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眾人酒醒時,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落了下去,收拾了殘羹之後,謝韻昭有些依依不捨的問道:「涼姐姐真的不同我回謝府?我在謝府有座院子,裏面種的全是各類珍品花卉,涼姐姐定沒見過。」
蘇涼搖了搖頭,「晚上還是要回家的。」
「家啊。」新韻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妥協道,「那好吧,若是在國師府住的不舒服,隨時可以來找我。」
「還有我還有我,我們住的客棧也隨時歡迎你來,我可以和崇之睡一屋,給你騰出個房間來!」楚辭也連忙開口,雙眼亮閃閃的看蘇涼。
「行了,都別貧了,回國師府才是最合適的,走吧,時間有些晚了,小國師怕是要生氣。」雲卿輕輕咳一聲,提醒道。
蘇涼想了想離清的脾氣,覺得應該不至於,但也點了點頭。
「阿涼。」正待走時,周崇之開口喚住了蘇涼,「莫要忘了明日的約。」
蘇涼點點頭表示知道,便同雲卿一起下了畫舫,朝着國師府走去。
「阿涼,莫要忘了明日的約。」謝韻昭見蘇涼離去,有些陰陽怪氣的學着周崇之的話,「有些人啊,眼裏的興趣都快要冒出來了,道啟書院,哼哼。」
「韻昭這便是誤會我了,我雖有些私心,但待阿涼很是真誠的。」周崇之很是溫和的說道,臉上的笑容十分賞心悅目,令人不由的信服他說的每一句話。
謝韻昭卻搓了搓手臂,一臉難受道:「肉麻死了,你怎麼這般叫我?」
楚辭看着謝韻昭的樣子分外好笑,頗有些討打的問道:「之前不是說了嘛,都是朋友,叫你謝家主也太見外了,你要是不喜歡被叫韻昭,我可以叫你阿昭、昭昭,怎麼樣?你喜歡哪個?」
「你這臉皮,怕不是刻上了王城城牆上同款法陣。」謝韻昭皺了皺嘴角,最後還是嫌棄的接受了這個韻昭的這個叫法。
「行了,也確實不早了,散了回去吧,告辭。」周崇之看了看天,制止了楚辭的繼續胡鬧,同謝韻昭告辭後三人也下了畫舫。
待畫舫上只留下謝韻昭一人時,謝韻昭臉上的表情淡了下來,走回舫樓,隨意的躺在地板之上,喃喃自語:「真是的,別說涼姐姐,我自己也不想回謝府,謝韻昭啊謝韻昭,你這運氣,還真是頂頂的好啊。」
待蘇涼同雲卿回到國師府時,果然看見了一臉冷笑的離清雙手環胸的坐在大堂里,旁邊的檀音悄悄沖他們搖了搖頭,雲卿頓時有些不妙之感。
「喲,還知道回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這雲氏的小郎君私奔了去呢,真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孤寡老人啊。」離清雙眼來回掃着二人,抽動了兩下鼻子,頓時皺起秀氣的眉毛,「謝氏酒樓的百千釀,鏡湖旁的雲櫻花,你玩的倒是挺花啊,嗯?等會兒,怎麼還有周家那小郎君的味道?」
「今日同他遇上了。」蘇涼倒是很是坦蕩,揮手拿出一壺酒來,有些開心的說道,「阿昭的酒很是好喝,也給你帶了一壺。」
離清一言難盡的接過蘇涼遞過來的酒壺,有些憤憤道:「沒聽出來我再說你嗎?那狗東西到底怎麼教你的?!」
蘇涼不太明白離清為何好端端的又生氣,只能好脾氣的回道:「阿父說我能分辨出別人的心透漏出來的意念,所以隨心就好,離清一直向我傳達的暖暖的如同冬日裏的被窩的感覺,所以話語如何並不重要。」
離清愣了愣,最終煩躁的揮揮手,「滾滾滾,滾回去洗洗睡,一身酒味,臭死了。」
「好。」見離清不再詢問,蘇涼便直接轉身走了出去,雲卿默默的跟在蘇涼身後,出了大堂之後才送了一口氣,「這小國師還真是喜怒不定,可怕的很。」
蘇涼搖了搖頭,不認同道,「離清很好的,你為何總要怕他?」
雲卿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國師的場景,到現在那股恐懼感還能讓自己隱隱顫抖,不由的低頭自嘲道,「許是我的心性還不夠強大吧。」
「我也這麼覺得。」蘇涼看着雲卿,「離清很可愛的。」
說完便直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徒留雲卿僵硬的臉站在原地,雲卿努力從記憶里那張獸臉尋找着可稱之為可愛的地方,但腦海里只留下可怕二字,雲卿緊了緊斗篷,強行壓下腦子裏的畫面,搖了搖頭也回了房,勸誡自己不要多想。
大堂里離清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抖着腿,頗有些煩躁,檀音嘆了口氣,開口勸道:「小國師,蘇女郎分辨的出人心是她的天賦,但語言往往才是最重要的。」
「我當然知道!」離清有些氣惱,「你還真當我是十二三的幼童不成?!」
