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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走進來,將一碟翠綠的甜瓜放在桌桉上。闌
「三公子你嘗嘗。」她說,「是許娘娘賜的。」
皇帝後宮人並不多,當初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先帝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親事,長嫂太子妃打理太子的後宅就夠煩心了,也沒怎麼管小叔子的內宅事。
皇帝登基後,當皇子時身邊跟着的兩個侍婢也一併封妃,恩寵依舊,人人都說皇帝是個念舊的人。
許妃就是當初的一個婢女,生養了一個小公主,公主也深得皇帝喜愛,知道許妃出身不好,便請了世家貴女夏侯小姐陪伴教養。
許妃對夏侯小姐也很尊敬,好吃好喝的賞賜不斷。
夏侯小姐看婢女一眼:「你倒是急着把它們端過來了。」
先前桌桉上也只擺了一杯茶而已。闌
婢女笑嘻嘻。
陸異之已經伸手去拿:「剛跟老師下棋,連口水都沒喝。」
「說得像是我父親苛待你。」夏侯小姐輕哼一聲,心裏知道他這話的意思,他這幾日天天上門並不是真的像以前一樣自在。
雖然看起來如常,但也其實算是負荊請罪了。
他這樣做也對,如果真的聽到她不在家就不再登門,就等着她回來,那才是失禮粗魯。
他可以是個倨傲有野心的公子,但傲氣不能用在對待師長和妻子身上。
她可不是那種因為情愛就失去理智和尊嚴的女子。闌
夏侯小姐的臉色更緩和幾分,不再打趣,問婢女:「給父親母親送去了嗎?」
婢女含笑點頭:「送去了,老爺夫人在下棋。」
夏侯小姐看着陸異之吃了一塊甜瓜,小丫頭們捧來銅盆錦帕伺候陸異之擦了手。
「這種事你也沒必要瞞着啊。」她說,「早點說了,也不至於讓我尷尬。」
尤其是想到自己還帶着陸異之去了那個玲瓏坊。
怪不得那個婢女和七星小姐的反應那麼奇怪。
不知道那女子怎麼看待自己呢。闌
想起來就有些尷尬。
「早點沒必要說。」陸異之說,「後來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着對夏侯小姐一禮。
「這是我的錯,讓你受驚了。」
受驚倒也算不上,夏侯小姐心想,她還不至於被這點事就嚇到。
「那她來這裏,是跟着你嗎?」她問。
陸異之點點頭,誠懇說:「她私自跑出來,孤女一個,無處可去,不能真的不管不問。」闌
如果真冷心無情,倒也不是真君子,夏侯小姐握着茶杯默然一刻。
「那你想如何安置她?」她問。
陸異之說:「家裏當初收留她,是顧念她孤苦無依,她生了這種心思,我父母是很不高興,我們家是安置不了她了,正在尋她族中還有沒有故親。」
夏侯小姐看他一眼:「你跟她說清楚了嗎?」
陸異之點頭:「家裏跟她說清楚了,她不甘心尋來京城,我也跟她說清楚了,所以這些日子,她並沒有混鬧,知道鬧也沒用,那天是遇到我妹妹…..我妹妹的脾氣不太好,見到她就要打,她害怕這才跑過來…..」
也才把事情鬧破了,夏侯小姐輕輕哼了聲:「可見我給你妹妹送禮是送對了。」
陸異之噗嗤笑了,點頭:「沒錯。」闌
公子一笑,滿室生輝,夏侯小姐看他一眼:「你還笑得出來。」
陸異之笑着說:「是是,我不該笑。」
沒做虧心事,所以才笑得出來吧,夏侯小姐瞥了他一眼,端起茶喝了口。
「既然說清楚了。」她說,「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話說開了,但事不是說說笑笑就過去了,必須給的結果。
陸異之思索,看她說:「接下來,她…..」
「她不能留在京城。」夏侯小姐接過他的話,乾脆地說,看着陸異之,「既然說清楚了,斷就要斷的乾乾淨淨,留在眼前,抬頭可見,對你對她都不好。」闌
陸異之看着她毫不遲疑點點頭:「好。」
不再追究這件事就好,人而已,好辦的很。
七星並不知道背後有人在商議她的來去。
她也不從不在意別人的議論,先前開店被街上的人議論,此時此刻站在一堆匠工中也在被議論。
她束着裙角衣袖,專注地用墨線丈量木料。闌
自那日接了修內司劉師傅的話,她隔日便查看了要修建的觀星閣,隨後開始修改圖紙,圖紙修改後,卻不是說做就能做,劉師傅先過目再上報修內司,修內司在上報工部,等上官們都看過來,批閱了,才能開始建造。
不過七星也沒閒着,她似乎篤定自己的圖紙能通過,已經開始準備工料。
其他的工匠們對突然多了個女人來很是不習慣。
「哪有女子學這個的,能有力氣握住鋸子嗎?」一個匠工滴咕。
話音未落,就看到那女子握着一把大鋸,穩穩地將一塊圓木解開,纖細手腕抖都沒抖一下。
那匠人便不說話了,他有時候用大鋸還得徒弟扶着。
也有人知道七星的來歷,借着嘮嗑說:「繡技出眾?女孩子家就該學這個,在室內坐着風吹不到,雨淋不到,你家長輩也是這個顧念吧。」闌
所以嘛,安安穩穩當個繡娘多好,幹嘛跑來當工匠,是看到皇家兩字就昏了頭了?
七星站在一旁,端着粗茶喝,聞言笑了笑:「我們家跟你們家不太一樣,不管男女都要學繡技,長輩說了,這是練手藝,連針都不能拿,不配拿鋸子。」
那匠工咂咂嘴,嘮嗑而已,倒把自己嘮成不配拿鋸子的。
這姑娘看起來沉穩如匠工,但開口說話也沒人能討到便宜。
七星也沒有太跟匠工們言語爭執,做匠工的,不是靠說話,當年墨家與公輸家比斗,雖然先聖善言談,但最終折服公輸盤的還是靠手藝。
七星安靜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歇息的期間抬起頭觀望四周。
她已經到了皇城了。闌
但皇城真是太大了。
她只是在皇城內一角,而且因為修繕,這邊都圍了起來,布幔遮擋,禁衛值守,進出也有專門的通道,別說見到皇帝了,連皇帝所在的宮殿都看不到。
不過,只要在這裏就總有能見到的時候。
七星抬手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低下頭繼續修整木料。
每隔五日,七星就能離開修內司回家歇息,這一日剛回來,青雉高興又不高興。
「小姐好容易回來歇息了。」她說,「但那晦氣的讓人來說,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