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沿着海岸,白天趕路,夜晚研究作戰方略,直到最後樹木漸疏,眼前出現綿延起伏的山丘,蜿蜒的溪流和陽光普照的原野。平原上,數棟燒毀的莊園骨架像焦黑的爛牙齒一般豎立。又走一整天,凡妮莎方才隱約看到魔戟堡的塔樓聳立在藍色的湖畔。
她還記得在奶媽的故事裏,這是一座由恐懼所建築的城堡,黑心赫倫將嬰孩之血與泥灰混合——每當說到這裏,老奶媽總會壓低聲音,孩子們得靠過去才聽得見——但伊凡的詛咒如影隨形,穿過巨大的石牆,天空降下帶毒的血雨,毒死了赫倫和他所有的兒子。公主一邊驅策聖光不斷前行,一邊咬緊嘴唇。不會太久了,她告訴自己,那些塔樓就只有數里地遠。
但他們那天走了一整天,第二天又走了大半天,才終於到達唐納德爵士麾下大軍營區的邊緣,即城堡西面一座燒成廢墟的小鎮。遠看魔戟堡容易使人產生錯覺,因為它實在過於巨大。龐大的圍牆從湖邊拔地而起,陡峭突兀一如山崖,城垛上排列着木鐵製成的弩炮,看上去就跟蟲子一般小。魔戟堡的城門樓有絕冬城的主堡那麼大,石壁開裂褪色,十分可怖。從城牆外看去,只能見到五座巨塔的頂端,其中最矮的一個也有絕冬城最高塔樓的一倍半高,但它們不像正常塔樓那樣高聳屹立,凡妮莎覺得它們好似老人粗糙彎曲的手指,正在摸索飄過的雲彩。她記得威瑪奶媽講過,石壁如何像蠟燭般融化,血雨順着台階和窗戶流淌,閃耀着陰暗炙熱的紅光,朝赫倫藏身之處流去。眼下,公主相信故事裏的每一個字,這些塔樓一座比一座詭異畸形,它們凹凸粗糙,破裂失衡。
沿途有眾多旗幟,插在南部軍人的帳篷上,凡妮莎能辨認出大部分旗幟上的紋章,也能嗅到大部隊所散發的臭味。從味道中,公主得出結論,自己的部隊已在這兒駐紮有一段時日。營地外的便池已經滿溢,蒼蠅成群,環繞營區的尖樁上長出淡淡的綠茸毛。
「出了什麼事?」公主問。
「這裏的領主奧普蘭大人拒絕我們的大軍通過魔戟堡。」唐納德爵士催動坐騎來到凡妮莎身邊。
「理由是什麼?」凡妮莎皺了皺眉,奧普蘭家族與新月城的高汶家世代姻親,當初並不看好德林家的統治,但鑑於高汶家穩固的社會地位,也不曾有過反叛之舉,如今高汶已被伊麗婭滅族,奧普蘭阻止自己進軍絕冬城也情有可原。
「理由麼,」一向謹言慎行的唐納德爵士說起這個理由來不禁面帶為難,「奧普蘭不肯承認您的王位繼承權。」
凡妮莎心中一震。難道伊凡曾經來過這裏?「那他覺得誰有王位繼承權呢,他自己嗎?」凡妮莎下了馬,走進唐納德的臨時營寨。她來到桌前,脫去騎馬時穿的薄棉手套交給身邊的布蘭特, 「北部盛夏仍處於科曼的統治之下,像這樣被阻在城外早在意料之中,但我以為過了獨夫關事情會好辦一些,沒想到第一個遇上的就是這塊難啃的骨頭。」她指着羊皮地圖說,「除了眼前的魔戟堡,接下來還有瑟蘭堡、漩光城和龍脊鎮,我們必須漂亮地拿下魔戟堡,給後面的幾座城鎮一點厲害看看,否則,前進的路上將會有更多阻礙。」
「我們試過強攻,但收效不大,」塞德里克爵士轉過他的大肚子,火紅的鬍子在凡妮莎眼前飄動,「魔戟堡的城牆受魔法加持,攻城車和火油桶對它都不起作用。」
「所以我來了,」凡妮莎得意地指指帳外的聖光,「我弄到了一匹能穿透一切阻礙的馬,只要選對了騎手,魔戟堡的大門自會在我們面前開啟。」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唐納德搖頭,「我們曾經攻破一處城牆垛口,但進入瓮城之後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即便現在說起來,這位身經百戰的騎士仍心有餘悸,「他們似乎早有準備,每個人的眼睛都發着綠色的不祥的光,而且,他們的戰鬥力幾乎是以一當十,我們被殺得潰不成軍。」騎士因承認自己的失敗而低下頭,帳中所有人也都沉默不語,緬懷着那場慘烈的失敗。
「綠色,」凡妮莎咀嚼着這個詞,「奧普蘭家族的魔法是什麼?」
「提升。」唐納德給出答案,「老苔斯的魔法是提升人的食慾,她這一生治好了無數人的厭食證。而她的孫子則能提升奔跑速度,自己卻天生沒有雙腿,是個終身殘疾。」
「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的話,奧普蘭家族的魔法早就該沒落了,可是他們依然統治着這座城堡,這是為什麼?」
「因為不斷有更強大的魔法基因的加入。」塞德里克往桌上丟了一張羊皮卷,上面細緻描繪着奧普蘭家族的譜系,「從那殘廢小子開始,他們家娶的就都是有着強力魔法的女人,而且每一代領主繼任之後,魔戟堡的高度就增加一層,至於這樣做有什麼用意,還有他們的魔法是什麼,世人都不得而知。」
凡妮莎又想起了威瑪奶媽的傳說故事,不由甩了甩頭,把這可怕的念頭驅逐出去,「就是說現任的領主有提升戰鬥力的魔法,他創造了那些強化戰士來為自己戰鬥。」
「很有可能。」唐納德和塞德里克同時點頭。
「讓我去,」一直沉默的布蘭特突然出聲,「隨同銀國王出使盛夏之國的時候我到過魔戟堡,雖然那時候城堡遠沒有如今這麼高,但我曾與現任城主珂倫?奧普蘭共同玩耍了一個夏天,相信他會聽我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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