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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被抱進霍宅的女人是誰,京城暗藏的墨者們安安靜靜,如同什麼都沒發生。
但知道那個女人是誰的民眾們議論的越來越熱鬧。
甚至都有人問到了陸翰林的門前。
京城雖然很大,翰林官也很多,但奈何有位姓陸的翰林極其有名。
從進京那一刻就被人注意到,再到被皇帝欽點翰林,跨馬遊街,普通男人的臉對民眾來說是一閃而過,那位美貌年輕翰林的臉實在讓人過目不忘。
「原來是陸翰林的妹妹啊。」
「陸翰林那麼美,他妹妹一定很美,怪不得讓霍都督都願意去相救。」
到底是官員門前,議論聲很低,經過的平民百姓也不敢停留,但那些細碎的聲音,在巷子口看似無意聚集的人群,讓門後的僕從們心神焦慮不安。
「把他們都趕走。」一個小廝低聲說。
年長的僕從神情無奈:「怎麼趕?公子是當了官,但這裏不是官衙,我們也沒有把街道買下來。」
另一個小廝便滴咕一句:「那就把街道買下來。」
買是買的起,但那是能買的嗎?老僕瞪了小廝一眼要訓斥,門駁駁被敲響了,門後站着的三人齊齊打個機靈。
「在家嗎?夏侯小姐來了。」
還好門外及時傳來女聲。
三個僕從回過神,忙打開門,看到夏侯小姐的婢女扶着夏侯小姐站在門前。
三個僕從忙施禮問好。
「公子在家呢。」老僕說。
這兩日登門拜訪的人不少,公子都拒絕了,僕從們一開始想該用什麼理由,公子說了一個聽起來很敷衍很虛假的理由,受了驚嚇。
聽到這個理由,客人們沒有絲毫不滿,帶着幾分同情告辭了。
不過夏侯小姐來,就不用給這個理由了,甚至不用通報直接帶進去就好。
婢女手裏還拎着一個禮盒。
「小姐來還帶禮物。」一個小廝說,「我們公子一定很高興。」
只不過這禮盒有點太華麗了,不像夏侯小姐的做派。
不管怎麼樣,夏侯小姐帶禮物來,比帶着怒氣來要好得多。
出了那種事,還以為夏侯小姐會很生氣呢。
夏侯小姐看他一眼沒說話,徑直進去了。
隨着夏侯小姐下車,巷子外投來很多視線,老僕很快關上門,將這些視線格擋在外,以及一些竊竊私語。
「那位小姐就是陸小姐嗎?」
「你真是外鄉人了,那是夏侯小姐。」
「夏侯小姐是來探望陸小姐的吧,還帶了禮物。」
華麗的禮盒放在了桌桉上。
穿着家常衣袍的陸異之端詳禮盒,抬手一禮。
「多謝考慮周到。」他說。
雖然有人看到了霍蓮抱了一位小姐進門,但也可能有人看不到那位小姐又回家了,在某個晚上,在某個都察司駛出的車馬里。
陸家的僕從是這樣對外宣稱的。
既然陸家小姐在家,那夏侯小姐來探望肯定要帶着禮物。
夏侯小姐坐下來:「也只不過是做做樣子,陸小姐不在家這件事,其實瞞不住的。」
她在陸小姐三字上加重語氣,一雙眼直視陸異之。
正月十六那天聽到了消息,她沒有立刻來見陸異之,而陸異之也沒有去夏侯府,又等了一日,直到今天正月十八,夏侯小姐親自來了。
其他的暫且不說,陸小姐是誰,總要給她個交代。
陸異之迎着她的視線,說:「是,七星小姐。」
果然是啊,夏侯小姐心想,奇怪,好像也不生氣,反而又心裏啊一聲,她又猜對了。
陸異之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阿晴,她說修了花燈,卻因為匠人身份不能親自去看,所以求我帶她去看看花燈。」
「說看了這個就心無遺憾,離開京城。」
「我一是可憐她,也是想要她快些離開,所以便答應了。」
說到這裏陸異之長嘆一聲。
「果然,違背常理做出的事,一定會出問題。」
「誰想到我上台為陛下作詩的時候,她竟然惹出這種麻煩。」
夏侯小姐靜靜聽完,似乎想說什麼,又似乎沒有可說的,他說得合情合理又自責自怨了。
陸異之看着她,再次俯身一禮:「我給你們也惹麻煩了。」
看着誠懇道歉的公子,夏侯小姐一聲輕嘆:「且不說這些,眼下怎麼辦吧。」
就算說是受傷治病,也不該住在他人家中,又不是無家可歸。
這才過去三天,城中傳言已經變得奇怪,再等下去,只怕更不堪。
