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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里湧進來的人,又飛快地散去,紛亂之後又平靜。
但並沒有人能平靜。
室內站着的高財主,重重地吐口氣,坐下來。
「你說,我這兒子養的是好呢?還是不好?」他問。
知客嘆口氣:「那兩個小廝說,當得知七星小姐在京城外遇刺後,公子就起了疑心,挑了他們幾個人盯着堂內的動向。」
高財主摸了摸下巴:「你說,這有什麼好疑心的?咱們京城堂口這些年為了隱藏身份,就是與外界斷絕了,不聞不問,怎麼就這一件事,他就疑心?」
雖然這個時候說這個不合適,但知客還是忍不住說:「可能公子對那位小姐太在意了。」又輕聲勸,「年少慕艾倒也人之常情。」
高財主臉色複雜:「還是將他關的太嚴了,沒見過女人。」
知客不再提女人的事,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劉宴的身份特殊,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襲,這事如果不好好解決,我們會仙樓的身份就瞞不住了。」知客低聲說。
如果這時候被人知道劉宴是去抓墨門掌門,那高小六襲擊劉宴的動機就引人懷疑。
主要是引陛下懷疑,那就糟了。
高財主自然也知道,伸手用力揉了幾下臉。
「這個不孝子啊。」他說,長嘆一口氣,「你親自去一趟吧,告訴劉宴,這次就不勞他親自去了,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說到這裏聲音冷冷。
「為民除害,什麼叫害,在她眼裏的害就是害嗎?她就是天志嗎?代天行事,不自量力,是要付出代價的。」
知客明白了,說:「既然官兵不能動用了,那我來安排人手,假做殺手盟。」說到這裏神情恨恨,「公子傷了手,她總要傷條胳膊才算對得起公子吧。」
除了公子的手,殺手盟被剿滅,再加上老爺為了安撫劉宴勢必要再拿出一部分利益。
這才多久,因為這女人,這些年苦心經營的家業,都要被敗光了。
知客轉身要走,又停下,問:「那公子」
高財主冷聲說:「讓他如願以償,去牢房裏待着吧。」
知客應聲是轉身向外,但這一次被高財主喚住。
昏暗的室內,高財主輕嘆一口氣,問:「傷得重不重啊?」
知客也嘆口氣,舉起手掌轉了轉:「能不重嘛,要穿透兩個手掌,是用了狠力氣得,要是咱們的大夫再晚去一會兒,這手就廢了。」
高財主沉默不語。
「老爺你放心,已經安排林神醫貼身照看公子。」
高財主擺擺手,知客退了出去。
灰白色的劍光不斷在人群中穿梭。
她是拿了兵器,但似乎跟那個雨夜沒有區別,根本就看不清她的出劍。
一道劍光襲來,四周的氣息都在顫抖,竹老二和竹老三合二為一,將手中的劍上三下三左右三四,瞬時幾十招,撕開了禁錮的劍氣。
雙方身影相撞,伴着叮一聲脆響,竹老二的尖叫隨之而起。
「我的劍——」
他揮出的劍被七星手中的劍斬斷。
合二為一的竹老二竹老三也被劍氣噼開,竹老三及時退後,但竹老二晚了一步,手臂宛如被劍氣緊緊纏繞,一動不能動。
竹老二眼神驚恐地看着眼前,劍影散去,七星和手中的劍都非常的清晰,越來越清晰,直到——
噗一聲輕響。
長長的灰白的劍穿透了他胸口。
竹老二宛如折斷的竹子,發出半聲尖叫,旋即倒在地上不動了。
站在後方原本要上前的竹老三面帶驚恐向後退去。
「上,上,上——」他連聲尖叫,「一起上,所有人——」
這個女人太厲害,不能直接跟她對上,其他殺手們湧上去,竹老三就躲在後方,不時偷襲。
但他的想法是很好的,在他下令的時候,外邊也響起了腳步聲夾雜着呼喝聲。
