輕吻着他肩膀上的傷,我的臉一熱,轉身走了。
夜色降臨,周圍又是一片晦暗。
吹熄了最後一盞燭火,幾個服侍我的侍女也都退下了,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投進的月光照着那些書架,聞着古籍散發出的淡淡的油墨香,不一會兒便感到了一陣睏倦,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我突然感覺到一個人的呼吸在耳邊響起。
一個激靈從昏睡中驚醒過來,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看到眼前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床邊,頓時嚇得我失聲尖叫:>
才剛開口,那隻手已經伸過來捂住了我的嘴,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叫。」
這個聲音——黃天霸?!
我愕然的睜大了眼睛,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果然看到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被月光一映,透着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他慢慢的鬆開了手,壓低聲音道:「嚇壞你了吧。」
「……」我的心咚咚的跳着,可也因為是他而平靜了下來,輕聲道:「黃爺?你怎麼會——」
&來帶你走。」
&我大吃一驚,月光下他的臉色還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但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毅,說道:「洛什只給了我半顆藥,也許我的體力堅持不了太久,但他太小心了,將來再要找機會騙他的藥,恐怕沒什麼希望。所以我們必須爭取這一次機會!」
我聽了他的話,頓時心裏也明白了起來。
白天的時候就覺得那顆藥有問題,黃天霸在吃了之後整個人的勁氣都不一樣,看起來,洛什是用一種手法禁錮了他的內力,只有特別的藥物才能讓他恢復,所以白天在草場的時候,黃天霸會接受邪候奇的挑戰,就是為了讓洛什把藥給他。
可那個人也真的小心,即使那樣的情況,他也只給了一半!
我急忙問道:「那你的傷——」
黃天霸側過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我也看清了,他的肩膀上還纏着厚厚的繃帶,隱隱能看到透出的粉紅血色,他說道:「若不受這點傷讓他來給我包紮,他也不會屏退所有的人,趁着今晚防護最弱的時候,我們必須走!」
我心裏暗暗的驚嘆,每一步他都算得那麼精準,看起來這一天是黃天霸早就在等待的機會。
只有這樣,才能擺脫洛什!
而一想到可以離開這裏,可以回去見到我的女兒,我的心也突突的跳了起來,看着黃天霸朝我伸出手,我咬了咬牙,一把握緊了他的手!
雖然黃天霸的功夫很高,但要離開勝京,也的確不是那麼容易。
皇宮中守衛森嚴,尤其在幾個角門,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黃天霸本人要離開並不太困難,但還要帶着一個我,就顯得太累贅了,好幾次都險些被來往巡視的守衛發現,幸好他機敏,每每都能逢凶化吉。
不一會兒,乘着月華,我們已經離開了皇宮。
夜晚的勝京靜謐得像是一個巨大的盆景,這裏沒有太多紙醉金迷的享樂,縱身越過那些屋頂房梁,所能聽見的不過是雞犬鳴吠,和耳邊呼呼的風聲。
還有,黃天霸的心跳。
一直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裏,緊貼着他的胸膛,我幾乎能聽到裏面咚咚的聲音,和他綿長的呼吸不同,那裏的跳動顯得十分紊亂,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這畢竟是他看來唯一的機會了。
我們整整用了兩個時辰穿越了勝京城,終於在聽到寅時更鼓的時候,到達了城門口。
這個時候,我的心情更加緊張了起來。
城門和皇宮又不一樣,看着那高聳入雲的城樓,巍峨的屹立在眼前,上面還有許多的衛兵手持火把,要從上面翻越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
還在想着,黃天霸已經慢慢的將我放了下來,一手護着我,一邊往前走出。
城門口還有幾個守城的將士,突然看見這邊的陰影中有兩個人影靠近,他們全都站了起來,衝着我們道:「是誰?這麼晚了幹什麼?」
黃天霸站在陰影里,沉聲道:「開城門。」
只是三個字,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危險,那些人都感覺到了什麼,握緊了手中的長矛,緊張的瞪着我們,其中那個守城的參軍大聲道:「到底是誰!再不出來,我們就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眼前幾道金光閃過,我還沒反應過來,對面的那些守城將士應聲倒下,連哼都沒哼一聲,只剩下一兩個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守城的參軍一看這樣,頓時嚇得就要大叫起來,只見人影一閃,黃天霸已經逼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借着身後的火把看清了他,頓時嚇得面無血色:「你—>
&城門。」
黃天霸還是只說了這三個字,便沒有更多的話,但他稍稍一用力,就捏得那人差點斷氣,掙扎着朝後面揮手:「開門,快開城門!」
那些人聽到他的命令,便只能慌慌張張的開了城門。
黃天霸回頭看了那些人嚇得煞白的臉,又看了看地上那些人,淡淡道:「他們只是昏過去,過一會兒就會醒來,別碰他們。」
說完,他一手抱起了我,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城門。
看着身後慢慢融入夜色的城門,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城外似乎風更加凜冽,吹在臉上微微有些發疼,我抬起頭,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在月光下俊美得有些不盡真實,卻也如夜色一樣深沉。
這時,背後傳來了刺耳的鳴鑼聲。
我頓時心中一緊:「黃爺!」
他卻很平靜的說道:「照勝京的兵力,要集結起來追緝我們,不用一刻,我們要趕快!」
說完,他更加快了速度,風聲吹過耳邊發出呼呼的聲響,但這一刻我已經什麼都聽不到,只能感覺到他越發紊亂的心跳,和我的心跳一起,在劇烈的顫抖。
他說得沒錯,甚至——更快,身後就已經傳來了馬蹄聲。
來的人似乎不少,雖然還離得那麼遠,卻已經震得地面都在微微的發顫,我越發的緊張了起來,看着他蒼白的臉,似乎比剛剛還更加蒼白了些,甚至連他原本綿長的呼吸在這一刻也有些亂了。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頓時驚得叫了起來:「你的傷!」
他的肩膀上,鮮血已經浸透了綁帶,正在慢慢的染開,甚至連我的衣衫上也沾上了他的血,我急忙說道:「黃爺,你的傷口裂開了!」
&在也顧不了這麼多。」他幾乎是咬着牙,眼睛帶着三分狠意的看着前面:「我們,要到了。」
要到了?要到哪裏了?
我有些疑惑,抬頭望前一看,只見月光下,一座高大的黑影矗立在前方,仿佛夜色中的巨人,而巨人的兩邊仿佛就是他的寬闊的肩膀,延綿數里不絕。
隱隱能看到,那裏亮起了火把。
我頓時認了出來:「天子峰?!」
那就是我被洛什帶到勝京之前,所見到了那高大巍峨的山峰,處理在勝京的南方,仿佛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峰,而兩邊就是殘餘的長城,我還記得,那裏還有駐軍把守!
我急忙對黃天霸說道:「長城上面都有守軍的,我們怎麼過去?!」
黃天霸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往前飛躍,可他的速度仍舊比不上身後的戰馬,這一刻,我幾乎已經能聽到健馬長嘶的聲音,還有鐵器散發出來的寒氣,和我們越來越近。
而我們,也離天子峰越來越近。
守在長城上的駐軍已經發現了這裏的異常,立刻有人朝着這邊架上了弓箭,對準了我們。
&爺,怎麼辦?」看着那些寒光閃閃的箭矢,我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在這樣緊急的關頭,黃天霸卻反倒沒有絲毫緊張,臉上透着一種寒霜凝結出的平靜,他突然問我道:「你怕高嗎?」
&我愕然的看着他:「多…>
他沒有回答我,而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在往下沉,而我整個人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