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坐在青岩閣書房門前的台階上,聽着院裏呼呼的風聲,夏天已經過去了一半,秋天眨眼便要到了。看着這滿院冷清,楚衡禁不住想起了往日這院中的熱鬧,物是人非,越想楚衡心裏越堵,不多時,她便紅了眼眶。
「眼睛怎麼還紅了。」江嵐從院牆上跳了下來,隨後將昏迷着的蒙青扔到了地上:「你不是做了壞事,內疚吧。」
「我沒什麼內疚的,我沒殺她,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楚衡從台階上站了起來,走到蒙青身旁。
蒙青這會兒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到處是血跡斑斑,臉上和露出的手臂上到處是傷痕和牙印。
「你給二公子用的那是什麼藥,怎麼跟狗一樣,見人就咬……」江嵐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他伸腳踢了踢地上的蒙青:「剛剛在二公子的院子裏,這丫鬟被咬醒了,又嚇暈過去,又痛醒了,又暈過去,可是遭了不少罪,你瞧瞧她身上,哪裏還有一塊好肉。」
「不過就是些木料,聞之使人忘形而已。」楚衡蹲在蒙青身旁,打量着地上這張血肉模糊的臉:「她這是毀容了?」
「差不多吧。」江嵐看了眼蒙青的臉,嘖嘖嘴,又說道:「臉上沒掉肉,弄點好藥抹上一抹,也不是養不回來。」
「這香料我也是第一次用,沒想到這麼兇猛。」楚衡的眉毛皺了起來:「這可怎麼跟世子爺交代,把他的人弄成了這樣。」
「……」江嵐無語的挑了挑眉毛,也不跟楚衡道個別,自己直接翻牆就走了。
江嵐走之後,楚衡翻出一把鎖頭,將蒙青用繩子捆住了,鎖在了青岩閣的後罩房內。隨後她又從府里的大夫手裏要了些止血散和白布,自己動手幫蒙青清理了傷口,又綁上白布止了血,這才離開了青岩閣。
這一番折騰,已經將近傍晚了。楚衡用過飯,回到自己的小院倒頭便睡,睡了約莫兩個時辰,她又從床上爬起來,收拾收拾,趕到老祖宗的同喜堂抄經書。
因為白日裏楚衡幫着老祖宗屋子裏的素心和豆瓣兩個丫鬟解了圍,她晚上抄經的時候,豆瓣還特意送了一盤點心過來,素心也來添了一次熱茶。
楚衡喜歡抄經,寫字讓她心靜,筆下的字褪去浮華,只剩下一場純粹的乾淨,雪白的紙張之上,是墨色的慈悲。
可今兒晚上,楚衡卻無論如何靜心不得,她腦子裏總是在想那此時此刻被關在青岩閣的蒙青。蒙青身上帶着傷,還被繩子捆着,雖說自己已經給她簡單的止血了,可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發燒,在青岩閣的後罩房裏發燒,燒着燒着便燒死了……
「我管她作甚,若不是她,銀珠怎麼會死。」楚衡眉頭皺了緊緊的,手裏的筆力透紙背,忽然燭火一閃,她手裏一個不穩,墨色暈染一片。
楚衡恍惚了一下,眼中悲傷之色愈加重了:「銀珠本已經躲的好好的,卻為了救我,奮不顧身從藏身之地走了出來,若不是蒙青,銀珠怕是也會死的……」
「害死銀珠的,不是蒙青,是我……」楚衡的眼淚不知不覺已經掛了滿臉,她手裏的毛筆乾巴巴的再寫不出一個字來。楚衡擦了擦眼睛,又抬手重新沾飽了墨,繼續抄經。
轉眼天邊露出魚肚白,夜色褪去,黎明來了。楚衡放下毛筆,伸了個懶腰,伸手給自己倒了被冷茶,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候,門吱嘎一聲被從外推開了。坐在老祖宗拔步床邊兒上值夜的豆瓣一下驚醒了,她站起身往門口走,正碰到進屋的大夫人。
「大夫人,今兒來的真早。」豆瓣對着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老祖宗還是沒有醒。」
大夫人朝着豆瓣點了點頭,隨後越過豆瓣往拔步床邊兒走:「不來瞧瞧母親,真真是睡不安穩。」
豆瓣趕忙跟了上去。
「你去準備點粥食吧,大夫人早上就在這裏用了。」芙白一直立在一旁,這會她伸手攔住了豆瓣:「夫人這兩天胃口不好,粥要煮的稀一點,開胃的小黃瓜也弄兩根。」
豆瓣忙點頭,不疑有他,直接轉身出了屋子。
芙白見支走了豆瓣,這才將視線轉到楚衡身上。
楚衡抄經的桌子就在老祖宗的臥室里,離着老祖宗的拔步床不過十來步的距離。這會楚衡見芙白瞧她,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在凳子上坐着,便站了起來,往拔步床邊走了兩步,對着大夫人作揖:「見過大夫人。」
大夫人點了點頭:「我只過來坐會兒,你繼續抄經吧。」
楚衡又作了揖,準備轉身回去,胳膊卻忽然被芙白拉住了:「衡兒,能跟我出去下麼,我有點事想請問你。」
「請問我?」楚衡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了芙白一眼,又扭頭去看大夫人。
大夫人只規規矩矩的坐在床沿兒,手攥着老祖宗的手,一臉的孺慕之情,好似根本沒注意這邊兒的事。
「嗯,是我的一點私事。」芙白臉色有些扭捏,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
楚衡點了點頭,芙白都擺出這種表情了,她想不想走,得跟着走上一趟了。至於她走之後,大夫人會不會再給老祖宗下藥,這……她就沒辦法了。
楚衡被芙白拉着,走出了臥室。芙白可能要說什麼背人的,出了臥室之後,竟然拉着楚衡直接走出了同喜堂,在離同喜堂不遠處的一個視野開闊的路口處停了下來,這才鬆開握着的楚衡的手腕子的手。
「芙白姐,有什麼事您儘管問。」楚衡將手縮回了袖子裏,一臉恭敬的看着芙白。
「我爹被抓了。」出乎意料的,芙白眼睛一紅,竟然就在楚衡面前哭了起來:「衡兒,你一定得幫幫我。」
「芙白姐。」楚衡伸手握住了芙白的手:「我能幫你什麼呢?」
芙白的手冰涼涼的,仔細看她的衣裳,袖口衣擺也都已被露水打濕了。看這樣子,她並不是直接從芙蓉院過來的,應是昨夜一夜都在外面,凌晨就直接奔到同喜堂來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