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之門在三個人面前無聲合攏,一道白光籠罩了他們的全部視野,之後,門、光,全部消失不見,代之以頤人的海濱景色。
亮藍色的海水在身下向遠處無限延伸,溫度正合適,金色的細沙隨着海浪溫柔地捲動,一些細小顆粒甚至反射出太陽的光芒。沙灘上不遠處就是一片密林,高高低低各種樹木羅立其間,有些樹上掛着累累的不知名的果實,凡妮莎認出了幾株椰子樹和野菠蘿,其餘的就有待肚子去考證了。空氣中充滿了悠然自得的閒適與緩慢味道,讓人莫名地忘記一切煩惱,只想留在這美景之中。
這分明就是天堂。
凡妮莎記得自己踏過多隆之門時,一邊念着開門咒語,一邊想着最安全的地方,難道這裏就是對自己來說最安全的所在?一座與世無爭的小島?
海水裏的兩人依然在撕打,攪亂了小島的寧靜海面。
&凡妮莎沖他們喊道,「你們快停下!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布蘭特從金髮戰士的剪刀腳中掙脫出來,最先發現身處一片海水之中,不由愣住,金髮戰士隨既給了他一記老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啊,那真是比對方的頭髮還要迷人的顏色。
&打了!」凡妮莎踢着海水,「我們不在酒谷之國,這場架打贏了也沒意義!」
臉上有疤的戰士好容易才停下來,擦着嘴角的血,恨恨地盯着布蘭特,一語不發。
&戰。」布蘭特從海水中站起來,伸手去拉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的疤面戰士,「你打得不賴。停戰協議持續到離開這裏之前。」
&戰。」疤面看了看四周,勉強伸出右手,「你打得可不像一個次子。」
布蘭特哈哈大笑。
凡妮莎看了看布蘭特,發現他是真的在笑。這不對。他剛剛失去母親,父親又慘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哥哥在追殺他,眼下連次子之位也沒了——他應該傷心,應該狂暴地發泄,應該撲過來扇我耳光。
然而他在笑。
此刻,凡妮莎已經沒有了剛剛來到這裏的興奮,她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
&吧,我們沿着海岸走,太陽下山之前找個背風的地方停駐,」布蘭特對疤面說,「但願你能用樹枝捕魚。」他轉向凡妮莎,「你會煮海鹽嗎?晚餐興許用得上。」
凡妮莎機械地搖搖頭。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對一個陌生人,不,應該是一個很熟悉的陌生人。凡妮莎在腦海中搜尋着對這類人的準確定義。
普通朋友。
對。那種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普通朋友。
這太讓人難以致信了。一秒鐘之前,他還在為保護我而奮力拼殺,然而自從踏進多隆之門,他居然視我為空氣!
不。多隆之門是為相愛的人而設,怎會截斷我們之間微妙的吸引?那就是這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作怪,它使布蘭特不再關注我,不再想親近我。
凡妮莎舉目四望,寧靜美麗的景象幾乎讓她放棄這一怪異的想法,但四年來內舍人的教導讓她恢復冷靜,公主知道,美麗的外表下往往掩藏着最為醜陋的真相。
&布蘭特止住同伴的腳步,伏低身子,眼盯着對面,他看到了一隻動物,在密林之間緩慢而慵懶地移動,王子悄悄抽出腰間的匕首,看準機會,手腕一抖,匕首嗖地一聲飛出去,正中那隻動物的腦袋。只聽「呱」的一聲大叫,它倒在地上不動了。
&晚餐有着落了。」布蘭特得意地走上前去撿拾他的獵物,卻在伸出手的瞬間停了下來。
地上躺着的是一隻金錢豹,它原本華麗的皮毛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方,有的圓,有的正在向外流血,有的被致命的箭頭塞住,布蘭特的匕首斜插進豹子的腦袋,將它的耳朵與下顎撐開形成一個奇怪的角度,而令他膽寒的是,那顆小而精緻的豹頭上,正同時插着四把匕首,它們從不同的角度刺入這可憐動物的腦袋,尖端又從反方向穿出,使得豹子的臉有着金屬的寒意和破碎的猙獰。
最令人費解的是,它是怎麼帶着這一身的利器活下去的?
布蘭特退後一步,他看到,地上的豹子本來已經合上的眼睛正在慢慢睜開,呼吸也由最初的毫無聲息變得細長而平穩,它正在活過來,帶着新來的匕首。
&那兒。」疤面小聲說,他指着樹上的一隻長尾狐猴,它的頭跟身體僅剩一根脖筋相連,顯然是在爭奪食物或雌性時被同類所傷,但那絕對是致命傷!它的頭像鈴鐺一樣掛在胸前,此刻正歪着兩隻藍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三個人類!在它身後,它的缺胳膊少腿的同伴也在打量着新來的異類,它們掩映在樹葉與樹枝之間,若隱若現。
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凡妮莎驚恐地想。本該死去的生物以如此恐怖的形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