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
中午。
「」
雪從鉛灰色的雲間,簌簌不停地落下。
「啪嗒。」
蘇明收回懷表,凍得發慌。
說不清的冷。理論上享受加成後的身體哪怕是到南極冰川果奔也不會有多大感覺,但這地方的冷似乎不是天氣帶來的。
有幸踩到過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頭骨。頭蓋側面有衍生出去類似角的骨頭
沒任何活物。
用手插進泥地,會發現土地有些許濕潤。有水分的話哪怕是黑土也該長點什麼出來吧?但就是沒有,到現在連枯木都看不見了。
面前的城牆腐滿灰塵和不知名的東西。
起碼七八米的大門象徵着這座城當初肯定很繁華。蘇明再往裏走,深吸一口氣。
「」
空氣極為不流通的建築物里瀰漫着獨特的臭氣。淤塞着憋悶空氣的走廊里全是塵埃,令人不快。
「有人嗎?」
小鵝卵石在蘇明腳下咯咯作響。
很怪。
這麼破敗的地方,腳下踩的石子就好像是有誰為了好玩擺在那。
城門內和蘇明之前在高處看到的沒差,就是沒人住的一條街。很多房子的窗戶都因為久年失修變形甚至脫落。
過於安靜。
縈繞蘇明耳邊的只有風聲。莫名想到類似的電影寂靜嶺。白天是無人村,晚上就是詭村。
「不管是男詭女詭,我一向都是一視同仁。呼」
蘇明握緊手中的小刀,繼續往前探。
既然任務都說了魔女就在這,只能繼續找。唯一的好消息是,這次的目標似乎不會隨隨便便掛。應該只是被隔絕於正常世界之外吧?
12月13日。
下午。
蘇明又看到奇怪的東西。
一間以前也許是賣首飾的店鋪,屋頂放着一張矮桌和凳子,擦的乾乾淨淨。桌面還放了一本書。
【喵喵三千問】
書頁有摺痕,是被人使用過的。
某一頁被摺疊過。書籤?
【學院,由大學士維克多提出的教育部門。起先用於開慧,現世用於培養各行業人才】
絕對有誰在這待過吧?
12月13日。
晚。
蘇明的乾糧吃完了。本來想着這麼大個城,找到目標之後再慢慢找食物。
但現在才發現,真沒一點吃的。連顆草都沒得吃。
「咕嚕咕嚕」
水也只剩下最後半瓶。
到底在哪?
12月14日。
凌晨。
蘇明是被嗆醒的。
鼻腔里全是腥味。下意識抬手一抹。
「血?」
嗓子乾渴的冒煙。拿起剩下的水一飲而盡也完全得不到緩解。
身體乏力的厲害。
這下蘇明完全清楚了,免疫肯定一直在運轉。空氣里或者說這地方真的有某種詛咒。酒館裏那些人並不是危言聳聽。普通人說不定連走到城的大門都難。
「?」
蘇明擦乾嘴邊的血,剛準備爬起來,突然發現房間角落多了一袋東西。
有人來過這?
袋子裏的東西有點像巧克力。但真拿到嘴邊明顯能聞到一股餿味。碾開表層,很容易見到裏面如同草料的東西。
12月15日。
晚。
蘇明沒能頂住,鼻血狂噴。只能先撤出去。
出城門的一瞬間,流鼻血的速度減緩了。越遠離城門症狀越輕,連着身體乏力的情況也有所改善。
魔女
給自己留食物的是她?
如果是這樣,至少能證明她並非外界傳的魔頭。說不定意外的好說話。
12月17日。
要回去補充肯定不可能,太遠了。蘇明跑到離死城遠點有動物的林子裏找了點肉乾。順便再補充足夠的水源,好好睡一覺。
12月19日。
蘇明重新返回城門內。
拿事先準備好的紙條,去找有她活動跡象的地帶留言。
上次見到的書,還在那。書頁好像又往後翻過十幾頁。在這夾一張紙條。
【我是好人。想和你交個朋友】
咳。
這應該不像是誘騙啥的吧?
