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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住的巷子盡頭就是楊夫人娘家翟府的角門,是家中僕從日常出入之所,有三四個僕從守着。
翟老夫人身邊的僕從齊媽媽走出來,看到那女孩兒站在門外。
「七星小姐。」她含笑喚道,「進來說話吧。」
七星這才走過去,門口的僕從也變得很熱情。
「齊媽媽來門房裏坐。」
「嘗嘗我們的茶。」
「茶杯都是乾淨的。」
齊媽媽帶着七星坐下,門房的人都退了出去。
「有事就進來,大冷天的,別在門外等着。」她和氣地說。
接觸這一兩次她知道大小姐看重這個繡娘,是個知分寸的人。
七星道謝,但並沒有應是,下一次來她還是會站在門外等候。
「是這樣,楊夫人說那副畫畫的是你們家莊子外的風景。」她直接說來意,「我想去親眼看一看,更好體會意境。」
齊媽媽含笑說:「這沒問題,我這就安排人送你們去,到那邊住下。」
七星忙施禮:「不用,不能打擾你們,我就是去那邊走走看看,您跟那邊的人打個招呼,別見到我這個陌生人受了驚擾,住也好吃喝也好,這都是我自己的事。」
她說着拍了拍自己腰裏的荷包。
「工錢給的很足,不能再占夫人的便宜。」
齊媽媽被逗的哈哈笑:「好,好,聽你的,你說怎樣就怎樣,你自管去,其他的有我。」
七星再次一禮告退了。
跟齊媽媽打過招呼,第二天,郭小哥駕車,帶着七星青雉,搬着繡架向城外翟家的莊子上去了。
如同先前一樣,出城不久,七星就穿着行裝從車中下來,在路邊的茶棚里,接過喬掌柜準備好的馬匹。
「七星小姐,你真的要去啊。」喬掌柜低聲問,「這次太危險了。」
先前從官府手裏劫人,好歹只需對付一方,這次可是腹背受敵,要除惡匪,要避官兵。
七星說:「放心,我會量力而行。」
說罷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坐在馬車裏,青雉微微掀起帘子目送,深吸一口氣放下帘子,看向擺在車廂里的繡架。
「龍大哥。」她輕聲說,「我把箱子打開了。」
隨着說話,她輕輕拉動繡架,摺疊的繡架緩緩展開,一人從內翻出來。
雖然已經見過了,但看着現在的滾地龍,青雉還是忍不住想笑。
滾地龍換了女子的打扮,或者說,此時此刻跪坐在車裏,乍一看宛如另一個青雉。
滾地龍說:「我們伶人常常要扮女子呢。」
他此時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嬌柔,像個小姑娘。
青雉再次笑了:「我沒有笑你,我是高興,龍大哥你太厲害了。」
滾地龍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他哪裏配被稱為厲害。
馬車疾馳半日後就到了翟家莊子附近,雖然還是冬日,但遠山村落別有意境。….莊子上的人遠遠就看到池塘邊有馬車停下,下來一個婢女,先從車裏接過一個奇怪的架子,再從車裏接下來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穿着斗篷帶着帽子遮住了面容,坐在架子前,宛如那些文士書生席地作畫寫字,不同的是她手中握着的是細細的針。
莊子上的人們立刻就知道了「是齊媽媽說的那位繡娘。」「別打擾她。」「她要做的繡品可是大姑奶奶重金求的。」
隨着說話聲散去,沒有人上前打擾這一行人。
與此同時,會仙樓高財主養病的房間被推開了,知客腳步匆匆帶起一陣風。
床上躺着高財主抬起袖子遮住頭臉。
「唉,我到底是個病人。」他說,「這二月的寒風還是受不住的。」
知客顧不得安慰他,裹挾着寒風站在床頭:「公子不見了。」
高財主衣袖掀開,神情微怔:「不見了是什麼意思?跟小時候那樣一不高興就玩捉迷藏?」
知客苦笑:「要是不高興就藏起來就好了,他現在長大了,一不高興,就自作主張了。」
高財主勐地坐起來:「那小子,去殺那群假冒山賊了!」
這件事高財主並沒有瞞着高小六,讓知客告訴他,因為知道劉宴根本就不信任他們,一定會攔着高小六。
事情果然如此,但沒想到劉宴攔着了,高小六卻不聽話了。
「公子一向大局為重,真是沒想到他會不告而去。」知客懊惱自責,「怪我疏忽大意,沒看住他。」
高財主搖搖頭:「他若有心要去,誰能看住他?這也怪我,上一次解救滾地龍,把他放出去,偏偏又沒救上,刺激了他,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錯過了。」
說罷擺手。
「去吧,也別追回他了,派人手去護着他,這次可不比先前。」
官兵那邊還好說,他跟劉宴打聲招呼,到時候就算劉宴再不滿再不信,總會留下高小六一條命,匪賊就不好說了,窮凶極惡之徒,鬣狗之輩,初次下山的老虎再厲害也說不定要吃虧。
......
