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以為我捨得讓你離開嗎?」狄寧進入神堂前廳時,瑪烈絲正對銳森說道。「不這樣,怎麼騙得過席娜菲?赫奈特呢?」
&謝您,主母大人!」銳森大為放心地回答。他一步一鞠躬地從瑞烈絲的王座上退下。
瑪烈絲環視家人,宣稱道:「辛苦的一周終告結束,縛靈秘法完成了!」
狄寧搶先絞扭雙手以示恭賀。這一周以來,只有家族中的女性看過辛勤工作的成果。在瑪烈絲的暗示下,維爾娜走到房間一側拉開布廉。站在那裏的口正式技長扎克納梵。他不再是一具腐朽的屍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黑暗精靈。
當武技長走上前,來到瑪烈絲身邊時,狄寧不覺全身一震。
&親愛的札克納梵,你看起來跟往日一樣英俊。」瑪烈絲滿意地對着縛靈屍說道,那具不死之身毫無反應。
&且更聽話。」布里莎接着說道,並加上一串咯咯的笑聲。
&他……去逮捕崔斯特!」狄寧提起勇氣問道,雖然明知沒有他發言的餘地。幸好瑪烈絲和其他女性太專注於神奇的札克納梵,而忘了對這位長子施以懲罰。
&克納梵會給予你弟弟應得的懲罰。」瑪烈絲立誓道,她的眼裏閃爍着光芒。
&過,等等,」她的眼光從縛靈屍身上轉向銳森,冷冷地說道:「他太漂亮了,無法讓我那厚顏無恥的兒子心生畏懼。」其他人交換了困惑的眼神,猜想瑪烈絲可能是為了銳森受的折磨而企圖安慰他。
&的伴侶,過來,」瑪烈絲對銳森說,「拔出你的劍,在你這位已死的對手臉上劃幾刀。這樣會讓你好過些,也會讓崔斯特在面對他的昔日導師時感到畏懼!」
銳森猶豫地走過去。當他靠近縛靈屍時,他的膽子大了些。札克納梵動也不動,眼睛不眨,連呼吸也沒有,看來對周遭的事物毫無反應。銳森握住劍柄,再往瑪烈絲望去一眼,以尋求信心。
瑪烈絲點點頭。銳森大吼一聲,拔劍刺向札克納梵的臉。
然而劍尖沒有機會刺中目標。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只見縛靈屍的雙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身出鞘,在胸前一橫,在剎那間精確地完成了任務。銳森的劍飛脫出手,這位命定該絕的侍父還沒能來得及出聲抗議,喉嚨就已被札克納梵一劍割破,而他的心臟部位插入另一把劍。
銳森還未倒地之前,便已氣絕身亡;但縛靈屍並沒立即住手。他的雙劍持續向可憐的屍體劈砍了數十次,直到瑪烈絲滿意地叫他住手為止。
&個傢伙我已經厭煩了。」瑪烈絲向孩子們難以置信的眼神解釋道:「我早已從平民中挑選了下一任侍父。」
事實上,讓他們震驚不已的,並非銳森的死亡,他們一點也不關心是誰來擔任母親的伴侶--人總是會換。他們之所以瞠目結舌,完全是被縛靈屍的精彩表演所震懾。
&活着的時候一樣厲害。」狄寧說道。
&好!」瑪烈絲回答:「札克納梵現在完全是個戰士,戰鬥技能是他的一切,一旦他盯上了獵物,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分心。孩子,看看他。這就是縛靈秘法,羅絲的恩賜!」她轉向狄寧,帶着一抹邪惡的微笑。
&決不靠近那個東西!」狄寧倒抽一口氣說道,可怕的母親還想要第二場表演嗎?
