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會尚未開始少年與小良便被清風真人帶到一旁,老人說明醫治小良宜早不宜遲,當即開闢了一處山洞與少年佈置各種陣法,凌辰更是將飛升鼎撐開放在山丘頂處,防備天地對這逆天之舉發下劫難。
走出山洞時,天已經黑了,胡全有準備的煙花已經被點燃,確實是美不勝收,凌辰特地讓小良欣賞了一會兒才讓師尊開始。
似乎認可了兩人的關係,清風真人取出一把古琴交給凌辰,正是天地合,只是其上的圖案被老人抹去,烙印不在,也算是完全交給了少年。
「此琴可奏響心音感悟大道,也可做攻殺之器,是修真人道之人夢寐以求的寶物,你已經有了自己的道,但卻不知該如何去走,不如自彈一曲心音,問路於心。」老人說完這句話便帶着小良離去。
原處只剩凌辰,望着時常被煙花染成綺麗色彩的雪丘怔怔出神,他沒有再去參加宴會,盤坐山巔,思索着一些事情。
離開始晏部落的宴會時,虎媚娘告訴他一個壞消息,鹿遷暗中將淨化後的噬靈鹿一族全部屠殺,在這位幾近瘋狂的族長眼中,那些族人無異於背叛,而鹿遷也被虎媚娘親手殺死,頭顱如今還插在狂威幡旗上。
凌辰知道,虎媚娘與其母親是默許此事發生的。
拿出虎媚娘還給他的假白虎短刀,凌辰發覺自己有太多心軟的時候,他不知這種行為值不值得,但也從未有過杜絕的想法,君子遠庖廚,他算是半個讀書人當然知生命的寶貴,而且本就有些反感自己愈發深重的心機。
「沒有輪迴的時代,應當多一些憐憫吧?」
回頭又看向不遠處飛升鼎上那些仿佛得到極樂的飛仙,凌辰想起了鹿萍與鹿鳴,輕聲嘆息,眼神黯然之後又變得堅毅,寬慰自語道:
「看來我註定成為不了機關算盡不擇手段的人。」
「師尊讓我找到自己的路,看來之前我還真是走錯了,其實我還是想成為溫師兄那般的君子,或者是許少俠那般的俠客吧!」
自己送了朋友大道祝福,希望眾人都有一個全新的起點,可凌辰思前想後,似乎只有他才需要一個起點,在憤世厭世的死結上兜兜轉轉走不出去,屬實不智,而今放下柔姐與小良的重擔,他該尋一條路張揚自己的道了,摸着手中琴弦,道對了,路便由本心來選吧!
既然天地合能奏響他的心音,那便問路於心
「勇士凌大人,感謝你為始晏部落做的一切。」
懦懦的聲音傳來,竟是一個皮膚黝黑眼神裏帶着崇拜的小男孩。
沒有驚訝,凌辰早就發現這個男孩在兜兜轉轉尋找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似乎有些激動,看來能走上前和凌辰搭話就耗費了他所有的勇氣。
「我,我叫始晏閏峰,已經八歲了,我想成為單獨打敗大妖的勇士!」小男孩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和勇士凌大人一樣的勇士!」
饒有興味地看着閏峰,凌辰問道:「看來小勇士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了。」
「嗯!」男孩重重點頭仿佛得到了認可。
「山下宴會熱鬧,你卻來這裏,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男孩撓了撓頭,有些黯然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熱鬧,不,應該說,他們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外族人的孽種」
碰觸了少年的傷口,凌辰有些歉意,卻還是繼續追問道:「那你成為勇士要守護的是什麼?」
少年嘿嘿笑了起來,再次崇拜着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守護像我這樣被欺負的人,部落里還有很多呢!」
沒有任何感想,蠻荒中的部落自然有自己的處世規則,分清善惡之前首先要保證自己能活下來,私通其他部落難免泄露己方的秘密,這種人的血脈自然生下來就被打上背叛者孽種的烙印。而且男孩撒了謊,他的心聲早就毫無保留的泄露了自己的目的。
經歷不假,他確實想成為勇士,但更多的是想報復,此時故意營造的意外相遇,男孩想賭一把,凌辰或許會成為他人生路上的捷徑。
不知為何,他在這個早智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種昂然卻骯髒的東西——野心。
「閏峰,如果你真的做到了你所說的守護弱小成為勇士,我可以讓你成為始晏部落,乃至整個蠻荒的強者。」
男孩眼神突然多了些不耐煩,凌辰太過遙遠的許諾對於最高理想就是報復那些同齡人的始晏閏峰來說毫無誘惑力。
「勇士大人,我不想那般強大,只想保證自己不被欺負就行了。」
「閏峰,你去尋其他人,或許會得到一些讓你不被欺負的東西,但要記得,畏懼與怯懦的人永遠不會是強者,總有比你強的會來欺負你,勇士首先要有的是超越敵人的勇氣,而不是一些惡毒的想法。」
男孩一知半解,但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可能被法術強大的勇士凌看穿了,憨厚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認真拜別便轉身離去。這一夜男孩「偶遇」了不少人,只是在江禪那裏得到了一本鑄體術,卻足夠讓小男孩欣喜若狂,他暗暗發誓一定要修煉成功,讓那些叫自己孽種的人看看,始晏閏峰比他們強!
