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變天了。
不是要下雨了,而是真的要變天了。
原本在彭蠡湖為禍一方的鄧子。
如今被吊死在那城門口。
鄧子的死讓江州所有官吏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一言決之」。
連審問都沒有,更別提有什麼證據了。
揮揮手,人就被吊上去了。
繩子的一頭綁在城牆垛子上的旗杆上,鄧子站在垛子上。
後面的那人一腳踢下去。
咯嘣一聲,繩子立刻崩的筆直。
鄧子連痛呼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死了。
鄧子的死讓某些官吏鬆了口氣。
就怕審問,萬一審問出來點什麼,自己怕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們哪裏知道,顏白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他們。
顏白這次帶來的五百學子,這些學子會有一半留在這裏當官。
他們繼續當官,讓這些高年級學子來做什麼?
看彭蠡湖?
來餵蚊子?
顏白的安排江州城是一個大火堆,那學子就是小的火堆。
線就是由無數個點連接而成的,面就是由無數條線組成的。
當將這些小火堆和大火堆融合在一起的時候。
這事就成了!
此外,還有數千軍戶,軍戶家派來墾荒的人正在路上。
這些人可是今後府兵的來源。
刀割火種,他們就是刀。
正所謂,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這麼多人需要安置,顏白根本沒有時間按照原本的一套走。
太慢了,也達不到自己的要求。
顏白不希望在這裏待一輩子,自己就喜歡仙遊。
陳摩詰已經打聽清楚了彭蠡湖上的那個島是做什麼的。
很簡單,花了一點錢,威逼利誘,連路線都搞到手了。
別看江州城破破爛爛,隱藏在彭蠡湖裏面的那些島可是美輪美奐。
江州城的官員會享受,把後宅全部都安置在島上。
怪不得御史來了查不到?
這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彭蠡湖,讓御史怎麼查?
就算知道了,他們那兩三個御史又能做什麼?
咬着不放?
到最後恐怕他們也會被水龍王給弄死了。
「昭甫,給禮部侍郎和太子去信。
就說我給他們每個人準備了一個可以釣魚的小島,也順便讓他們查一查這些年來江州的御史都有誰。
把名字記下來,讓許中書查一下啊!」
「小叔,太子肯定不會要!」
顏白聞言頗有耐心道:
「太子要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朝廷也需要知道,這是為臣之道。
越是親近之人我們越要講分寸,就和情到濃時比紙薄的道理一樣。」
「不要害怕麻煩,也不要太高估自己。
做什麼就好好地做,該有的步驟一個都不能少,這都是血的教訓。」
「孩兒懂了!」
顏白笑了笑:「記得要刻意描繪一下這裏的魚很大,不然我怕李慧炬不上心!」
「嗯,記着了!」
顏白的話沒有瞞着任何人。
可就是這簡單的幾句話,卻是把身後的一眾官吏嚇得兩股顫顫。
臉色慘白。
眼前的這位可真是一個狠人,這是在給上頭通氣呢。
找的人還直接是太子。
看來這位是真的要把江州給攪個天翻地覆啊!
眾人不自覺的把求助目光看向了陶家的家主。
作為江州士族之首的潯陽陶氏,無論是官場,還是家族影響在這裏都是最顯赫的家族。
可他們不知道,自從昨日後
陶氏連夜讓所有的家族子嗣從官場裏面退了出去。
全部辭官。
如今已經開始閉門謝客,不見所有的來訪之人。
江州之主陶氏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避讓。
陶氏家族心裏也苦,這麼多基業一下子就沒了。
讓誰都捨不得。
可不避讓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的老祖宗可是被稱為「四大賢母」之一湛氏。
《晉書·列女傳》單獨為她列傳。
更是被譽為賢廉母範,當作天下母親的典範。
所以,她才能培養出好學、勤奮、清廉的陶侃。
成為匡扶東晉王朝的一代名臣。
作為陶母精神的重要承襲者陶淵明先祖更是成為了文人中典範,成為後世學習的楷模。
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世人皆知。
其清風高節,淡泊名利的品質依舊影響着無數的文人。