「您不是,這我們檀家人都知道的。」檀音看着離清,平靜的說道,「可自從您得知了大國師的消息後,心已經亂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還活着的一日,便會護着檀家人一日,這是我和檀英的約定,但這並不代表我便賣給你們檀家人了!」離清有些惡狠狠的盯着檀音道,「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小國師,您明知道檀家人沒有一個人這般想的。」檀音突然單膝跪下,托起離清抖的有些發麻的腿輕輕揉捏着,「您是我們檀家人最珍貴的存在,沒有大國師,便沒有檀家先祖的起勢,可沒有您,便沒有三百年來檀家人的安穩,檀家人對您永遠忠誠,至死方休。」
「呵。」離清有些失笑的看着檀音平靜的臉,「我這是親手給自己套上了一條鏈子啊。」
說完一腳踹開檀音,冷着臉走了出去,檀音也不在意,微笑的看着離開的離清,並未追上去。
蘇涼回到房間,毫無睡意,便坐在桌子旁邊,在書架上挑了本書來看,晚風習習,燭火微微,四周安靜的有些靜謐,突然屋頂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片瓦片被悄悄揭開,蘇涼也不介意,繼續翻頁看着書。
過了許久,突然又是「嘭」的一聲響,聽起來似乎是瓦片被丟在了院子裏,蘇涼又翻了一頁,紋絲未動。
終究還是沒忍住,離清憤怒的踹了一腳房頂,沖蘇涼喊道:「這你都看的下去?!」
蘇涼揉了揉額頭,走出屋子直接跳到屋頂,問道:「何事?」
「我上你的屋頂,揭你的瓦,你都未曾發現,若是碰上壞人,你早跟那狗東西一樣,死了。」離清看着蘇涼,下巴高高抬起,一幅冷漠的神情。
「我發現了的。」蘇涼看着有些無理取鬧的離清,「我知道是你。」
離清癟了癟嘴,甚是委屈,「知道是我,為何還安穩的坐在那裏看書?」
「我以為你同阿父一樣,也喜歡晚上看星星。」蘇涼坐下,「阿父說天上的星星裏面,應該有一顆是他的故鄉。」
「我跟他不一樣,我是這方世界土生土長的。」離清也跟着坐下,將頭靠在蘇涼肩膀上,「那狗東西一開始同你一樣,缺心眼的很,什麼都敢往外說,也虧得運氣好,養父母都是玄劍宗地位最為崇高的長老,不論是靈根還是天賦也都是極佳,不然早晚被人賣了去。」
「阿父說他來到這個世界最先碰到的便是你了。」
「可不是嗎,我當時剛要化形,卻被天敵追趕受了重傷,原本只想碰碰運氣看看能否討得一口封來躲避,誰成想遇到這麼個狗東西,小小年紀,見到我也不害怕,張口就是一句我看你像個白毛紅瞳雙馬尾小蘿莉,鬼知道那是什麼,可口封已討到不容更改,便只能幻化成這般人形,誰知道那狗東西當時腦子裏想的什麼?一般便是不說像人也會說個黃鼠狼狐狸之類的動物,我頂多再次修煉也就罷了,何苦像現在這樣。」提起往事,離清有些牙根痒痒,「雖說托他的福逃過了天敵的追捕,可這幼童之姿多方不便也就罷了,還偏偏是個小女郎的樣子,我可是個公的!公的啊!」
蘇涼笑了笑,「我阿父同我說,當時看到你一身白毛滲着血,還硬要裝作唬人的樣子來,分外的可愛。」
「哼哼,若不是他身上有着玄劍宗的護身劍氣,而我又受了傷,定要打他一頓。」離清不屑的哼哼,隨後又感慨道,「那狗東西當年真的是運氣好到令人嫉妒,出生就是富貴人家,出門遊玩也能被路過的玄劍宗大長老看上,此後更是出門遇神器,走路撿靈草,可惜也許是開始的運氣太好了,後面越來越慘,先是仙門大戰,被當成宗門種子封印在遺蹟中六百年,好不容易被喚醒,又發現自己大半修為被壓制的不能用,重回人間發現天地變換,物非人也非,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做的事,救助百姓,招兵買馬,攻城略地,然後又被自己最看重的兄弟被刺一刀,保不住自己的心愛之人,心灰意冷歸隱山林,最後死的無聲無息的,哈,誰聽了不說一句可悲。」
蘇涼沉默的聽着,半晌開口道:「阿父從未同我說起過往事,只說世間糟心事多的很,不如山上清淨,但還是讓我自己去看看,看看這世間到底變成什麼樣,或許會是一個很是美好的世界。」
離清嗤笑一聲,「美好?誰信誰腦子有」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起身看着蘇涼,「你覺得,你下山以來,所聞所見,如何?」
「我覺得,甚是美好。」蘇涼認真的回答到,「我遇到的人都很好,景也好看,食物也好吃,酒也好喝。」
「呵,我懂了,我懂了,原來如此。」離清的神情頗有些複雜,「命中注定?不,只是造化弄人罷了。」
說着,離清有些失魂落魄的跳下了屋頂,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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