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眠之主 第159章 四王會戰與老國王
翌日上午，菲莉絲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她喝了些水溫潤干疼的喉嚨，明斯特市位於北方，初秋總是乾燥，睡醒時咽喉傳來的痛感總讓她煩惱；
也難怪總有中產家庭和貴族會離開明斯特去往南方定居，那裏更溫暖濕潤，空氣也宜人，聽說紐倫的冬季都不用整日燃着爐火。可即使如此紐倫人也依舊喜歡在冬天的午後聽着火焰的噼啪聲，在壁爐邊讀書或品茶，但這只是為求情調而已。不像明斯特，壁爐可是剛需。
她微微晃着腦袋坐在床邊發呆，隨後才想起昨夜薇菈離開後，整晚都沒回來。
「薇菈，你回來了嗎？」
「大小姐。」薇菈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回來一會了，您睡得好嗎？」
「唔，算不上好，天氣太乾燥了。」
「雨季也快到了，到時候又會太潮濕。」
菲莉絲輕輕點頭，這就是明斯特的古怪氣候，明明坐落北方卻有規律的雨季，冬天又總飄起鵝毛大雪，乾燥的寒意深入骨髓，實在算不得宜居城市。
「對了，你昨晚去做什麼了呢？」
「這……」薇菈輕輕搖頭，「少爺給我發了薪水，還托我去買東西，不太方便說。」
「喔。」
菲莉絲呆呆地回應道，忽然一激靈：「生日禮物？」
「……您很敏銳，大小姐。」
「是什麼？！你千萬、千萬別告訴我，是他把另一半靈魂也……」
「不不不，不是的！」
「那、那難道是……壽命？！還是……」
「真的不是，大小姐您別多想，只是普通的東西！」
……
卡爾給自己泡了杯咖啡，他坐在扶手椅上捧起《維德王國百年貴族譜系》，上午明媚的陽光灑滿客廳，暖人愜意，他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來。
這本書精緻如藝術品，硬殼書封都鐫刻有浮雕。它比報紙小兩號，而厚度卻堪比《特倫提亞詞典》。
岳父提過這是一本始終在編寫的書籍，每隔幾年就會修訂並新編一次，及時記錄貴族家庭的新生子嗣和重大事件，他手頭這本就是最新版的；
這本貴族譜系由克倫特王室專人編寫，完成後印刷並免費發給全國的貴族家主，市面上買不到。而且無論新版舊版都不允許貴族將之轉贈或出售給平民，當然也沒有貴族會這樣做，這本書可是記錄着王國幾百年間可追溯的所有貴族家庭信息，無論家族是否還在傳承，連他們孩子頭髮的顏色都編寫其中。
卡爾翻開扉頁，一行大氣磅礴的維德文字映入眼帘——謹以此獻給王國榮耀的家族，勿忘家訓，守護輝煌，願維德萬年盛世。
他翻了一頁，沒有目錄，而排在最前的自然是現王室克倫特家族，其實王室就是如今最大的貴族，國王就是最有權力家主。
卡爾知道在「正統之戰」初期時，由於維德舊王室諾德曼家族已腐朽不堪，橫徵暴斂，不顧民間疾苦，而彼時克倫特家的家主，克倫特公爵聯合煉金教會推翻舊王統治，任國王克倫特一世；
正統之戰，即南北萊茵兩大帝國為了正統之名而發起的戰爭。導火索事件發生在距今六十年前，也就是1230年。
在戰爭伊始，戰事還只局限於南北萊茵之間。彼時維德內部動盪，舊王諾德曼家自不可能參戰，他們要應對的是正在起事的克倫特家。至於弗里蒂亞王室和占星教會也在雲霧中觀戰，因此初期並未涉及維德和弗里蒂亞王國；
當克倫特家將舊王趕下王座，新王克倫特一世登基後，維德王國一改曾經旁觀「正統之戰」的態度——當南北萊茵戰局僵持不下，北萊茵率先與弗里蒂亞結盟打算徹底結束戰爭後，克倫特一世沒多久就接受了節節敗退的南萊茵帝國投來的橄欖枝，成為四大國中最後一個下場的玩家。