......
夜深的山林里亮起了篝火,四周的影子跳動,山風卷着怪笑,宛如群魔亂舞。
「這個——」
「還有這個——」
「燒掉燒掉免得被官府發現——」
一個一個男人將身上的破襖,草鞋扔進火堆中,火焰騰騰,火星亂飛。
靠近山洞前的篝火前,擺着幾個大箱子,金銀珠寶閃耀着光芒。
首領鎮三山裹着厚厚的很明顯不屬於他的毛裘,一手抓着一大把珠寶端詳,不時大笑兩聲。
另有幾個嘍囉正在搶幾件鮮艷的斗篷,這是女子們的斗篷,領口綴着珠花,可以想像原本穿着它們的人會是多麼嬌艷。….說到嬌艷,一個山賊將搶過來的大紅斗篷裹在身上,神情遺憾:「就該把那幾個女子也搶回來.....」
「我們可是墨者。」鎮三山說,一雙眼沒有離開手裏的珠寶,「怎麼能害人呢?」
一個嘍囉拖着斗篷扭啊扭:「老大,咱們把他們的錢和衣服馬匹都搶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這二月寒冬,只怕凍死在野外。」
其他嘍囉也紛紛點頭「那麼好看。」「好可惜啊。」「還不如被我們玩玩再死呢。」
「都閉嘴。」鎮三山喝道,「死在野外,是老天爺讓他們死,跟咱們無關,這是規矩。」
說罷哈哈大笑,笑得手裏的珠寶散落一地。
其他的山賊也都笑起來怪叫「對,守規矩。」「以後守着規矩,都是好日子。」「看到沒,官府都忙着抓墨徒,來咱們山上警告一番就走了。」
這日子真是過得好啊,能發財還能不用東躲西藏。
笑鬧中忽的幽幽響起一聲嘆氣。
「你們這日子過得,我真是羨慕。」
篝火噼里啪啦,山賊們笑着鬧着喊着叫着,這聲音很輕,按理說應該被嘈雜吞沒,但奇怪的是每個人都聽到了,就像有人貼着他們的耳邊說話。
宛如鬼魅。
嘈雜聲頓消,笑鬧的山賊都停下來,四下亂看,怎麼回事?
「什麼人!」鎮三山站起來,冷聲喝道。
山風掃過,附近一個棵大樹搖擺,有人從上邊跳下來。
果然有人!
山賊們一陣嘈雜,只是視線剛投過去,就覺得眼花,來人穿着金燦燦的衣袍,頭上戴着金冠......
火光在他身上跳躍,絢爛刺目。
這什麼玩意兒啊?
山賊們再次凝滯。
來人將手在身前一甩,一把金燦燦的長劍橫握,火光在其上跳躍,在他臉上又灑下一層金光。
「墨者,小六。」他說。
說完又將長劍一甩垂下,神情很是懊惱。
「怎麼聽都不夠如雷貫耳。」他說,「太匆忙了,我還沒想好好聽的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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