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觀學的考試依舊在繼續,王玄策已經答完了,題目難倒是不難,但比他想像中的複雜。
有秀才科目的論策,有明經科的作答,有明算的算術,也有進士科的『時務策』,複雜的是要考生從一個縣衙的管理者來作答。
論述的題目都是固定好的。
題目一:若你為一縣縣令,請問你如何讓治下百姓過得幸福。
題目二:論述你認為的商家,匠人他們重要與否。
王玄策看着這大白話有些頭大,他甚至以為這些題是裴行儉出的,不然怎麼會如此直白,像第一個,直接寫民之道何如不就好了麼?
其實這兩道題是顏白出的,無論怎麼作答都可以。
顏白也不會去看回答的好不好,顏白看的是答卷者的年齡,只要會讀書識字,只要年齡不超過二十,樓觀學都會要。
原本以為會有一番爭論,結果大家一致同意。
幾位先生說,越小的學生雜念也越少,在學問一途就越容易出彩。
年紀大些的,他們都已經學了很多年了,幾乎全部都成家了,在學問一途的創造性的思維已經固化了。
已經不適合走幾位先生的路了,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繼續考試,可這條路已經到頭了。
他們的想法和幾位純粹以研究學問為主的先生理念相悖。
先做人,再做學問,學而優則仕。
顏白和魚念之走在回莊子的路上,這一路,魚念之總是時不時的看看咧嘴傻笑的顏白,然後又看看坐在馬背上的二囡。
他總覺得顏白和這個小姑娘長得很像,越是這樣想,他越是覺得自己想的就是真的。
不是真的,顏侯會親自去給一個小娘子擦鼻涕?
不是真的,一個在定襄城殺人無數的將軍會給一個小孩子擦鼻涕?
否定不了自己,那就是真的了。
如果自己真的沒看錯,那這個女孩一定是他至親之人,一定是的,魚念之覺得自己想法沒有一點錯誤。
事情就該是自己想的這樣,不然,這世間哪有無緣無故的愛和喜歡。
看着吞吞吐吐的魚念之,顏白沒好氣道:「不是我的私生女。」
「那為何如此上心?」
顏白得意地笑了笑,看着魚念之:「你不懂!」
魚念之翻了翻白眼:「我不是傻子,你說了我肯定懂!」
望着魚念之促狹的笑,顏白認真道:「別瞎想,她其實是應國公家的二娘子,我」
「哦~~~」
魚念之打斷了顏白的話,挑了挑眉毛:「我信了,信她是應國公的子女,可是然後呢, 然後呢?
常言道師出有名,現在的你都講不出一個說法來,這要是傳出去你覺得會是什麼樣子?你可以不在乎這些,可這小娘子她不在乎?
應國公不在乎?」
顏白覺得魚念之說的好有道理,停住腳步扭頭看着他:「你背着我在偷偷地看書?以前沒發現,如今說話頭頭是道。」
魚念之無奈的嘆了口氣:「別岔開話題,這個問題你得想,想不好,你就變成了一個偷別人女兒的竊賊了。
這還是一個好聽點說法,更髒的我就不說了,你是讀書人,我相信你心裏也清楚!」
魚念之壓低了嗓門,認真道:「所以我覺得還是送回去的好!」
「我如果收她為弟子呢?」
魚念之搖搖頭:「我雖然沒讀多少書,但是我還是知道聖人教授的禮儀就說過「男女授受不親」。
如果你不是侯,又不是姓顏,你這麼做算是一個極好的辦法,可實際呢,你也算是聖人門下的弟子,弟子可不能砸先生的招牌啊!」
顏白沉思了,魚念之見顏白不說話也就沒多說,可顏白的腳步卻依舊堅定地朝着顏家莊子走去,沒有誰能超越自身所處的時代。
如果有,顏白覺得這個人一定是老爺子,他一定有很好的法子。
顏白回到了莊子裏,老爺子此時正在數石榴樹上的石榴,小七兒坐在不遠處的門檻上看書,說是看,眼珠子卻到處轉。
老爺子照顧的這個棵石榴樹是陳虎他們從南山裏面砍掉樹頭挖出來的,挪種到後院。
今年算是緩過來了,不光長得枝繁葉茂,如今石榴都掛滿了枝頭,唯一不足的是沒有曲池坊老院子的那棵石榴樹結的果子大。
那棵石榴樹的果子能長到成年人拳頭大小,這邊的這顆今年看是不行了,一個個小小的,就剩下好看了。
小七一見小叔進來,立刻就把手裏的書扔到一邊,張開雙臂,像那追着要叨人的大鵝一樣就朝着顏白撲了過來。
顏白怕小七兒摔着,趕緊迎了上去,伸出長長的胳膊,一下子就把小七兒抄到了懷裏。
小七兒才把腦袋搭在顏白的肩膀上,人就扭動着身子要下去,她看見了武家的二娘子,激動地大叫道:
「二囡,二囡,你來啦,你真的來啦,走走,我帶去你去看大貓,走走九尾咪咪,九尾咪咪,滋滋滋」
小七兒帶着二囡就跑出了後院的月亮門,整個府邸都是她的喚貓聲,家裏打盹的貓以為小七兒在喚它們。
從角落裏伸着懶腰跑了出來,跳上院牆,朝着後院跑去!
