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零二十元錢,是小混混杜書彥這輩子握過的最大金額。
然而,對於杜總來說,還不夠他在會所請幾個父賭母病弟讀書,剛做不久還不熟的可憐女大學生吃夜宵和早飯。
杜書彥路過一個彩票投注點,可惜,他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從自己的記憶里搜到關於下期彩票號碼是多少的信息,否則,把兩萬塊錢一把梭了,全買「55555」,怎麼着也能賺個四千多萬,豈不美哉。
除了彩票之外,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試試運氣。
杜書彥走進一家裝潢頗有些品味的酒吧,這裏分為兩個場子,上面的場子是給普通人玩的,樓上則是給貴賓玩的,與另一幢樓之間連在一起,要是有什麼貴賓不想見的人找上門來,可以從另一個樓繞出去,可以說店家考慮得相當周全。
杜書彥知道這些,是因為原主有個朋友叫江海,就在這裏當服務員,年紀也很小,對「混社會、跟大哥」這種事有着莫名的嚮往,他也想跟在大哥身後狐假虎威一把,而不是當個小碎催,在這裏給人端茶倒水,誰都能使喚他,就連在點評網上被人差評,都得被扣兩百塊錢。
一進門,走到貴賓區門口,杜書彥就看見江海站在那裏,整個人蔫蔫得,一副毫無精神的樣子,在原主的記憶里,江海每次見到他,都特別熱情,就像激動的大金毛。
杜書彥拍拍他的肩膀:「江海,怎麼啦?」
江海打了一個激靈,好像見了鬼一樣,等看清是杜書彥,才鬆了口氣:「杜哥,是你啊……我有件事……想問你……」
杜書彥倒退一步:「沒愛過。」
江海:「……」
「不是問這個,」江海左右張望了一下:「我最近欠了別人一點錢,催得太緊,還不上,你能不能借點?」
杜書彥:「借多少?」
「五萬。」
杜書彥眉頭微皺:「你是黃賭毒沾了哪一樣?」
江海苦着臉:「就打了幾圈麻將……我也是沒辦法,小梅說她想上電影學院,要報藝考班,那輔導費,真貴啊!」
小梅是江海的妹妹,今年剛上高三,只出現在男主的台詞裏,應該是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在故事中,她成功的考上了一個電影學校,然後為了得到一個角色,去陪反派吃飯喝酒,當晚便被反派拖進房間強暴致死,成為反派的罪證之一。
杜書彥搖頭:「上什麼電影學院啊,現在火的有幾個是正經科班出身?」
江海嘆了口氣:「江哥,你是沒有妹妹,你不懂……爸媽都不支持她,她哭着來求我……哎,你不知道,自從她上了六年級以後,就沒對用那麼軟的聲音跟我說話了……那個時候,真的!我覺得我不答應她,我就不是男人!」
杜書彥扯扯嘴角:「那麼,男人,你不僅沒賺回學費,還倒欠了五萬要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啊……明明看他們打得都不怎麼樣,但是架不住水平臭的摸好牌啊!」江海快愁死了,「現在他們都逼我還錢……還給我發來了小梅的照片。」
說着,江海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調出一張明顯是偷拍的照片,穿着連衣裙的清純少女正背着書包從校門口走出來,她的裙擺被風吹動,抬着手將頭髮撥到耳後,一邊不知道跟旁邊的人在聊些什麼,粉嫩的臉上掛着快樂的笑意。
拍這種照片發過來,就是告訴江海:你要是不還錢,我們隨時都可以對她下手。
杜書彥自己全身上下才兩萬零二十,這位兄弟一欠就是五萬,實在愛莫能助。
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哥哥!」
杜書彥與江海轉過頭,方才那個照片上的女孩子快步向這邊走來,江海一怔:「你來幹什麼?」
小梅的臉上滿是焦急,上下打量着他:「他們說你受傷了,你……你哪裏受傷了?」
「誰說我受傷的?」
「我。」從拐角處,又走出幾個男人,江海見了他們,臉色唰得一下白了,連聲音都在顫抖:「水……水哥……我會還錢的。」
水哥冷笑一聲:「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五天了,我是一毛錢都沒見着。」
「等我發了工資就還!」
「哈?發工資?你在這站着,一個月有五萬吶?就你這樣,不會是有富婆看上你了吧?」
水哥身旁的小弟掃了一眼杜書彥:「水哥,性別不要卡那麼死嘛,說不定,是富哥哥看上他了,這不,在談價格呢。」
另一個小弟跟着湊趣:「不知他倆誰上誰下啊。」
「聽說基佬圈遍地飄零,無一無靠。」
水哥懶洋洋地指着杜書彥:「這沒你事,你趕緊滾,否則,不小心傷到你,那可就對不住了。」