瑪烈絲對他笑笑。「別怕,長子,我沒有理由要傷害你。」
她的話完全無法讓狄寧放心。她不需要理由,倒在地上被砍得亂七八糟的銳森的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將帶領縛靈屍出城。」瑪烈絲說。
&城?」狄寧遲疑地回答。
&他到你遇見你弟弟的地區去。」瑪烈絲解釋道。
&要跟在那個東西身邊?」狄寧再次倒吸一口氣。
&他到那裏,然後離開,」瑪烈絲回答,「他會自己狩獵。他身上會施加法術,加強他的狩獵能力。」
一旁的布里莎有點不安。
&麼了?」瑪烈絲看見她皺起了眉頭,詢問道。
&毫不懷疑縛靈屍的能力,也相信您施放在他身上的魔法,只是……」布里莎有點猶疑,她知道瑪烈絲決不容許任何反駁這次重大行動的意見。
&還在害怕你的弟弟?」瑪烈絲問道。
布里莎不知該如何回答。
&們,放下無謂的恐懼,」瑪烈絲冷靜地說道,「札克納梵是我們的神後所賜予的禮物,在幽暗地域之中,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擋他。」她看向不死的怪物:「我的武技長,你不會讓我失望,是吧?」
札克納梵面無表情地站着,沾滿血跡的雙劍已收回劍鞘,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向前直視。他看起來就像一座雕像,沒有呼吸,沒有生氣。
但是,只要看看札克納梵的腳邊那堆曾經是杜堊登家恃父的肉塊,血肉橫陳,慘不忍睹的樣子,沒人敢懷疑札克納梵不是活人。
第二篇 貝爾瓦
友誼:無論是在幽暗地域抑或被遺忘國度的地表,這個名詞對不同的種族與文明而言都有不同的意義。在魔索布萊城中,友誼一般出自於互惠互利。當結盟對雙方均有利可圖時,這種關係是安全的。然而,忠誠絕非卓爾精靈的信條,一旦一位朋友相信甩掉對方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時,他會立即快刀斬亂麻,讓這段友誼結束通常對方的生命也隨之結束。
在我的一生之中,交過的朋友極少,如果我活上一千年,我想情況也不會變。儘管如此,也無須大過傷感,因為那些待我如友的人們,個個品格高尚,充實了我的人生經驗,讓我獲益匪淺。首先是札克納梵,我的父親及導師,他讓我明白我並不孤單,也鼓勵我堅持自己的信念。札克納梵將我從刀鋒與毀了我族人的混亂、邪惡及盲目信仰之中救出來。
但是我仍然迷失了自己,直到一位斷臂的地底侏儒進入我的生命。在多年以前,我曾經從狄寧無情的刀下救了他一命。我的行為有了回報。多年之後我與地底侏儒再度相遇,但這次是我任由他們擺佈。如果不是貝爾瓦?迪森格,我可能已經被殺了--雖然我那時寧可死亡。
我在布靈登石城生活的日子,以我漫長的一生而言,算是相當短暫。關於這個城市及其居民,我仍然印象深刻,而且我將永遠記得他們。那是我接觸的第一個不以自私自利的個人主義維持,而是以互助合作為基礎的社會。地底侏儒共同對抗幽暗地域中的種種敵意與危機,合力進行無休無止的採礦苦工,並且一起玩遊戲,這些都構成他們豐富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歡樂與人分享,勝於獨自品嘗。
--崔斯特?杜堊登
第七章 榮勛探礦團長
&勛探礦團長,非常感謝您的到來。」囚禁卓爾精靈的牢房門外聚集了一群地底侏儒,他們都向來者恭敬地鞠躬,其中一人並開口致謝。
貝爾瓦?迪森格微微退後。自十年前那悲慘的一日以來,他從沒接受過族人加在他身後的任何榮譽名聲。那天他和採礦隊在布靈登石城東,接近魔索布萊城的地道內,遭遇黑暗精靈攻擊,他被截肢,幾乎因過度失血而死,但還是撐着回到了家鄉,成為探勘隊唯一的生還者。
地底侏儒讓路給貝爾瓦,好讓他能很清楚整個房間和那個精靈。對於綁在椅子上的精靈而言,整個圓形的房間非常堅固,岩石體成形,除了以鐵皮鑲邊的厚車石門之外沒有其他出口。不過倒是有一個窗口,以影像與聲音的幻術隔絕,以方便室外的警衛隨時監看囚犯。
貝爾瓦端詳了崔斯特好陣子。「他是個卓爾精靈,」他洪亮的聲音帶着氣憤及些許不耐。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被召喚至此。「跟其他卓爾精靈沒什麼兩樣。」
&位囚犯聲稱他曾經與您在幽暗地域中相遇,」一位年長的斯涅布力對貝爾瓦說道。當他繼續說話時,他的聲音變得很輕,整個頭低下去:「就在慘敗之日那天。」
一提到那天,貝爾瓦整個人又縮了一下。這件慘痛的事件還要他回憶多少次?