暗處,江禪疑惑地看向凌辰。
「恩公,這小子可不是個善茬,你怎麼讓我把功法給他呢?」
「他的頭腦不錯,只是缺少了一個能教導他的人,之前莽荒的部落僅是活着就要盡全力,而今迎來了久違的和平,該有人教給後生一些書劍俠情之類的興致了。」
「他可不是個合群的人,能有哪門子興致?」江禪顯然也能看出小男孩心機太深。
「這莽荒的很多修煉方式與古道洲的九幽很像,就連神王白乾也有些存疑,我需要一個莽荒之人將這裏的秘密挖掘出來,他是個很有潛力的人。」
想了想凌辰又繼續說道:
「江兄弟,混元大陸的極暗時刻就要到了,道洲近幾十年必然元氣大傷,明日你帶上胡兄弟回蒲家苦茶山吧!」
道洲的大局已不是如今少年天才們能夠影響的,每個人都應該靜修等待混元大陸與惡魂星域接壤時產生的大劫,正如劉棠所說,幾十年後才是他們這一代人的舞台。
「恩公,追隨你,我江禪從不後悔。」
轉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方上過沙場的脾性有展現出來了。「江兄弟,別說這種話了,我們七劍客都是兄弟,誰也不比誰矮上一頭。」
江禪將搖光取出,緊緊握着,心中的豪氣在凌辰的一句話中燃起,已經能修煉靈氣,他當然想成為許卿、宋君笑那般風采恣肆的劍客。
「剛好西海的人都被蒲家收攏保護,你也該回去看看家人了!」
「凌哥兒!再見面,我一定修成大境界給你看看!」
揮揮手,凌辰暢快笑起,轉而舞劍乘風而起,青丘劍法在失去靈丹後便由他的道基承接,劍引星落勾起山崗一頃清雪,雪凝成數十丈劍身在靈氣的激發下青冥如月,似手持天光一般,少年腳踩長風,引劍飛過空中煙火。
「是勇士凌!」有小孩子驚喜地叫着凌辰的名字。
始晏部落不眠的年夜邀來了不少聯盟中的族人,看着為這一片蠻荒帶來和平的勇士,下方的聲音山呼海嘯一般,一些喜歡熱鬧的族人吹着口哨,期待着喊着讓少年也表演個節目。凌辰自然應下,盤膝坐在巨大的劍格上,長劍指天仿佛巨大的屏風王座,少年瀟灑地取出那把天地合。
席間虎媚娘母女也為少年鼓着掌。少年點頭致謝,朗聲用靈氣放大聲音說道「
「有狂威族長加入始晏聯盟,大家都可以安穩度日,小子我問道十六載,見過些許世事無常,唯有一個俠字始終讓我嚮往,今日便由心譜一曲《劍俠夢》,為始晏聯盟的太平助興!」
莽荒部落大多人甚至都從未聽說過俠這個字,更不知何意,但依舊大聲叫好。凌辰旋律剛起便轉折如鶯鳥啼鳴,空靈清耳,引人傾耳,旋律如微風起青萍之末,逐漸狂放,神玄的神魂將心中的俠客之想以琴音而起勢,輔以道器榜四十七的天地合,意境如同真實,讓人身臨其境。
收轉提按,旋律慷慨激昂,每個人都是意境中的主角,似有少年提劍沿着高低起伏的山崗飛奔修煉,身後浮華劍光轉折拉長,在最高處的山頭一躍而下,御劍而行,旋律也漸漸平穩卻更具豪情,叢雲匆匆而過仿佛養在少俠的寬闊胸懷,朝霞在身後追逐,意境中每個人與大道同游。
高處不勝寒,少年便快意地背負起長劍一頭扎入繁華紅塵,歷經人間觀種種不平。
天地合的琴音驟雨般訴說凌辰的俠道,意境卻更為爽快,讓聽者神往。
俠無強弱大小,皆為世間驚鴻!所見風波不平,總善惡分明,愛恨堂堂,身似劍正,義之所向,人躑躅我已往,快意不減輕狂,豪情當以天地丈量我劍氣長,任生死砥礪鋒芒,情仇何須腹中藏,爾三分道理莫想亂我心中寸壤生來淡泊,死也蒼茫,且問諸天仙神未必有我柔腸,俠道一生過往,肝膽相照者知我昂揚
