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原諒他。」
東溟暗話沒說完,風止月的聲音落入他耳中,他一愣,看向風止月。
風止星也「唰」一下抬頭看向風止月,氣惱:「你到底幫誰?我才是你弟弟!」
「『原諒』並不是受害者必須要做的事。」
風止月卻沒有理會風止星,只是對神情懵懂的東溟暗認真說:「你可以不必原諒我弟弟——你若還沒懂得這些傷害於你的份量,就不要輕易原諒任何傷害你的人。」
風止月看得出來,眼前的孩子並非是接受了風止星的道歉,才選擇原諒。
這孩子,是太好心了。
好心到連「傷害」、「原諒」到底代表什麼都不懂,所以才輕易地對風止星說出「原諒」二字。
風止月在心中輕嘆,她走到東溟暗面前,認真地,深深地向東溟暗鞠了一躬。
她垂着頭,聲音中滿含歉意:「對不起,是我家沒有教好孩子,讓你平白遭受欺辱,我代表風家向你道歉。」
「姐」
本滿臉倔強立在一旁的風止星,在看見風止月為自己向東溟暗低頭認錯時,鼻子驀地一酸,心裏莫名恐慌無措。
儘管知道自己在做不好的事,儘管知道自己對東溟暗做的事都是錯的——
可直到這一刻,風止星真真切切體會到,他錯了,真的錯了。
他為自己做錯的事,無比地後悔!
「姐,是我做錯了事,不是你,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
風止星趕緊去拉風止月,讓她站起來,不要彎腰,不要低頭。
可風止月並沒有理會他。
風止星急得團團轉,眼淚不斷往下掉,他擠進風止月與東溟暗中間,將風止月擋在身後。
「對不起!」
風止星滿臉懊悔,大聲對東溟暗道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以後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會改的我會改的!」
說到最後,他泣不成聲,「哇」一聲哭了出來。
東溟暗看到平日裏乾乾淨淨,趾高氣昂的孩子王,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嘩啦,也不知該怎麼辦。
他想要說:「我原諒你。」
可風止月剛才教他,在不懂得傷害的分量前,不要輕易原諒他人。
東溟暗無話可說,只能抬起手,笨拙地為風止星擦去眼淚。
可手指擦過風止星的面頰時,卻在那張白淨的臉上留下一道黑痕。
東溟暗嚇了一跳,瑟縮着收回手指,心虛得不敢動彈。
風止星只顧着哭,倒沒有注意自己成了花臉。
他泣不成聲,哭得頭暈。
就在這時,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
風止月溫柔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別哭了。」
她摸了摸風止星的腦袋,「我們回家吧。」
風止星哭着撲進她的懷裏,哭得更厲害了。
風止月無奈一笑,直接將風止星抱起來,轉身朝小巷外走去。
路過那群瑟瑟發抖的小孩時,她再度沉了臉:「你們也去道歉!」
自家老大都被這人弄哭,小孩們哪敢不滿,一個個連滾帶爬地衝進小巷,對東溟暗說了對不起,又連滾帶爬地從小巷另一端逃走。
東溟暗站在原地,沒有理會身邊接連跑走的小孩們,他只是怔怔看着抱着風止星,伸手輕拍對方的背,還時不時哄兩句的風止月,看着這對姐弟走遠,消失在視線中。
最終,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滿臉茫然。
奇怪。
明明是第一次從欺負他的孩子們那兒得到道歉,他為什麼感覺不到高興呢?
「唰。」
恰在此時,一個腦袋從巷子口探出,挑眉一笑:「我都聽到了,那幫傢伙給你道歉了吧?」
東溟暗聞聲回神,看見對方的臉後,十分驚喜:「棲醉哥!」
楓棲醉從牆後跳了出來,雙手背在身後,十分得意:「是我把風家姐姐引來的!風止星那小子,最聽他姐的話了,我就知道他今天鐵定完蛋!你以後放心來找我吧,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風止星他們欺負東溟暗也不是第一天了,楓棲醉沒少和那幫人吵過,還告到長輩那兒。
可惜風家父母都管不住風止星。
以往風止月在家的時候,風止星可不是現在這二流子混混的模樣,反而乖巧極了,再加上長相可愛,可謂是人見人夸。
如今風止月回來,楓棲醉就知道,風止星的好日子到頭了。
楓棲醉遞給東溟暗一塊手帕,讓他擦臉,抬手一指巷子外:「走,我家今天吃烤雞,給你留了根雞腿,夾饃饃吃最香了!」
東溟暗剛把臉擦乾淨,不爭氣的眼淚就從嘴角流下來,立馬跟着楓棲醉往外走,興奮地念念叨叨:「雞腿!雞腿!」
走了幾步,他又猶豫:「雞隻有兩隻腿,你家有兩個孩子,你姐一個,你一個,我吃了一隻雞腿,你們就有人吃不上了呀?」
楓棲醉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雞隻有兩隻腿,雞卻可以不止一隻啊!一隻雞兩隻腿,兩隻雞四隻腿,三隻雞六隻腿只要雞夠多,人人都可以分到雞腿!」
東溟暗腦海中出現雞腿無窮無盡飛來飛去的畫面,他崇拜地看着楓棲醉:「棲醉哥,你好懂!我怎麼都沒想到呢?」
楓棲醉十分享受被吹捧的感覺,得意地晃着腦袋,嘴上謙虛:「也還好吧,就是簡單的算術題」
「小孩,小心些,別磕碰了。」
就在這時,搬着貨物的工人路過,差點撞上沒看路的楓棲醉,趕緊後退半步,差點閃了腰。
楓棲醉也立刻停住,趕緊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啊大娘,我剛剛光顧着跟朋友說話了。」
那工人雙手抱着箱子,只揚了揚下巴:「沒事,能讓一讓麼?我把東西搬過去。」
楓棲醉讓開路,就見工人抱着箱子,走進一家正在裝修的二層小樓。
他記得這兒原本是一間雜貨鋪子,老闆年紀很大,前不久就掛了轉讓的牌子,打算養老。
「這麼快就有人買下了?」
楓棲醉好奇地問那搬完箱子走出的工人:「大娘,這家新店是要做什麼的呀?還是雜貨鋪子嗎?」
工人搖頭:「不是雜貨鋪子,是食肆,老闆做飯可香了,我們這兩天幹活都是她下廚包飯。」
說着,工人咽了咽口水,那陶醉的神情仿佛在回味什麼山珍海味。
她又對滿臉好奇的兩個小孩說:「等這店開張了,你們有機會也來嘗嘗吧,若不來吃一回,真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麼!」
「欸,咋跟小孩聊天偷閒呢?有空就來幫我搬搬這牌匾,一起裝上去。」
旁邊另一個工人扛着一塊牌匾,沖這邊吆喝。
楓棲醉看她吃力,忙拉着東溟暗後退幾步,給她們讓出路。
工人扛着牌匾從楓棲醉身旁路過。
楓棲醉下意識往牌匾上的字看去——
「紀家食肆。」
他喃喃出聲。
新老闆姓紀啊。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