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米坐上駕駛席,沒有急着發動汽車,而是先搓了搓臉,然後點了支香煙出神。
老實講,他其實就目前而言,沒有什麼賺大錢的手段,
兜售醫師證明與處方藥的念頭,都是迫於經濟壓力,他才依據上一世記憶想出來,能賺些小錢,又不會在嚴格意義上觸犯美國法律的擦邊生意。
這要歸功於他上一世那個非要拉他逛街害他中彈的晦氣女朋友,她有個1974年就從南灣跑來美國波士頓留學的祖父,老傢伙曾經多次得意向他吹噓自己初來美國時賺第一桶金的經歷。
現在湯米就只能祈求那個老傢伙當年的吹噓,最好大部分是真的,他賺些小錢養家的希望,全都指望他了。
再三回憶一番之後,湯米發動汽車,沿着洲際公路前往新英格蘭地區最大的城市,波士頓。
波士頓距離普羅維登斯並不算遠,只有一百公里,上午十點三十分,湯米就已經到了位于波士頓市中心的唐人街,只不過比起上一世的古香古色,1982年的波士頓唐人街像是個老舊破敗的城中村。
周圍那些保留了上百年,定期妥善維護,所以哪怕已經歷經百年,仍然不減風采的英式傳統建築,與這片破敗華埠形成鮮明對比,唐人街輻射衍生出的華人或者說亞裔聚集地,髒亂不堪,牆上貼滿廣告紙或者塗着塗鴉,亞裔面孔走在街上,行色匆匆。
把車找了一處車位停下,湯米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四周,有些感慨。
雖然街容有些破敗雜亂,但周遭大量的亞裔面孔與耳熟的漢語,讓湯米生出許多親近感,只是每次他想靠近些,聽清那些行人或者店鋪老闆交流時的話語時,老闆或者行人都會迅速停口,掛上謙和的笑容,朝他微微欠身,眼神忐忑,開口用英語詢問:
「先生,需要我這個中國人幫您做些什麼嗎?」
湯米能理解如今華裔或者說亞裔在看到自己這個白人時迅速表明國籍身份的原因,他們擔心自己會找他們的麻煩,當街毆打他們,甚至殘忍殺害他們。
如今很多美國藍領工人或者底層白人,正處於極其仇視亞裔的狀態,確切地說,是仇視rb人,只不過他們分辨不出亞裔人的樣貌區別。
rb的經濟爆發,搶佔了美國人的生意,大量rb車登陸美國,美國本土汽車公司紛紛裁撤生產線,導致很多藍領工人失業,於是,全美各大工業城市,紛紛掀起了仇日風潮,就在兩個月前,一群底特律的汽車工人聚眾將一名華裔工人活活毆打致死,僅僅是因為把對方錯認為rb人。
甚至兇手們得知他們打錯了人之後,毫無悔改,面對記者時甚至開玩笑說,該怪那個可憐的人長的太像rb人,可以去參加模仿秀。
至於判罰?為首的幾人被判了緩刑,罰款三千美元,其他參與的工人,沒有任何影響。
甚至那三千美金罰款,都是工會與汽車公司幫忙繳納,沒有讓兇手支付。
就好像昨天下午,湯米兼職的華裔洗衣店被他父親帶人打砸一樣,本地工會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希望掀起風潮。
這當然助長了美國白人藍領針對亞裔的氣焰,隨即在波士頓,底特律,克利夫蘭等城市,rb人開的餐廳被打砸,rb車被打砸時有發生,而且多次發生華裔,韓國裔,越南裔,菲律賓裔被白人認錯毆打的現象。
很多本來以為已經踏出亞裔生活圈,融入美國人生活的亞裔人士被白人鐵拳教訓後,馬上又乖乖縮回熟悉的環境抱團取暖,認清楚殘酷現實,那就是雖然拿着一樣顏色的美國身份證明,但他們與白人老爺其實仍然有本質上的不同。
如今波士頓的亞裔,看到白人出現都會忐忑,迅速表明身份,與rb人劃清界限,甚至一些rb人遇到麻煩都會自稱華裔或者越南裔,避免遭遇毒打,不肯冒充韓國裔是在美rb人唯一的倔強。
湯米並沒有走進題着「天下為公」四字的唐人街,而是去了街旁一棟英式建築,那裏掛着一塊雙語招牌:華埠亞裔醫務中心。
這是他來波士頓的目的地。
推開醫務中心的大門,一副韓國女人樣貌的前台醫導助理本來正坐在座位上翻看報紙,等抬頭看見一個白人走進來,連忙站起身露出笑容:
「先生,有什麼是我能為您服務的?」
「陳福仁醫師,我要見他,我想要請他幫我檢查病情。」湯米板着臉走到台前,雙手撐在枱面上增加氣勢,語氣不善的開口說道。
女人先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一個青年白人跑來亞裔醫務中心來看醫師,有些茫然的想要解釋:「您是來就診嗎?先生,這裏是為亞裔人士提供……」
「所以,我在美國的一家醫務中心,遭遇到了種族歧視?小姐,你是在歧視白人嗎?因為我不是亞裔人,所以就要他媽的病死在這裏也得不到診治?你是希望我這個白人教教你什麼叫做種族歧視嗎!」湯米眼神兇狠,學着愛爾蘭裔酒鬼粗俗的語氣,用一串含f量極高的髒話質問道。
女人連連擺手,用快要哭出聲的語氣連忙辯解:「n!n!先生,當然不是,我只是例行……k,我幫您聯繫陳醫師。」
女人拿起前台電話,撥了個號碼,語速極快的說明情況,隨後朝湯米擠出個笑臉,示意對方跟隨自己,親自把湯米帶到了醫務中心的二樓一間辦公室。
湯米看到在門口侍立等待的華裔醫師,鬆了口氣,雖然對方不過二十七八歲,但依稀能認出對方那張臉,屬於他上一世女友的祖父。
「先生,請進。」陳福仁把湯米引進自己的辦公室,隨後打發了前台離開,把辦公室的門關閉。
等湯米落座,陳福仁才微笑着詢問道:「先生,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湯米從自己的夾克口袋取出那張寫滿資料的紙,遞給陳福仁:「醫生,我想要二十份醫師證明。」
陳福仁剛接過那張紙,還沒來得及打開,聽到湯米的話,手一抖,那張紙掉在桌面上,他看向湯米,語氣有些顫抖:「先生,您在說些……」
「聽着,亞洲佬,我知道這家亞裔醫務中心最賺錢的生意,就是幫那些有錢的亞裔留學生代開醫師證明,讓他們有足夠假期去紐約,三藩市紙醉金迷,你賣給他們,一張十五到三十美金,而我只準備付給你每張五美金。」湯米-霍克微微眯起雙眼,放慢語氣說道。
陳福仁吃驚的拿起那張紙,又臉色頗為為難的看向湯米,幾次張口想要說話,卻又擔心拒絕面前這個高大白人之後,被對方報復。
「或者,我打給警察,然後無數有錢的亞裔留學生被所在的大學處理,我保證也會讓他們知道,他們被學校懲處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沒有給我開二十張醫師證明。」湯米-霍克語氣冷漠的開口說道:「我想,那些和你一樣膚色的留學生,會排隊來問候你,非常非常親切的那種。」
陳福仁額頭汗水都已經滲了出來,扯了紙巾擦拭着,隨後用力敲了下桌面,用漢語罵道:
「干!我早就說過要保密,不要把這種事傳到白人耳朵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