因此，「正統之戰」自那一刻起不再是兩家的戰爭，而成為後來不斷被談及的「四王會戰」。
最後一個下場往往意味着優勢最大，力量保有最完整，獲利也最多。維德王國和煉金教會的參戰徹底扭轉了戰爭天平，最終維德與南萊茵同盟贏得了戰爭，克倫特一世聲望達到頂峰，維德在腐朽舊王手中損失的國力，新王用一次戰爭全拿了回來，甚至更進一步；
戰後利益分配上新王克倫特一世也占儘先機，資源、領地、賠款……這些都讓維德走上新的台階，成為四大國中綜合國力之最。
但為了避免南萊茵徹底吞併北萊茵，而在戰後世界形成新的威脅，本就沒有矛盾的維德和弗里蒂亞默契地保下北萊茵，雙方力主戰後條款不應對北萊茵太過苛責，這自然招致了南萊茵的不滿；
維德和弗里蒂亞不想看到一個萊茵，他們只希望兩支血脈所代表的帝國繼續互相牽制，於是兩國在戰後給了北萊茵不少經濟援助，還幫助戰後重建、糧食支援、軍官訓練等等，戰後協議上南萊茵最堅持的軍備限制條款，也在克倫特一世的運作下名存實亡。
這就是曾經的盟友，如今卻衝突不斷升級的根源之一。
卡爾大致掃過了克倫特家的內容，史官自然對克倫特家族極盡渲染，但不得不說克倫特一世有勇有謀，也是一代明君，他登基後一系列政策和決斷才讓維德有了今天的繁盛；
而新王年邁後並未昏庸而毀了自己的聲望和成果，他還在世時就大力培養次子維克多·克倫特，並在合適的時機將王位傳給次子，成為如今維德的國王——克倫特二世；
這對君主而言難能可貴，一世在位時為國為民，年老後沒有昏聵，不曾死握權力，嚴守貴族傳統和律法，一生只娶了他的王后，膝下三個孩子，沒有情人沒有私生子；
退位後克倫特一世和他的王后安然度日，他幾乎將一生時光獻給家族和王國，終於卸下重擔的老國王選擇將餘下的所有時間獻給愛人。
他愛了他的妻子一生，晚年時二人還像新婚般甜蜜。
某天已是老婆婆的王后說，她聽聞四葉草能帶來幸運，克倫特一世還是公爵時就聽吟遊詩人唱過那青翠平原的花海盛景，於是克倫特一家人無論如何都沒攔住這位快七十歲的老國王：
老國王像賊一樣在午夜溜出王宮，他沒帶一個隨從，自己去馬廄尋了匹快馬，在群星的輝光下孤身馳騁，拖着一把老骨頭連夜去了青翠平原；
他不再年輕，再無仗要打，可策馬的老頭一如年輕時瀟灑，只因他愛的老太太想要一株四葉草。
在星光下，在花海中，老頭彎着腰找了整整一夜，終於在第一縷日光浮現時尋到那株四葉草，一身衣服髒兮兮的老國王像個孩子似的策馬回城跑回王宮，將四葉草交到他老伴手裏；
那天早晨老王后醒來時卻發現老頭不見了，嚇得她差點心肺驟停，但看到髒兮兮的老頭藏起雙手又驚喜地伸出，還捏着一株四葉草時，她怎麼都生不起氣來。
他浪漫到骨子裏。
後來老王后身體漸漸衰弱，先一步離開這個世界。在國葬那天，紐倫數萬人站在街道兩側為她哀悼，他們看到了老王后華麗的棺材，看到了王室的送葬隊伍，看到棺材內老王后在鮮花中安詳入睡；
可人們還看到一位悲傷的老人，老人揮舞着手杖執拗地打走所有阻礙他的人，其中甚至包括克倫特二世，人們看着他一步一步跟在棺材後面，蹣跚走了五條街。
人們看不到的是，老王后手中沒有捧鮮花，她手心攥着老頭大半夜摘來的四葉草，哪怕早就枯萎了。
因此維德男人一向是其他三大國女性最願意嫁的對象，他們往往浪漫至死，深情一生。
感慨過後，卡爾不再看克倫特家的族譜，克倫特二世和王子公主殿下他不感興趣；
翻了一多半，卡爾找到了沃爾登家，但也只是隨意掃了眼就略過，他現在要找的是艾斯特家。
可是越往後翻，連布魯爾家的內容都出現後，他還沒能找到艾斯特家族……
良久，卡爾翻到最後一頁，凝重地合上《維德王國百年貴族譜系》。
「沒有艾斯特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