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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迎接回京將官的差事歷來是美差。
一般都會趁機迎接的遠一些,這樣既能顯得盡職盡責,也能享受沿途官員世家大族的接待——畢竟是奉皇命出行的官員,回去之後在皇帝跟前說說沿途事理所當然。
所以一行人一直走到新城才停下來。
新城的驛站提前三天就不接待入住,煥然一新後,在第三天的晚上迎來了陸翰林一行人。
但第二天新城當地的官員世家並沒能宴請陸翰林,因為又有京城的官員追來,還帶着兵衛將驛站圍起來,里里外外搜查,看得當地的官員世家們驚訝又不解。
此時驛站大廳內,隨陸異之出行的官員們臉色也不好看。
「真是對不住,真是對不住。」京城來的官員,帶着歉意和慚愧連連施禮,「皇命難違。」
「夏侯先生年紀大了胡鬧,陛下不好勸,你們也不好勸?」一個官員還是忍不住脾氣,「自己女兒丟了,就說是陸翰林拐走的?這些日子陸翰林在忙什麼做什麼,你們都看不到嗎?」
「是啊,因為要出行,一直忙着將翰林院的差事做完。」
「再加上家事,天天心力交瘁,還有時間去拐夏侯小姐。」
其他官員也紛紛抱怨,更有人冷笑嘲諷。
「拐夏侯小姐幹什麼?索要錢財嗎?夏侯先生有錢嗎?」
聽着滿屋子的抱怨,京城來的官員雖然也是奉皇命,但這件事他自己都覺得過分,也不反駁大家,跟着是是都是我們不好道歉,又再次解釋:「夏侯先生年紀大了,看來受的刺激不小,陛下只能順着。」
這邊一直安靜未說話的陸異之忽地站起來:「我要回京去看看。」說着果然向外走。
室內的官員們都嚇了一跳忙攔住他「陸大人你可不能去」。
陸異之看着他們,臉色焦急,眼中還難掩憂傷:「師姐出事了!」
這眼神看得官員們心裏一顫,湧起嘆息,雖然最近陸異之跟夏侯家鬧的很不堪,但當初少年男女之間真的是人人稱讚的佳偶,他們兩人也必然互相心悅,只不過世事無常命運造化.......
「異之,陛下沒讓你回去。」一個官員勸說。
另一個年長的官員沉聲說:「異之,你現在回去,是讓陛下為難。」
夏侯先生是發瘋了,因為尊稱老師,皇帝不能苛待,陸異之這時候回去,夏侯先生鬧着要把陸異之抓起來,陛下該怎麼辦?
不照做,違背師道,照做,也是荒唐。
其他人也紛紛醒過神勸阻,京城來的官員更是施禮:「陸大人,您可別跟着添亂,你要回去,事情就鬧大了。」
這邊說話,外邊有差役跑進來:「大人,都搜過了房間車裏,隨行的人也都一一核對了,沒有夏侯小姐。」
那官員瞪了差役一眼:「廢話,當然沒有,還用特意進來說!」
大家做做樣子就好了,陸異之怎麼可能真的跟夏侯小姐失蹤有關!