12月22日。
蘇明沒法久留在城內,只能選擇去外邊過夜。等到差不多再回去。
再看了眼狀態欄。
安詩瑤是健康的,還是在做第一個任務她的話,就算遇到拿不準的情況,應該也會在回過神之後認真去做吧?
嗯
畢竟,當初她被逼急了幹得出拿沒開保險的槍這種事。也能幹得出趁着自己還是『喪屍』拿寶寶食堂馴化自己的事。早期人類馴服喪屍珍貴錄像是吧?
雙人模式不是說一起完成任務
也好,她沒加成來這種地方搞不好會直接死。要看到自己狂流鼻血估計會哭,結果變成自己得一邊流鼻血一邊給她打針的樣子?
12月24日。
蘇明狀態恢復的差不多之後,再次回到城內。
有回信。
【我沒有,朋友】
這,算是被拒絕了?
連桌椅板凳和書都拿走了,只剩下用石子壓着的紙條。就回蘇明寫的內容下面,歪斜的字體。
草。
玩捉迷藏是吧?
12月24日。
晚。
蘇明找了一圈,愣是沒找到一點點活物的影子。
也不知道她究竟躲在哪,平時又在哪睡覺。
【我真的是好人,我也沒朋友】
【別看喵喵三千問了,看我】
【】
再留言會有用嗎?
比起期待魔女的好奇心,不如也來玩捉迷藏算了。看看誰更會藏,流鼻血又不會馬上死塞住不就行了?
12月25日。
凌晨。
「咯嚓。」
蘇明躲在房間腐朽的床下,忍着霉味不知道多久。終於聽到外邊有動靜了。
「」
再遲疑一會。
又聽到炭划動地面的聲音,應該是在回應蘇明留下的內容。
蘇明儘可能輕地挪動身體出去。
從二樓陽台門框看,只能見到頭髮長到拖到地面的黑髮,在月影下散發些許光澤。
是光着腳跪在那?皮鼓就壓在腳踝,趴着寫字。
「」
然後,她也許終於發現蘇明在背後了。
回過視線。
如蘇明想像中一樣,她的臉很髒。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僅僅能說是禦寒衣物。惶恐的拿着蘇明留下的炭。
「你。」
蘇明剛想開口說話,瞬間沒法喘過氣。
塞住鼻子的布條也不頂用。腦袋一陣眩暈感。
12月25日。
早。
蘇明再睜眼,身下是草地。
周圍不是城內。城內不會有枯木。
身邊又被放了一個小袋子。裝着那種裏面裹着草料沒差的食物。
上衣完全被血浸透了。夾雜汗水很不舒服。
「」
蘇明試着爬起來,從兜里摸出香煙點燃。
如果她就是導致自己流鼻血的罪魁禍首,離『病毒』那麼近,又在那提前藏了很久導致免疫能力有點失效,症狀突然變嚴重說得通。
那要怎麼辦?
任務算完成還是沒完成?
之前都是呆在目標身邊,過一天會自動完成。現在蘇明只能通過飢餓感和衣服上看起來沒太久的血認為沒過一天。
不管是不是需要呆在身邊才能完成任務,之後也得繼續見面吧?這才是第一個任務。
12月25日。
早。
我,瑟提絲.雲雀一如既往到離酒窖沒太遠的房子,那裏二樓可以曬到太陽。
死城很少有這麼好的天氣。
「」
說是一如既往,但又不太一樣。
閣樓地板,靠外邊一點有別人留下的字跡。
【我真的是好人,我也沒朋友】
【別看喵喵三千問了,看我】
我手上的書,被別的人類翻過。
朋友,書上說是可以相互說話的人。每個人都有朋友。
但我不是人。
自打記事起我就呆在這,來這的人都想殺掉我。都說我是瘟疫般的存在。說我讓好端端的一座城變成這樣不過距離上次有人來這已經過了多久呢?