主動跳出這個旋渦還能明哲保身。
失去的只是族中子弟的官職而已。
等到顏白把江州穩定,陶家依舊是江州文人之首。
失去的會慢慢的回來。
江州士人的治理需要陶家。
若真要被顏白查出來點什麼,數百年的名聲毀於一旦不說,家族根基也完了。
陶家在知道來人是顏白之後。
立刻抽身而退,和各家劃開界限。
在別的官員眼裏陶家的名望有極高的分量。
但要是和顏家比,執弟子禮不能有片刻的耽擱。
最重要的是顏家人都愛寫史,《隋書》《漢書注》等史書都是顏家人寫的。
陶家的明哲保身讓顏白好做事多了。
不然就得對文人下手了。
官員治理地方其實不難,難的就是那些縱橫交錯的勢力。
因為,你根本就繞不開它。
顏白思量了很久,最後還是準備在今後用一部分的陶家人。
大唐這天下說白了就是讀書人的天下。
只要搞定了江州的讀書人。
那後面的政令就好安排多了。
彭蠡湖中的小島說白了就是露出水面的山。
這些官員把後宅安排在這裏一是為了安全。
第二就是文人的那點情懷了。
上善若水~~
這個水既蘊含中庸之道,有柔,有硬,也有蓄勢待發,也有隨遇而安。
水就是文人心目中的大智慧。
顏白也有情懷。
所以門前的小河是顏白的最愛。
既然鄧子這群賊寇的巢穴選擇在了島上,顏白覺得說什麼也要去看看。
百姓說那裏有很多的糧食。
顏白準備讓所有官員隨行,看看他們治理下的彭蠡湖是何等的骯髒。
等船隻行駛在彭蠡湖上時,顏白看到了老熟人。
來自許家的老熟人。
顏白沒有想到會來這麼快。
「秀啊,老許真是把你當驢使。
十一月才回長安,五月你又來到了江州,身子多注意點,別到最後享不了福!」
林間秀麻利的從他的那船上扯着繩子盪了過來,恭恭敬敬道:
「小的拜見郡公,拜見小郎君!」
顏白打量着黝黑的林間秀。
顏昭甫靦腆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都來了!」
林間秀往身後一指,笑道:
「都來了,三百艘船,五百個靠水吃飯的好手,一百名飽學的江南士子,接受郡公派遣!」
船頭齊立着的學子聞言,雙手立刻交叉放在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左手的小指則朝上,認認真真行叉手禮並齊聲道:
「吾等拜見先生!」
看着在船上紋絲不動的江南士子,顏白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
「我正愁這缺人呢,你們來了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吾等願為先生分憂!」
「來得好,正好一起看一場好戲,出發!」
彭蠡湖真的比記憶力大的多。
滿帆而行,跑了快一個時辰。
顏白才終於看到遠處有一個小黑點。
過了半炷香,顏白才看清楚黑點的全貌。
果然是好地方,一個四面環水的島在四周還立起了圍牆。
鬱鬱蔥蔥的林木間隱約可見飛檐翹角。
像是一個龐大的莊園。
隨着島嶼被大小艦船圍堵了起來,島上也人聲鼎沸了起來。
站在船頭的人看到了不少手拿傢伙事的漢子沖了出來。
「大兄,全殺麼?」
顏白扭頭看着身後的江州官吏,笑道:
「江州後面要蓋房子,要燒水泥,到處都需要人。
這樣吧,手拿兵器的全殺,其餘人留一命!」
「遵命!」
盧照鄰聞言喃喃道:「這還不如死了呢!」
「小孩懂什麼呢,這叫贖罪!」
在船上打架不是關中漢子的強項。
可只要雙腳貼地,他們會立刻強的可怕,會嚴格按照作戰的標準來。
這次顏白帶來的人少。
考慮到人數不足,顏白就在裝備上下足了功夫。
護甲,藤盾,水壺,橫刀,便於攜帶的摺疊弩。
一百具威力巨大的複合弓。
還有一千枚鍛造好的長矛的矛尖。
府兵雙腳一落地就開始佈陣。
盾兵在前,弓弩手立在中間。
左右皆是手拿橫刀,且上過戰場的府兵。
最後是一名補刀的長矛手。
五人的隊伍,整整齊齊,隨着一聲令下就沖了過去。
陳摩詰一抬手就把哨塔上大喊的那位射了個對穿。
長刀順着門縫插入,輕輕一挑,裏面的門栓就被挑落。
盾兵破門而入,弩手抬手就射,根本不管面前有沒有人。
半炷香的時間不到,小島的外圍就安靜了下來。
喊殺聲從遠處傳來,聲音也越來越小。
用府兵來殺剿滅這些人。
實在是大材小用。
當一排排被縛手的賊人被押送了出來,顏白再次扭頭。
衝着眾官吏咧嘴笑道:
「各位,做好準備吧,這一次我會親自安排人審問!」
「秀兒!」
「小的在!」
「手藝還在否?」
林間秀看了看自己光潔的指甲,笑道:
「小的當全力一試!」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