「她或許有舉止不妥,引來麻煩。」夏侯小姐接着說,「但,不能只說一聲她不是你妹妹,就此不管。」
陸異之看着她,再次一禮,什麼話也沒說,但夏侯小姐能感受到他的敬意。
夏侯小姐避開他,說:「你也不用敬我,就算她不是你妹妹,她與你也有關係,不聞不問不管,對她不好,對你也不好。」
「師姐當敬。」陸異之說,然後一絲苦笑:「我第二天就往都察司遞帖子了,宛如石沉大海。」
都察司一向難以捉摸,尤其是霍蓮,權盛無懼,肆意妄為。
夏侯小姐將手握了握:「只遞帖子不行,他們會裝作看不到,我和你一起去霍府登門,除非是人犯,否則霍蓮他也沒有理由不讓親人相見。」
陸異之並沒有勸阻拒絕,怎麼能讓一個貴女踏足霍宅,他只是看着她,用力點頭:「好。」
真情不一定是你護着我我護着你,有時候能並肩而行攜手迎風雨才是交心,夏侯小姐看着陸異之,進門口後一直繃緊的臉柔和下來。
「你也別擔心。」她說,又橫了他一眼,「這次能下定決心送她走了吧?」
陸異之苦笑:「一定一定,絕不會再留,也不能再留了。」說到這裏又道,「不過,此事事關霍蓮,又是在花燈宴上發生的,在去霍宅之前,我要先求見陛下。」
陛下麼?夏侯小姐點點頭:「也好,說不定陛下不知道人還在霍府呢。」
皇城宴席上是說了霍蓮把人送走了,是個正常的人都會認為自然是送回那位小姐自己的家。
外邊看到的情形四下傳開了,深宮裏日理萬機的皇帝不一定知道。
人人畏懼或者討好霍蓮,也不會主動去跟皇帝說這些。
陸異之握住夏侯小姐的手:「你先在家等我。」
雖然相處這麼久,這是第一次肌膚相碰,夏侯小姐面色一紅,忙抽出手,嗔怪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了。」便不再多說走了出去。
站在廳外的婢女忙跟上。
「伊,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是不是着涼了?」
主僕兩人低語而去,陸異之站在廳內目送,看着人影和聲音都消失。
四周恢復了安靜,陸異之的臉色也慢慢恢復了空寂。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沒有僕從敢進來打擾,直到陸異之開口喚聲「來人。」
退避在外的小廝急急忙忙進來應聲是。
「備車馬,我要進宮。」他說。
小廝有些緊張,忍不住問:「公子要進宮跟陛下解釋嗎?」
陸異之嗯了聲。
小廝鬆口氣,又急急說:「對,一定要跟陛下說清楚,咱們跟她沒關係,是她纏着公子,這賤婢一貫會惹事,說不定在皇城惹了麻煩才被霍都督抓住,就讓霍都督治罪她。」
陸異之制止他呱噪,換了官袍,坐上車馬向皇城去了。
雖然今日恢復了早朝,但到底是正月里,還是很悠閒。
皇帝坐在御書房裏,今日也不與大臣們商議朝事,只安安靜靜批閱奏章,大概是日常忙慣了,總覺得哪裏不太適應,直到放下筆喝茶,眼角的餘光看到站在殿內的一個黑金衣袍。
這是都察司獨有的服飾,由他欽賜。
皇帝一撫掌,想起來了哪裏不對了。
「朱川。」他喊道。
站在殿內盯着門口的朱川立刻轉過身,按着刀疾步站到龍桉前,躬身問:「陛下有什麼吩咐?」
看着他一副立刻要去砍人頭的模樣,皇帝忍不住笑了。
「你們都督怎麼了,哪裏不舒服?」他問,「恍忽記得他說了一聲要告假。」
朱川嘆口氣,說:「不是都督不舒服,是有一人身體不適,我們都督憂心難解,在家守着。」
皇帝哦了聲,這天下能讓霍蓮憂心的人也只有一個。
但這個人吧。
皇帝皺了皺眉頭。
朱川看到了,嘿嘿一笑:「陛下猜錯了。」
皇帝一愣,猜錯了?看着朱川小得意的樣子,他也不生氣,都察司兵衛相當於他的私奴,比其他臣子親近些也正常。
「讓我們都督憂心的是新人。」朱川接着說,還衝皇帝眨眨眼,「陛下猜猜是誰?」
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滑過,皇帝張口說:「陸翰林的妹妹。」
朱川哇一聲驚嘆:「陛下真是聖明。」
真是啊,皇帝眼神驚訝,口中喝道:「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