那官員也不再耽擱:「我們這就回京,驚擾各位了。」說罷急急走了。
外邊的人馬也呼啦啦離開。
「真是不像話!」
幾個官員甩袖說,再看陸異之,猶自怔怔而立,他們又嘆口氣,勸慰「異之,別多想了。」「人各有命數。」
說話間外邊當地的官員世家們也來拜訪了,閒話講述各自的家門,攀連師門,再邀請進城赴宴,陸異之比先前情緒好一些,雖然話很少,但應對得當,只是當聽到邀請赴宴,品嘗當地風味時,他突然問:「貴地有什麼靈驗的寺廟良醫?」
寺廟良醫?當地的官員世家們不由對視一眼。
「是這樣。」隨行的官員忙解釋,「陸大人父母身體不好。」
這樣啊,當地官員世家們恍然。
「還有,我老師也不太好。」陸異之又說。
官員們輕咳一聲,畢竟這個涉及女子,雖然夏侯先生在京城不管不顧鬧起來了,但他們還是要給夏侯先生保留些臉面。
「對對,剛接到消息。」「夏侯先生是陸大人的授業恩師。」「出了事很是擔心。」
大家忙含湖解釋,也打斷了陸異之的話,當地的官員世家也都是聰明人立刻也不再追問,只熱情地介紹當地的寺廟高僧名醫。
陸異之也不去赴宴,直接帶着隨從就去訪問,當地的官員世家有些遺憾想要勸說,畢竟陸三公子盛名,誰不想與其共坐一席,京城來的官員們沒有勸陸異之,只安撫當地的官員世家說陸大人的確不方便,家事纏身,身心疲憊。
「陛下這次讓他出來就是為了散散心。」他們看着陸異之向外走的身影,輕嘆一聲,「大家讓他隨意吧,莫煩擾他。」
新城驛站不遠處的山坡上,一群黑衣人肅立,遙望着穿着便服,離開官員世家們隊伍,只帶着兩隨從而去的陸異之。
「隨行的人車馬都沒有問題。」一個兵衛說,「里里外外也都查過了,的確沒有夏侯小姐。」
另一個黑衣兵衛道:「他也不可能把夏侯小姐帶在身邊。」
先前的兵衛問:「都督那邊什麼吩咐?陛下派來京兆府的官員和差役們都離開了。」
另一個兵衛道:「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都督說了,一直盯着他。」
諸人應聲是,騎馬從山坡上散去。
......
......
接下來陸異之果然遍訪名寺名醫,如同先前一樣,為寺廟捐了很大手筆的香火供奉,除了在名醫那裏問診,還不時走訪山貨店,採購奇珍。
以至於新城的山貨店不管是見過的還是沒見過的都認識他了。
一看到一位清瘦但風姿不凡的年輕公子進來,店夥計們忙熱情地迎接:「陸大人,您有什麼想看的?」
站在櫃枱後的掌柜也急急走出來,將兩個店夥計趕開「不上枱面的東西,莫污了陸大人的眼。」再陪笑親自介紹:「山珍海貨我們都有。」
陸異之雖然眉間難掩憂鬱,但態度和善,並沒有嫌棄掌柜的粗俗諂媚,說:「能補養身子的就好。」
掌柜的眉開眼笑:「公子請裏面看看。」又對內喊,「開庫房!」
.......
.......
伴着咯吱聲庫房的大門推開,日光撲進來,在昏暗密集的貨架間跳動,隨着腳步,浮沉也四散,在鼻息間帶來輕微的瘙癢。
掌柜熱情的聲音,陸異之輕柔的回應,也在貨架間散開。
「都是好東西,尤其是剛送來的好貨,陸大人來得真是時候。」
「錢也花費不小吧?要加錢嗎?」
「哎幼可不敢跟陸大人加錢,陸大人我們明碼實價,絕不坐地起價,做生意嘛,就要講信用。」
「的確,人牙子也是生意人。」
「是的是的,我們也是生意人,而且,多餘的貨賣了好價錢,倒是陸大人讓我們賺更多了。」
「婢女也好,車夫也好,那可是東平夏侯氏家養出來的,就算是僕從,個個知書達理滿腹經綸,送到窯子裏都是值錢貨。」
伴着這句話,頭頂上的蓋子被掀開,光亮湧入,夏侯小姐幾乎不能睜眼,但她努力的睜着眼,要看清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微微俯瞰,白玉般的臉上掛着熟悉的清新的笑容,一雙眼溫柔如春風。
夏侯小姐覺得自己先前罵人還是太文雅,面對這種人,她只想伸手抓爛他的臉。
陸異之!
她喊,但只能無聲的喊,她連悶哼聲都發不出來,只能狠狠看着他。
陸異之笑了笑,伸手撫了撫箱子裏夏侯小姐的臉頰。
「你們別下那麼多藥。」他皺眉帶着憐惜,「皮膚都乾澀了。」
身後的掌柜滿臉陪笑:「沒多餵藥沒多餵藥。」
伴着這句話,陸異之看着對他怒目而視的夏侯小姐,嘴角含笑,收回手,輕輕一按,箱子的蓋子緩緩關上。
夏侯小姐的視線一點點被昏暗吞噬。
陸異之!
陸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