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不修行 第七十八章《光陰》之外【求訂閱!】

    這樣的嗎林沁笑容不減,讓開了道路,目送季平安離開。

    等人走遠,身材高瘦的趙星火習慣性懟道:

    「怎麼,不靈了吧,人家季平安每天跟在徐監侯身邊,對美貌抵抗力十足。」

    林沁笑容不改,仿佛並未被激怒,只是眼神鋒利了許多,指尖凝出一根冰針。

    王憲皺眉,打斷二人道:「今日是墨林演武最後一日,要去看嗎?」

    聽到這個話題,都沉默下來,趙星火嗤笑道:「去看對方怎麼洋洋得意嗎?」

    石昊起身說道:「反正我是要去的。不在乎勝負,而是看對手如何。」

    各院天才們的時間寶貴,這幾日埋頭特訓,並未有機會去觀賞「演武」,今天好不容易有空閒,約好同去。

    季平安與沐夭夭早先去過,所以沒有邀請二人。

    石昊既已開口,幾人商議了下,決定動身前往。

    另外一邊,青蓮小築內。

    季平安走入屋內取出一件嶄新的長衫,抬手自錦囊中倒出「人皮面具」,覆蓋在面部。

    銅鏡中,臉孔變幻了下,身體骨骼也略有調整。大周國師的確喜歡遊戲人間,但為免麻煩總會披上馬甲。

    不多時,偽裝完畢後的他取出星盤,拿起手邊竹笛,摘下牆上的斗笠,戴在頭上。

    旋即,打開隱秘通道邁步踏入,眨眼出現於欽天監外,辨認了下方向後,朝白堤趕去。

    今日天空不算很晴朗,神都城的上空徘徊許多散碎的雲。

    當季平安走過大石橋,跨過渾河水,穿過長安街,抵達白堤的時候,發現這裏圍觀的民眾比之當日少了許多。

    連續的潰敗,令大多數民眾都已喪失希望,而隨着敢於踏上擂台的人越發減少,對勝利的期盼也漸趨於無。

    畢竟,千篇一律的勝利,尤其是敵人的勝利,總歸不會令人喜歡。

    這讓季平安得以十分順利地越出人群,來到擂台的邊緣。

    這座四方的平台由木架製成,嵌刻着陣法,可以讓擂台上的樂曲放大許多倍,傳開很遠。

    此刻,擂台上只有那名書卷氣的樂師安靜打坐,她的對面空空如也。

    台下擺放着兩張長桌,一張後頭坐着數名神都內享有盛名的樂理大家,作為「裁判」。

    只是這些天無數場比試,都以墨林絕對的碾壓勝出,以至於這些「裁判」成了擺設,即便有心偏袒,也無處發揮。

    另外一張桌後,則是一名少女,穿着墨林標誌的樂師短袍。

    「怎麼比?」

    年輕樂師本在無聊地打盹,聽到聲音時,驚訝發現面前站着一個戴着斗笠的年輕人。

    她有些驚訝,不只是源於對方的年紀,更因對方是今天第一個敢於挑戰的人。

    「你要比樂藝?」

    年輕樂師確認般問道,因對方的年紀而產生出合情合理的質疑。

    季平安一眼看透她的心思,耐心地重複道:

    「怎麼比?」

    年輕樂師吸了口氣,露出矜持的笑容:

    「若是前幾日,人多的時候還較為麻煩些,需要付出押金,以隔絕一些胡亂湊熱鬧的人。並且在無法證明自己能力前,須先與我們這些樂師比一場」

    季平安眉頭微皺,就聽對方繼續道:

    「不過,如今人少了。便不必那般,恩,不知你擅長哪種樂器,想比哪一種曲目?選定後,直接上擂台演奏就是,不過若是鍾師姐覺得不需要她出手,也未必會應戰。」

    這是委婉的說法,言外之意:

    若你太差,也便不要浪費時間。

    事實上,這也是為何,在那一日宮廷樂師落敗後,挑戰者愈發減少,以至於今日無人敢於登台的緣故。

    但凡聽過那一日琴曲,絕大多數樂師都生出自愧不如之心。

    季平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說道:

    「竹笛。曲目《光陰》。」

    年輕樂師愣了下,雖維持着禮貌笑容,但已失去興趣。

    光陰本就是極難的曲目,用琴弦都難以展現韻味,更簡單粗糙的竹笛更不必說。

    無論從任何角度,季平安的回答都像個愣頭青。

    「好的。您可以在這邊選樂器。」她指了指一側擺放着各式各樣,價格不菲的樂器。

    季平安抬手,展示了下自己的竹笛:「我自己帶了。」

    說完,邁步便徑直往擂台上走。

    年輕樂師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隻還帶着竹子新綠,連漆都未塗抹的竹笛,愈發覺得荒誕。