&許吧,」他聳聳肩,不表任何意見,「我可分辨不出黑暗精靈長相的差異,再說我也不想去試!」
&錯,」另一人說,「他們長得都一樣。」
當地底侏儒談話時,崔斯特正好將臉轉向側,面對着他們,儘管在石頭牆上的幻術之下,他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
&勛團長,也許您記得他的名字。」另一個地底侏儒提議道。他們一見貝爾瓦突然對黑暗精靈產生興趣,都停止談話。
圓形的房間內一點光都沒有,在紅外線光譜中,此時生物的雙眼會呈現紅色;但是崔斯特的眼睛是個例外,即使在紅外光之下,他的眼睛很明顯地是紫色。
貝爾瓦記得那雙眼睛。
&頭在下!」他深吸了一口氣,「崔斯特。」他咕噥着回答了那位提議的侏儒。
&真的認識他!」好幾個地底侏儒一起出聲喊道。
貝爾瓦舉起兩隻殘臂。一隻殘臂裝上了秘銀制的鶴嘴鍬頭,另一隻則裝上nb34個卓爾精靈,這個崔斯特,」他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就是他讓我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一些侏儒認為榮勛團長由於往事而生氣了,遂開始為黑暗精靈喃喃念着禱告。「史尼提克王的判決成立了,」其中一位說道,「這個精靈應當馬上處死。」「可是他,這個崔斯特,他救了我一命。」貝爾瓦打斷他的話說道。其餘人都不可置信地轉向他。
&斯特是讓我殘廢了沒錯,」榮勛團長繼續說道:「但也由於他的建議,我才能活着回到布靈登石城。這位崔斯特說:『讓他給那些侏儒做個警告。』不過即使是當時,我也明白那些話是說給他那殘酷的兄弟聽的。我知道他說那些話背後的真相,那是仁慈之心!」
? ? ?
一小時之後,稍早曾和崔斯特談過話的那位斯涅布力顧問走進囚房。「國王的判決是,你將被處死。」他一走近八椅,便直截了當地對黑暗精靈說道。
&明白。」崔斯特儘可能平靜地回答。「我不會抗拒你們的裁決。」他看看自己身上的鐐鋯,考慮了一下,又說道:「我不是說我『能夠』。」
斯涅布力停--腳步,端詳着這個難以預料的囚犯,完全相信了他的真誠。他還未開口說明剛才發生的事件,崔斯特又接着說話。
&只要求一件事。」他說道。地底侏儒對這位不尋常的精靈的想法感到好奇,便讓他繼續。
&只黑豹,」崔斯特說,「你們會發現關海法真的是非常有用的夥伴,也是非常好的朋友。當我死了之後,你務必要確定它會交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主人--或許貝爾瓦?迪森格可以。好心的侏儒,我求你答應我這件事。」
地底侏儒搖搖頭。不是不答應崔斯特的要求,只因為無法相信。「國王出於深刻的自責,不能容許讓你存活的任何風險,」他陰鬱地說道,但他的大嘴轉而一咧,露出微笑,並迅速地補充說道:「可是情況變了!」
崔斯特抬起頭來,他幾乎不敢再抱有希望。
&勛團長記得你,黑暗精靈,」地底侏儒聲明:「榮勛探礦團長貝爾瓦?迪森格為你說情,而且願意為你擔保所有可能的風險。」
&我不會死?」
&會,除非你自己尋死。」
崔斯特幾乎說不出話來:「那麼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生活?住在布靈登石城?」
&點還未決定。」斯涅布力回答道:「貝爾瓦?迪森格幫你說話,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會跟他一起生活,至於將來會怎麼樣……」他沒有說完,只聳了聳肩,算是答覆。
從牢房釋放之後的旅程,對一個被重重包圍的黑暗精靈而言確實是一種運動。在崔斯特眼中,布靈登石城的每處景觀部和魔索布萊城形成強烈對比。黑暗精靈城市以精緻的手工藝術,將城市所在的洞窟裝飾得華麗非凡;地底侏儒的城市也充滿美麗的雕飾,但他們卻儘量保留岩石的天然特色。黑暗精靈把洞窟改造成精靈獨有的風格;地底侏儒則與天然形成的洞窟融為一體。