意境裏傳遞的快意恩仇遇斬不平的一生雖然短暫,卻觸碰到人們心中深處的理想,這些進入和平日子變得懶惰以至於失去修煉動力的人們,心弦被撥動也如琴音般激昂,即使意境裏的少年劍俠死在了路上,但他們卻羨慕那種死而無悔的快意人生。
一些少年少女眼神里閃着光,仿佛新世界的大門打開,盡皆妄想有一把長劍,所以都看向彈琴勇士身後百丈清雪組成的劍,什麼剔骨、剝皮、砍柴的刀此時都醜陋無比,那才是他們想要的兵器。
看着氣氛似火的年輕人,凌辰慷慨笑着,說道:「小黑,送劍!」
巨大如鵬的黑鳥傳音一句敗家子,但自己卻更為風騷地沿着凌辰身後的長劍飛到高空,口吐沉景國庫內的一些寶劍,劍雨如虹,各色不同,授劍以柄,贈予每一位眼中嚮往的年輕人。
角落裏,緊緊攥着功法的始晏閏峰臉上有着同樣的激動,有一柄清亮的寒鐵劍脫離劍雨飛向他,停在其面前旋轉,男孩伸手握住,劍鞘後至,啪的一下合上,他抬頭看向彈琴的勇士凌,對方也在看着自己。始晏閏峰燦爛笑起,大聲喊到:「我會做到的!」
即使宴會上的聲音如潮,但凌辰還是聽到了,微笑着點頭,琴音在一段餘韻悠長的尾調後終於停息,江禪一下子點燃了所有煙火,滿天光影轟隆作響,繽紛如夢幻,而這一曲劍俠夢也隨着滿天花火銘記在了每一位蠻荒人族的心中。
有一個困擾世人已久的問題:是否俠客所堅持的正義是理想化且虛妄的事物?可是虛無縹緲且從未有人做到,為什麼還有人前赴後繼?
但凌辰卻用天地合琴音意境裏一個提劍少年的短暫生死告訴了每個嚮往俠客生活的年輕人,俠的意義永遠在路上,所謂的終極理想便是天地間再無不平,也不需要俠客,而在這個能成為俠客的時代,每個人都可以做這個劍俠夢。
俠客不在終點,俠客永遠在路上,在拉長劍光的攀登中,在御劍的盪胸叢雲內,在紅塵不平處,即死也是人群中的一抹驚鴻色彩,只要世上有不平,無論強者弱者,誰都可以成為俠客。
這些莽荒中的少年沒有沾染過世間污濁自私的思想,在凌辰看來皆為一塊塊璞玉,何不灌輸一些好的思想給他們呢?
看着拿到寶劍的諸多少年,凌辰同樣也沒有期冀他們未來是什麼樣子,這一曲《劍俠夢》為所有聯盟之人看到了茹毛飲血之外的另一條生存之道,他僅僅是為了告訴他們:如果人生沒有意義,就成為一個俠客吧!那比囤積千金,比荒荒度日美好。
文中君子,武中俠客,此二皆為凌辰處世立身之本,這一曲終究是少年問路於心。琴音似乎帶走了其根深蒂固許久的憤世厭世情緒。真君子、真俠客為濁世正本清源,一生何其精彩?而自己卻只想生活在一個順心的世界,俗!俗不可耐!
在俗世與修煉界摸爬滾打了這些日子,他尋到了自己的道。而經歷太虛不知歲月的枯寂,在凌辰烹神除厄破劫之後,心靈放空之下,終於領悟到了母親所說的精彩,少年眼神愈發清亮,他的身軀頎長挺拔,目光盯着眼前,自己也在路上
並未前往宴會的凌曉慧幾人憑窗而望,白芷柔的道傷與小良的本源相衝解決後,這少年放下重擔,一舉一動愈發寫意,行事透徹仿佛一個世外修成的大宗師一般。秋雨走到凌曉慧與蒲彤弓之間,讚嘆道:「凌辰公子這般下去,必定是個傳奇。」
屋內被包成粽子的胡全有聽着向來毒舌的女人能說出這種話,忍不住笑起,卻又一本正經地說道:「凌哥兒一直都是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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