    同時想起,自己還沒問對方的名字。

    可這時候,季平安已經登上擂台。

    看到這一幕,白堤周遭的人群終於甦醒,民眾們驚訝地看向戴着斗笠,身穿青衫的年輕人。

    「有人登台了。」

    「竟還有人敢挑戰,勇氣可嘉,只是恕我眼拙,神都的知名樂師里好像沒有這一位?」一名衣着光鮮的文人詫異。

    另一名老翁抬起眼皮,又落下,說道:「想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後生。」

    因為見慣了太多次鎩羽而歸,以及季平安的確看着太過年輕,周圍的民眾們心中不抱期望,只以為是個愣頭青。

    紛紛重新垂下頭,沉默等待。

    台上。

    鍾桐君聽到腳步聲靠近,從冥想狀態脫離,數日守擂,這位樂師途徑的天才卻毫無疲態。

    素雅的長裙,書卷氣的秀麗面龐,睫毛濃密如刷,以及柔和的外表下,暗藏的一絲驕傲一一清楚落在季平安眼中。

    「請賜教。」鍾桐君看到對面年輕人手中簡陋的竹笛時,明顯愣了下,語氣溫和地笑着開口。

    覺得十分有趣。

    季平安看着對方的反應,同樣覺得有趣極了。

    然而他今日要連趕三場,並不準備浪費時間與這名書卷氣少女攀談,他隨意坐下,扭頭望向白堤。

    滔滔江水,裹着濕氣的風拂面而來,吹起他斗笠下的頭髮。

    季平安拿起竹笛,放在嘴邊,眼前仿佛出現數百年前,自己還叫離陽的那段光陰。

    數百年前。

    西湖,一個雨天,淅淅瀝瀝的雨水飄落,沿岸有男女撐傘行走,湖中一艘艘畫舫樓船緩行。

    「伱在幹嘛?」

    船艙門被推開,裹着烈烈紅裙,梳着齊耳短髮,朝氣蓬勃的魏華陽走了出來,看到甲板上一名青年盤坐,用一柄刻刀在削竹子。

    青年五官立體,輪廓硬朗,轉回頭來時露出輕鬆愉悅的笑容:

    「做一根笛子。」


    未來的道門初代掌教,如今的女俠魏華陽愣了下,好奇道:

    「你還會吹這個?」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懂笛子。」離陽說着這個世界無人理解的梗,此刻的他,還未成為江湖公敵。

    吹掉木屑,他吹了幾聲,確定音準,滿意道:

    「我還在故鄉的時候,最早接觸的樂器就是笛子,因為它最廉價,但劣質的笛子音色總是不好,可等後來買得起更貴的樂器,卻再也找不回曾經那個少年的自己。」

    華陽在他身邊坐下,用胳膊抱着膝蓋,側頭看他:

    「聽不懂吹一首聽聽吧。」

    「好哇,我剛好抄不,是改編了一首曲子,喚作《光陰》。」

    離陽將笛子放在嘴邊,鼓起悠長的氣息,吹奏起來。

    笛聲遠遠飄蕩,華陽閉上雙眼,遠處湖上歌姬探頭望來。

    擂台上。

    季平安眼底回憶片段閃過,眼底的懷念淡去。

    按在竹笛上的手指輕輕抬起,放下,按住孔洞,然後一聲悠長的笛聲,突兀響在眾人耳畔。

    「嗚——」

    那笛聲清朗綿長,直擊心靈,當第一個音符揚起,便強勢洞穿每一個聽眾的耳膜,以難以言喻的魔力,將他們狠狠拽入另一個世界。

    兩岸安靜了,風兒也為之休止,白堤岸邊的殘紅的桃樹搖曳着,有風掠過湖面,湖上飛鳥盤旋相和。

    忽然,曲調一變,從最初的舒緩悠長,改為極短促的光陰流逝,海枯石爛,一眼千年。

    難以言喻的寂寞與滄桑,從季平安手中的竹笛流淌出來,狠狠擊中每一顆心靈。

    縱使他的手法並不完美,音樂技藝並非絕頂,甚至樂器的音準都並不很好,甚至因時隔太久而手法生疏

    但,這不重要。

    世間有許多人能將這首《光陰》演奏的極好,但正如辛瑤光所說,大周國師只有一個,世間獨一無二。

    舉世無雙。

    一個活了四段人生,歷經數次生死輪迴的人,對光陰的感觸,足以彌補任何缺陷。

    忽而狂風呼嘯,驚濤拍岸,白堤兩岸飛鳥哀鳴,游魚躍出水面,急促的音節令人耳畔好似響起戰鼓的鼓點。

    以至於令人懷疑,這竟能是一根竹笛發出的聲音?