我記不清了。
我能做的只有獨自呆在這,餓了就從地窖里拿一點東西吃。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清醒後便看書。
嗯
我也並非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別人討厭,淪落到只能呆在這的下場。
我有時會做夢,做一些很真實的夢。比如說,我殺了很多人。我的雙手沾滿鮮血。
「」
城最開始很繁華。到現在,因為我成了這樣。剛看到的小花,還沒來得及碰就枯萎了。
我就是書里說的瘟疫吧。
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血流成那樣,他現在還活着嗎?
我其實想多看一會,但又覺得說不定他會和曾經那朵小花,那片森林一樣,突然就失去生命。
藏在床下突然跑出來,真的嚇了我一跳。
「做朋友嗎?」
「」
我完全靜不下心看書。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到城內,還能寫字和我聊天。
要是可以每天都寫一下。
算了。
要那樣的話,只是和我呆在同一個地方,遲早也會枯萎。流血就是證據。我最好就是在這裏,睡覺、看書。等到再也沒法抑制做的夢說不定會有誰來殺掉我。
經歷過昨天的事,他如果能醒肯定會很害怕,然後逃走。那樣就好。
「喂,還在看書啊。」
「?」
我僵硬的轉過頭,他就站在那。
「別想跑。捉迷藏也該玩夠了吧?」
「」
肩膀被抓住了。動不了。
果然不是朋友。
是想來殺掉我,除掉瘟疫,讓這座城回到原貌的?
我什麼時候死都可以。
但是能不能讓我回去看一眼小白?
不對。
我能不能晚兩天再死,想把這本書看完
應該不會允許吧?非要現在殺掉我,肯定因為我變得很痛過。
「?」
「為啥一副隨便我做什麼的態度?」
「」
「我就只是想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在這。這書是給小孩子看的吧?寫的挺幼稚。」
「」
我不懂。
他似乎沒打算現在殺掉我,反而拿起我的書翻。
「還有這本,獨角馬咬住獨角兔的尾巴,獨角兔咬到花斑貓的尾巴貓會喵喵叫。大家一起轉。很難想像一個人能同時看高等魔法理論和這種小孩書。」
「」
我不是小孩子。
我只是喜歡這本書上畫的動物。所以經常看。
「不說話嗎?我真沒惡意。啊謝謝你給的食物。雖說有點難吃。」
「要不要嘗嘗這個?新鮮的,就是這書里的獨角兔。」
「」
殺了兔子?
和小白一樣的兔子,和小白一樣的組成的食物?
「啊嗚。」
好吃。
「話是一句不講,東西是要吃的。」
「」
我拿着食物,離他遠了些。撿起炭在地上畫。
【要,殺了我?】
「為啥要殺了你?我只是路過的商人,好奇所以來來看看。」
「」
現在他的衣服上還全是血。不知道是我造成的嗎?
【謝謝】
【你走,在這裏會死。】
我莫名的有些失落。其實很高興他翻開我看的書,留下話。
但正如曾經那朵可愛的小花。
如果只是因為我想近一點,多一點時間再看看就枯萎。我會很難過。
「我知道。」
「我沒辦法久留。如你所見,我每次只能在城內待兩天,三天是極限。」
「所以說,我先過來看一眼。確保下次你不會再玩捉迷藏。」
「咳,讓我借宿一晚?」
「」
這個人很怪。
又在流鼻血,也知道是因為我的緣故。但完全沒離開的打算。
「頭髮這麼長,不會絆到?」
「話說你有多久沒洗頭了?幫你洗個頭?」
「」
書上說水很珍貴。所以我都很少用,只在下雨天洗澡洗頭。
「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
「如果我又狂噴鼻血,走不動路那種,就只能你幫忙送我出去緩緩了。」
「」
12月25日。
晚。
跟着她到地窖,蘇明終於知道為啥找不到她了。
沒仔仔細細找,誰能知道床下面還有這麼大空間?