魔索布萊城寬敞高大,洞窟頂端高不可視,是布靈登石城望塵莫及的。卓爾城市由一連串獨立的家族城堡構成,每座城堡都是一座封閉的堡壘,只由一個家族統治。地底侏儒的城市則像個整體的家,在那兩扇山岩石與金屬構成的巨門之內,仿佛所有的建築都合而為一個共同體,合力抵禦門外的危險。
角度也是兩個城市很大的差異所在。就如同所有矮小種族的習性一樣,布靈登石城的拱壁與階梯部磨製得很圓滑,曲線優美。魔索布萊城則完全相反,處處充斥着石筍狀的銳角,處處是狹巷與高台。崔斯特認為,城市建築下尖銳與圓融的鮮明對比顯然完全反映了其中居民的特質--他甚至大膽假設這反映他們的內心。
外圍石室區內一條偏遠的走廊盡頭,座落着貝爾瓦的住所。那是一間小石室,附近是一個出口,通向一座更小的洞窟。一般地底侏儒的住屋門戶洞開,貝爾瓦的房子卻裝設着前門。
護送崔斯特的五位警衛到了門口,其中一位以釘頭nb343的鈍端敲了敲門。「日安,榮勛探礦團長!」他打招呼道。「我們依史尼提克王的敕令將黑暗精靈帶來了。」
崔斯特注意到警衛的恭敬語氣。自從十多年前的那天起,他一直擔憂着貝爾瓦的安危,也不知道對一個侏儒而言,與其斷臂而荀活,是否死去還比較仁慈?殘廢者要在蠻荒的幽暗地域中求生並不容易。
石門打開,貝爾瓦迎接了客人。他隨即與崔斯特四目交會,仿佛見到了十多年沒見的老友。
崔斯特從貝爾瓦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陰鬱,但也仍有頑強的驕傲。他並非刻意打量地底侏儒的殘缺;一切痛苦的回憶都源於多年前的作為。然而他的目光仍不免沿着地底侏儒粗壯的軀幹落向平在身側的兩臂。
他看到貝爾瓦的「雙手」,不禁訝異得睜大了眼睛,先前的顧慮全拋到了腦後。右側的手臂末端契合地鑲着一個戰nb343的頭,以秘銀打造,上面蝕刻着精細複雜的占老文字與士元素及其他崔斯特從未見過的生物圖案。
另一邊也毫不遜色。貝爾瓦的左臂鑲上雙頭的鶴嘴鍬,同樣以秘銀打進,也密密麻麻地附滿了古文和雕刻,最明顯的是一隻龍展翼飛翔的圖案覆蓋了整支鍬的鈍面。崔斯特感覺到貝爾瓦雙手上的魔法,隨即明白斯涅布力工匠與法師都在這兩支工具上費盡心力以求完美。
&好用。」賈爾瓦任崔斯特端研了一陣子後才說道。
&美。」崔斯特低聲回答,但他所想的不僅是nb343和鍬而已。貝爾瓦的雙臂的確令人嘆為觀止,但對崔斯特而言,這對傑作背後另有深意。黑暗精靈,尤其是男性,一旦肢體殘缺,即使掙扎回到魔索布萊城,也會被其家族拒於門外,成為無助的流民,等着讓別的奴隸或精靈結束他悲慘的命運。在卓爾文明中,弱者毫無立足之地。在這裏,顯然斯涅布力接受了貝爾瓦,並盡一切可能給他最好的照顧。
崔斯特禮貌地將目光抬起,看向榮勛團長。「你還記得我,」他說:「我原本擔心」
&會再聊,崔斯特?杜堊登。賈爾瓦打斷他的話,然後轉向警衛,用他聽不懂的斯涅布力語對警衛說道:「如果你們完成任務,便請離開吧。」
&勛探礦團長,我們在此聽候您差遣。」一位警衛回答道。崔斯特注意到貝爾瓦在對方提及他的頭銜時略微嫌惡地一顫。「國王派我們護送黑暗精靈,並留守於您身邊,直到這位黑暗精靈現出他的真面目為止。」
&麼你們可以走了,」賈爾瓦回答道,渾厚的聲音明顯帶着不悅。他接着看向崔斯特說道:「我已經知道這人的真相,他毫無威脅。」
&抱歉,榮勛」
&關係,」賈爾瓦打斷警衛的話,他知道警衛打算爭辯。「你們離開。我幫這人擔保說情,我照顧他,我一點也不怕他。」
警衛深深地鞠了個躬,然後慢慢地告退。貝爾瓦帶崔斯特進門,接着要他轉身,偷偷地向他指出兩位警衛藏身監視的位置。「他們對我的健康太多慮了。」他淡淡地以卓爾語說道。
&們這麼關心你,你應該感激才是。」崔斯特回應。
&可不是不知感恩!」賈爾瓦吼道,他的臉因為生氣而漲紅。
崔斯特知道他話中有話。貝爾瓦的確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但他認為自己不值得備受矚目。崔斯特壓抑了自己的好奇心,以免過於觸怒這個驕傲的地底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