杜書彥微微低頭,挽了挽袖子:「你們不是來討債的麼?怎麼,錢不要了?」
「呵?你還真是這小子傍上的富哥哥?你肯還就更好咯,連本帶息,八萬,拿到錢,我現在就走人。」
杜書彥沖他一笑:「我身上現金不夠。」
「轉賬也成。」
杜書彥:「銀行里也沒有。」
水哥變了臉色:「你他媽的是不是在耍老子?!」
他伸手就要揪杜書彥的衣領。
杜書彥一把將他的手拍開,整了整衣領:「聽說過馮二疤麼?」
馮二疤是他大哥的大哥,在幾條主要商業街里有生意,屬於男主在第二十集才遇到的中級boss。
水哥神色微變:「你認識馮二疤?」
「還算熟,我大哥帶着我跟他一起做過幾次買賣,現在還有幾樁沒清,要是我有事,那賬就平不了,到時候,就勞煩水哥替我把未盡的事做完了。」
杜書彥從容不迫的模樣,讓水哥都拿不準,他到底是在裝逼,還是跟這人有點什麼往來。
不過,江湖本來就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既然杜書彥抬出這麼一號人物,水哥也得給他幾分面子。
他的語氣和緩了一些:「你想替他出頭,又沒錢,要不你劃條道?」
「這樣吧,他是在麻將上輸的錢,我正好也略懂一些,不如,我就替他再來幾圈,要是輸了,我把他的一併還了。要是贏了……」
水哥昂着頭:「你要是贏了,該多少就多少,絕對不會少你的。」
幾人開了一個包間,杜書彥看了一眼小梅,對她說:「這沒你的事,你回家寫作業去。」
小梅不敢吭聲,她看了看江海,江海也用嘴型對她說:「快走。」
小梅剛轉身,就被攔住了。
水哥皮笑肉不笑:「哎,別走啊,作業不作業的,在哪不能寫,就在房間裏寫,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叫你哥哥送進來,不比在家裏沒人疼沒人愛的強?」
包間裏有一張麻將桌,還有一張靠邊的小桌子,小梅就坐在小桌邊,她全身緊繃,不知道會面對怎樣的命運。
進了這層樓的包間,起步就是萬元,一晚上百萬元上下的也不罕見。
老闆不收包間費,但從贏家那裏抽成,所以服務特別到位,水果和軟飲無限量供應。
煙都是自己帶的。
坐下之後,水哥從懷裏掏出一包華子,抽出兩根,用手指捏着,一併遞給杜書彥。
這是道上的規矩,敬煙敬兩根,以示自己沒在裏面加料,讓對方任意選。
道上也有一個規矩,接煙得拿裏面那根,以示敬意。
杜書彥不知道裏面那根有沒有動手腳,也不想因為敬煙這種小事現在就掀桌。
他笑笑,望向小梅:「有小姑娘在屋裏呢,不抽了吧。把香噴噴的小姑娘熏得一身煙臭味,暴殄天物啊。」
「哈哈哈哈哈……」水哥大笑,「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看上她了吧?放心,你要是輸了,我讓你第一個,給個友情價就行!」
杜書彥笑笑:「行啦,快點打吧,我看小姑娘在這坐着也無心寫作業,早點打完早點散,別害她明天交不上作業。」
「嘖嘖,真是憐香惜玉。」
坐在水哥在左邊的小弟將桌上已經碼好的麻將推倒,重新洗牌。
剛出了兩張牌,杜書彥就發現坐在水哥對門的小弟擺在桌上的手動了動,左手大拇指回扣,右手放在牌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牌,似乎十分認真。
水哥好像在低頭看牌,實則眼珠子時不時向上翻一下,瞄着小弟的手。
到出牌的時候,更是正大光明的掃幾眼。
小弟的手勢也在不斷變化,現在已經變成了左手食指伸出,右手用拇指和中指捏着牌。
杜書彥將一切看在眼中,他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巧合而是出千的話,對面就要打三餅了。
「啪」,不出所料,正是一張三餅。
所謂「角色所知不能超過作者所知」,所以,這個世界裏的老千手段,也與杜書彥所知的相差無幾。
做生意,少不得要意思意思。
有時候意思不能明着意思,除了雅賄之外,在牌桌上意思意思,也很常見。
為了確保自己想贏就贏,想輸就輸,且能控制輸的範圍,杜書彥專門拜了暗八門「風馬雁雀,橫蘭榮葛」中的蘭門老前輩為師,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這種用手勢出千,與使用暗語出千的手法統稱為「發點子」,手段不是統一的,不過也大概就那麼幾個流派。
杜書彥給學費大方,蘭門老前輩授業也大方,他將畢生所知,傾囊相授。
第一圈結束,杜書彥輸了五百塊。
雖然比水哥預估的要少很多,不過,至少是輸了,這讓他放鬆了警惕。
原來這個小子就是個棒槌,一會兒讓他輸得只剩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