    在第一個音符流淌出的時候,端坐枱上的鐘桐君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望向對面迎着江水吹奏竹笛的年輕人。

    整個人,被那近在咫尺,強大無比的「音韻」擊中,眼神恍惚,生生跌入對方營造的意境中,難以自拔。

    台下。

    那名年輕的樂師摸出紙筆,正打算等季平安吹奏結束,記錄名字。

    可當笛聲響起,整個人如遭雷擊,手中毛筆無聲跌落,雙眼無神。

    另外一側,充當「裁判」的幾名樂理大家,本來百無聊賴端坐,突然臉上同時露出震驚的神情。

    死死盯着台上那個戴着斗笠的背影,甚至不受控制地猛地站起身來,心頭震動。

    想不明白,這般蒼涼悠遠的意境,怎麼會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奏出?

    而隨着擂台上陣法加持,笛聲放大開,朝遠處、朝兩岸、朝天空傳遞。

    那籠罩上空的雲絮,竟也好似被樂曲聲震盪散開,露出湛湛青天。

    而原本垂頭喪氣,並不抱希望的民眾們,則齊刷刷抬起頭,被拽入意境,腦海中無數回憶翻湧。

    「這是」

    那名打扮光鮮的文人愕然抬頭,只覺眼前的不再是今日之神都,天地變幻,四季光陰輪換。

    城牆傾頹,硝煙瀰漫,他在光陰的過去,看到了這座城池的過往。

    身旁。

    那名老翁恍惚間,仿佛回到過去。

    看到一名孩童在街頭巷尾奔跑,然後漸漸長大,衰老

    在樂曲中,回放着自己漫長的一生,等恍然回神,發覺青春不再,垂垂老矣。

    他摸了摸臉,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你們聽。」

    遠處街道上,一輛馬車行使着,趕來觀摩對手的天榜星官們共乘一車,漸漸靠近白堤。

    林沁突然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提醒眾人停止交談,側耳傾聽。

    趙星火習慣性抬槓:「聽什麼,還沒到呢,無非是比試唄。」

    說了一半,他自己閉上了嘴巴,愣愣地說:

    「這曲子怎麼回事,我聽着好難受。」

    石昊沉默了下,說出眾人心聲:「就像突然變老了一樣。」

    簡莊喃喃:

    「這好像是《光陰》,但和我以往聽過的都不同,不像是琴音,更像是笛聲?」

    王憲眼眸銳利,催促車夫加快些,然後道:

    「隔着這麼遠,都能影響到我們的情緒有點厲害,看來那個鐘桐君,比我們想像中都更強。」

    林沁皺眉道:

    「可對方不是個年輕女子麼,曲風也偏空靈輕快,這笛聲未免太滄桑。」

    所謂「音韻」,須修行者將自身心靈感悟,藉助樂曲瀰漫,將他人拽入營造情景,便成所謂「意境」了。

    這個過程生發於心,極難偽裝。以鍾桐君的年紀,不該有這般蒼涼的意境。

    類比的話,就如詩詞,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王憲皺眉:

    「如你所說,難道是有人挑戰?神都有這般厲害的樂師麼。」

    眾人討論不出結果,愈發期待,而更令他們驚詫的是,隨着靠近白堤,那股滄桑意境便愈發強烈。

    周遭,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民眾,被笛聲影響,朝白堤趕去,浩浩蕩蕩,蔚為壯觀。

    更親眼看到,道路兩旁的酒肆,茶樓里探出一個個人影:

    「什麼聲音?」

    「是白堤擂台方向,誰人在吹奏?又有人挑戰了嗎?」

    「為何,我覺得今日這《光陰》,比三日前宮廷樂師與那墨林修士比拼時,都更好聽?」

    議論聲里,人們接二連三湧出。

    一名穿暗紅布裙,江湖人打扮的矮個子少女愣愣走出,看着身旁兄長與老僕,生出一個念頭:

    「神都當真臥虎藏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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