到處都是書。有的新一點,有的像是被翻了無數遍。蘇明隨手撿起幾本比較舊的,發現裏面都是有黑白插畫的類型比起單純的文字,更喜歡有圖的?
「」
只是愣神這一小會,她不知道從哪拿出來小袋子。就是吃着和草料沒差的食物。罈子裏似乎有乾淨的水。
【一天】
拂開書本,在地面畫了這兩個歪斜的小字。
只能待一天的意思嗎?
那沒事。都蹭到這來了,一天總會變成兩天,兩天總會變成兩個月的。萬事開頭難的開頭已經完成了。
「窸窸窣窣」
等會。
她就這麼脫衣服了?
哦。
原來裏邊還有。
雖然有些髒,但五官很端正、精緻。總是沒什麼精神加上又黑眼圈感覺一直沒法聚焦的眼睛,莫名有種天然呆的感覺。這都還好。
僅有薄布一片遮蓋的寶寶食堂就在蘇明面前彰顯着重量感。這絕對和安詩瑤相當吧?
明明現在很冷,她卻穿這麼,如果換成亮處,感覺會顯得很透明。發梢還微微捲起。
話說回來,從雪兒之後遇到的目標身材一個比一個厲害。如果拿小夜來對比只能是一根樹枝。
「要睡覺了?」
蘇明坐在地上。這裏也沒床、板凳之類的東西,基本上只有書和衣服。
「」
她沒回答,自顧自合上雙眼。
12月25日。
深夜。
蘇明有點受不了。倒不是說對只有一片薄布蓋着的仔細看甚至能看到小米粒的寶寶食堂有什麼想法。是鼻血又壓不住了。
離她太近真的會加重症狀。
【走,就會沒事】
惜字如金的她也在這時候肯再拿去碳寫字。
不過那雙總是沒法聚焦的眼睛,這時候似乎終於能聚焦望着蘇明鼻血順着塞住鼻子的布條往衣領淌。
「」
蘇明再從衣擺扯下布條,加塞。
「小問題。你把衣服穿好我就沒事了。」
「?」
「」
她好像聽不懂冷笑話。
「沒事,畢竟是我說要做朋友。呆到我的極限再說吧。」
搞不好面對面相處只能呆一天,甚至半天。
往好的方向思考,這豈不是代表根本就不可能和她瑟瑟?現在就可以打包票有顏面對江東父老。自己還不至於一邊要死一邊還要出軌。那是什麼新型出生?
就這樣,為了任務忍一天。只要有提示立馬跑出去。
【你,不是來殺掉我的】
「當然不是。」
蘇明剛想再說話,手突然被攥住。一股怪力拉着他起來,往外走。
「等會,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我這是在測試能在這呆多久,等我撐不住的時候會說。」
「你就不想和人說話?」
「看這麼多書,但沒有老師,應該有很多困惑吧?」
「而且現在是晚上,送我去林子裏,我這種狀態遇到魔物就涼了。」
「」
她鬆開了,又蜷縮回去,到離蘇明最遠的牆角抱着雙膝坐下。
「放心吧,我死不了。」
這些血喝回去能當沒流過嗎?
蘇明也沒什麼精力再和她搭話,剛才如果不用言語解決要用加成估計真的會立馬呆不住。她到底是啥啊?真該讓雪兒看看,什麼才叫吸血鬼。根本不用吸的,見到就會自動流血。
12月26日。
早。
見到太陽的同時,蘇明也到極限中的極限了。
【任務完成】
【正在返回成績稍後結算】
蘇明虛弱到根本說不出話,只能揚起手。讓她幫忙送出去。
「@#。」
她說話了?表情似乎有些難過。
沒聽清說的啥。
蘇明的意識逐漸下沉,最後只看到她湊近打算扶起自己。
——
再回過神,已經不是在地窖里。身後是柔軟的不是沙發?為啥是面朝瑤的胸口躺着?
蘇明見到桌上有張用遙控器壓着,很醒目的紙條。
嗯?
瑤什麼時候已經回來過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