顏白扶着老爺子在石榴樹下坐好,然後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說給了老爺子。
只不過把自己知道的龍肩鳳頸貴不可言,稍稍改了一下,變成了李淳風偷偷告訴自己的,老爺子邊聽邊微微頷首。
待顏白說完之後,他看着顏白笑眯眯道:「聽明白了,她就是你說的那個靈秀天成的小娘子。」
說罷,敲了敲顏白的腦袋,告誡道:「不過命之一說過於飄渺了,僅此一次,以後不要在這上面耗費時間了。」
「嗯!」顏白點了點,站起身輕輕地給老爺子揉捏着肩膀:「孫兒記住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做學問就行,命之一說孫兒就不管了!」
老爺子笑着點點頭:「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
岩穴之士,趨舍有時,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命之一途因緣際會,時勢造就人物,可明白?」
顏白見老爺子已經講完了道理,點點頭:「明白,孫兒明兒就去好好的看《伯夷列傳》,可武家二娘子到底如何安排?」
老爺子笑了笑:「你是怎麼想的呢?」
顏白想了想,說道:「聖人沒有收過女弟子,七十二賢中也沒有出現一位女君子,在孫兒看來這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但是聖人也曾說過,說他自己自行束脩以上,未嘗無誨焉?他都說了,無論弟子貧富、貴賤、老少,他都收得。
他老人家並沒有去區分男女,既然如此,孫兒當繼承聖人志願,願意做別人不敢做,想給後世開個收女子為弟子的先河,老祖宗覺得如何?」
老爺子頗為無奈,他挑不出孫兒顏白話語裏面的毛病,輕輕地揉了揉額頭,點點頭:
「每個人都是一朵花,有香的,也有不香的,但若想百花齊放,就該有廣闊胸襟,如此,會有非議,但此行大善。」
老爺子的話算是給顏白吃下了一顆定心丸,說完了這個事兒,一老一少坐在石榴樹下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天兒。
顏白善談,老爺子又是一個愛聽,時不時的都能聽到老爺子爽朗的大笑聲,偶爾還夾着老爺子說顏白的笑罵聲。
書院的考試已經完畢,四兄顏育德要找顏白去商議最後確定錄取的名單,顏白喚來伽羅照顧老爺子。
自己跟着四兄顏育德朝着書院走去。
「四兄,剛才老爺子是說他在九十歲的時候,曾一個人當着二十多個青皮的面兒,打了他們的領頭的,狠狠地扇了七八個耳光,
之後揚長而去,那些青皮不但不敢朝着他這個老頭子發怒,反而弓腰送他離開,這事兒是真是假啊?他們不知道老爺子的身份?」
四兄點了點頭:「真的,千真萬確,那時候我也在。」
「老爺子這麼厲害?」
四兄嘆了口氣:「那次是我跟李家子李道宗的一戰,他自持武勇說就只帶一個人,要二打二十個。
我心裏不服,於是就找了二十個同窗,結果,李道宗真的就只叫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老爺子,我就是那個領頭的.....」
顏白:額
完了,吃瓜吃到四兄身上了,顏白見四兄已經在瞪眼睛,拔腿就跑:「我不知道是四兄您啊,如是知道,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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