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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異之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在皇帝面前毫不猶豫表明被霍蓮搶走的不是妹妹,是未婚妻。
在霍蓮說那女子死了,家中便擺上了未婚妻的牌位,絲毫不在意尚未拜堂成親,年少有為,就成了鰥夫。
這不是做樣子,是他陸異之心甘情願,在他心裏,七星就是他的未婚妻。
前提是,死了的未婚妻。
當然,他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霍蓮說那女人死了是假的,信口胡說,不見屍首,不過也沒有人去細究,既然霍蓮敢跟皇帝說人死了,那這個人就算是活着也死了。
再也不會出現在人前。
但現在怎麼回事?
霍蓮把她放出來了?
她自己跑出來了?
隨着七星的話,念頭紛亂閃過,向後退了一步的陸異之,腳步又立刻上前。
「真是你!」他神情激動說,「太好了,你還活着。」
說罷似乎要擁抱失而復得的珍寶,但又警惕緊張四下看,疾步過去將本就關着的門關緊。
他背對門看着站在書架間的七星。
「別擔心,到家了,回來了,不要怕。」
七星笑了笑:「我不怕。」又道,「你也別怕。」說罷將書放回架子上,走到桌桉前看了眼,桌上擺着名筆古硯,宣紙筆架山,另有一盆曇花鮮翠。
她伸手摸了摸翠葉,似乎在琢磨什麼。
陸異之一直看着她的動作,輕聲說:「這個宅院很大,有很多可藏的地方,你藏起來誰都找不到。」
七星點頭:「這個宅院是不錯,現在能賣更多錢了吧?三公子的眼光很好。」
賣錢?這個重要嗎?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安穩這一段,我就對陛下請外放,或者回家探親,帶你一起走。」陸異之繼續說,「只是要委屈你,為了安全不能拋頭露面,不過這種日子不會過太久,等那霍賊覆滅之後,就再也不用懼怕他。」
他說着上前一步。
「阿七,你不會怨我沒有去救你吧?」
七星搖頭說:「不會。」說罷在椅子上坐下來,「我可沒忘記,我那時候去皇城,是逼迫三公子帶我去的,我被霍蓮抓走,三公子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還能救我?」
說到這裏又一笑。
「看來三公子這段日子裝深情人,都忘記我們之間是你們家想要我死,我不要你們家好過的關係了。」
還真是有點忘記了,畢竟事情發生後,對他來說,這女人就死定了,陸異之神情微僵。
「不管怎麼說,我們之間有恩恩怨怨,也有相伴長大的情分。」他輕嘆一聲,「阿七,我的確不願意娶你為妻,但你落入霍蓮之手,你的日子不好過,我們也不會好過。」
陸異之再上前一步,神情誠懇。
「現在讓我們放下那些恩怨糾紛,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傾力相助,這是助你也是助我。」
七星點頭:「說的沒錯,助我就是助你,跟三公子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真是很方便。」說罷翻了下桌桉上堆着的書冊,「家裏的賬冊拿來我看看。」
這是真要當主母了?陸異之心想,還是來替霍蓮勒索錢財了?他現在也回過神了,七星能無聲無息逃出霍蓮家,還無聲無息潛入他家中,要說霍蓮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說服霍蓮要做什麼?
霍蓮要對他做什麼?
但不管要做什麼,無非是霸權作惡,男女勾結,狼狽為女干,更是讓世人憐惜他陸三公子一腔深情,一身清白。
陸異之說:「好。」又說,「先前許城鋪子
的收益都按時匯入京城玲瓏坊,一分未少。」
七星點頭:「我知道,我看着呢。」說罷一笑,「要不然,我早就來找你了。」
這意思是說她雖然在霍蓮內宅,但並沒有被禁錮,還能看着鋪子,也還能隨時找他麻煩?
果然也如他所料,她深得霍蓮所寵。
陸異之看着坐在書桉前的女子,隨着年歲長大,更多了幾分窈窕。
「那就好。」他輕嘆一聲,幽幽說,「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他轉過身。
「我去給你取賬冊來。」
七星在後說:「不只是京城這邊家裏的,是陸家所有的,你父親還在這裏呢,正好方便。」
陸異之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阿七,不管先前如何,現在我視你為妻,我們夫妻一體,我的就是你的。」他說,神情依舊如先前那般平和,但眼神明顯變冷,「至於陸家,還沒有到被你左右的地步。」
他看着坐在書桉後的女子。
「就算霍都督位高權重,他也休想抄了我陸家。」
他說着慢慢走回來。
先前他想着這女子是逃出來的,哄一哄,關起來,然後讓她死在某個地方,反正霍蓮已經宣告她死了,一個人是不能死兩次的。
但又發現這女子不是逃出來的,是霍蓮放出來的,或許是她要尋他麻煩,或許是霍蓮要尋他麻煩,鬧一鬧也就罷了,他也不在意。
但鬧得太過就不合適了,比如覬覦陸家家產!
是,陸家是很有錢,他從未掩飾過,進京之後更是揮金如土,他並不怕引來覬覦,因為他是官身,天子之臣。
他站定在桌桉前,居高臨下看着七星。
當了天子近臣的陸三公子,比起當初太學生,褪去溫和,眉眼盡顯官威。
「阿七,其實你現在出現在我家,怕的人不是我,而應該是你,或者霍蓮。」
「今時今日,你已經不是我陸家寄養的孤女,你是酷吏惡臣的寵姬,享其同福,與其同罪。」
「當初我們陸家要殺你,會被千夫所指官府問罪,但現在,你死在我們陸家,世人也只會說,死得其所。」
「要麼你回去跟霍都督商議一下,想個更好辦法折辱我。」
「要麼你就跟我去見陛下,以死相求為我陸家妻,得一個善終良名。」
聽完他這一段話,七星似乎有些驚訝:「陸公子如今跟我也不做戲了?」
「我原本不想說這麼難聽,我也可以哄着你,但你真需要清醒清醒。」陸異之說,「你人跟着霍都督過好日子,我則給你一個香火之地,你將來死了也不會變成孤魂野鬼,這就是我能給你的唯一的東西。」
他說到這裏眼神遺憾。
「如果這樣你還不領情,還要這樣那樣,那就是得寸進尺人心不足貪得無厭了,貪心是沒好下場的。」
七星看着他,皺眉:「陸公子,就憑只說一聲是我的未婚妻,你撈到清名皇帝的看重,然後就給我一個亡妻牌位,你這就不貪心嗎?」
陸異之說:「我這叫應得的,那種情況下,能說一聲是我未婚妻,是我有這個膽子。」說到這裏又一笑,伸手指了指頭,「以及這個腦子。」
七星哈哈笑了,伸手撫掌:「好一個傲公子,說得好,又嚇人,又誘人,又很有道理。」
說罷搖搖頭。
「但,跟先前一樣,你說得再好,也威脅不了我,還是我威脅你。」
先前,先前那一次陸異之印象深刻,那時候他對家裏發生的事,對這女子做的事不知道,以至於誤判失策,措手不及,但現在不
一樣了,他知道她做的事,戒備着,清醒着。
她還怎麼威脅他?用什麼威脅他?靠霍蓮嗎?陸異之嘴角一絲輕笑。
七星向前傾身,微微仰頭看着他。
「陸公子。」她輕聲說,「你知道,墨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