「就在這裏——」
「殺啊——」
「七星小姐——」
十幾人沖了進來,看着滿地屍首,再看被二十幾人包圍幾乎看不到的女子,再無遲疑紛紛衝上。
竹老三的臉色一片青綠,失去了竹老大,又失去了竹老二,三兄弟合為一的戰力早已經沒有了,再看着不斷倒下的殺手們,他手中的劍勐地撤回,轉身就跑。
但剛邁出一步,心口劇痛,低下頭便看到了那把長劍。
大概這是他第一次看清這把劍。
它的劍身上的確有一道灰白,此時此刻鮮血浸染,灰白若隱若現,宛如在吮吸鮮血,詭異又駭人。
好可怕,伴着這個念頭,長劍被拔了出去,竹老三倒下,視線一片虛無。
七星抬起頭環視四周,原本站在屋檐下大呼小叫指揮殺東殺西的竹老大已經不見了,她嗅了嗅空氣中彌散的血腥氣,向一個方向追去。
失去雙手的竹老大身手不如以前,但想着仗着小路密徑,怎麼也能擺脫追兵,只要到了另一處藏身之所,就沒有人能找到他了。
只是沒想到才爬上半山腰,身後就有聲響傳來。
他自己就是個擅長追殺的殺手,耳朵一動就分辨出來,這是追兵到了。
他回過頭,果然看到一道劍光斬斷了枯枝,下一刻有人影躍起。
林深葉密日光斑駁,但現在的竹老大閉着眼都能認出那個女人。
那個陰魂不散的妖魔!
他知道逃不掉了,他自己就是這樣,要殺的人根本逃不掉,除非,能拿出足夠的價值誘惑。
竹老大不待七星追上,停下腳步轉過身。
「你是墨門子弟——」他尖聲喊,「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
但他剛開口,異變頓生,四周枝葉勐地搖晃,一薄如蟬翼的飛鏢滑過他的脖頸。
七星飛躍落地,只看到竹老大頭被割斷一半,一半歪倒,一半突突冒血,張着嘴似乎要說什麼,滿面痛苦
七星抬手揮劍,割斷了竹老大餘下的脖頸,結束了他的痛苦。
伴着人頭落地,七星向林中一個方向追去。
枝葉搖晃山風席捲。
…..
…..
風聲枝葉聲野鳥山獸的鳴叫聲,似乎不斷。
隱藏着半山腰一處山石後的七八人神情緊張,但又有些茫然。
「山下那邊又來了一撥人,殺得更厲害了。」一人低聲說。
另一人低聲說:「我倒覺得先前雖然一個人殺得更厲害。」
兩人評論着,又看向一旁:「朱爺,咱們就這麼看着啊?」
靠着山石,叼着一根草的朱川瞪了他們一眼:「看着還不好啊?多清閒。」
但——
「那可是墨徒和殺手。」一人說。
這兩個可都是官府當抓的匪賊。
朱川再次呵一聲:「官府該做得事跟我們都察司有何干!」
其他人還要說什麼,負責警戒的人忽地一聲低喝:「有人來了。」
嬉笑的人肅重神情,朱川也坐直了身子,山風搖曳枝葉晃動,人尚未看清,有聲音傳過來。
「朱川。」
女聲清清,宛如林間鳥鳴。
但朱川卻絲毫沒覺得愉悅,身子繃緊,臉僵硬。
身邊的兵衛鴉雀無聲,等候他的一聲令下。
朱川一動不動。
林木搖晃,一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
「朱川。」她再次喊。
喊什麼喊!發現他就發現了,他也不奇怪,更不怕,大不了再來一戰。
朱川攥緊了手,慢慢站起來,看着來人,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嗯。」
這聲嗯毫無氣勢吧,似乎在打招呼?朱川心裏懊惱,感受到四周的兵衛視線凝聚在他身上,那個出現的人影看到了他,沒有再走近。
「拿着。」她說,將手一揚。
什麼?朱川一愣,然後見一道光飛過來。
劍!
寒氣!
殺氣!
四周的氣息都凝滯了,朱川下意識按住了兵器。
叮一聲,六尺劍嵌入身前的山石縫隙中。
劍身搖擺,發出嗡嗡鳴叫,似乎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