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眠之主 第612章 舊家主，新家主

    這荒誕的甚至絕望念頭閃過腦中，令伯爵也不由得一陣眩暈……

    「啊，好吃，原來你是最厲害的呀？」那邊只控制觸手，本體一動不動的迪林斯興奮地對伯爵喊道，「主人教過——最美味的食物要留到最後再吃！你先等等，我玩高興了再陪你玩噢！你放心，我不會吃飽的！」

    「咯…嘻嘻嘻，不會吃飽的，吃不飽的……！」

    「不、不對…！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重要的事，現在不是玩遊戲的時候……呃？」

    迪林斯突然變了音調，現在更像他亡靈時的聲音。

    「要做什麼事？很重要……要幹什麼……？密林會四席，對，四席！可四席是誰？他們讓我做什麼？」

    迪林斯抱着頭低下些許粗壯的脖頸，有些痛苦地搖頭掙扎着，手指竟然在頭上按出幾個血洞來，目光茫然糾結，不斷喃喃自語，仿佛有兩種精神在他大腦中拉扯不休。

    那些觸手也僵在了半空中，有些無力地癱軟起來，沃爾登伯爵和其他人趁此機會趕緊救下剛才被觸手攻擊的戰士——還好，迪林斯似乎是「出了神」，暫時忘記了他們的存在，觸手沒有反擊。

    但是又已經有三名戰士犧牲了，按這個受損的趨勢和迪林斯現在展現出的強大，他們在這裏全軍覆沒，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

    尤其是那觸手竟然能吞噬靈能，難怪它總是能無往不利地擊穿防禦咒文——對那觸手而言，戰士們耗費靈能維持的咒文只不過是「蛋糕堆砌的牆」罷了。

    這絕對是個噩耗，在場的幾乎沒幾人能對付這能吞噬靈能的觸手，因為如今年代的大多數超凡者都是傾向於訓練咒文和能力的！

    像阿萊耶那種將刀法和體術鍛煉到極致，戰鬥時主要依靠白刃戰再輔以能力加持的超凡者少之又少，年輕時曾師從阿萊耶的加里恩勉強也算一個，但就連他如今也更依仗他的召喚術式。

    可眼下，明顯只有阿萊耶和加里恩這種「偏門」的超凡者能與之抗衡，其他人都算得上是砧板上的肉了！但是偏偏他們二人消耗過大，幾乎失去了戰鬥力，阿萊耶已經昏厥，身上也已數處骨折，而加里恩只勉強能自保。

    「啊……！好像想起來了，我是密林會的迪林斯教長……」迪林斯微微張着嘴，目光漸漸從渙散到清明，聲音也介於尖銳和低沉之間，「任務、我有任務的……」

    那些從迪林斯尾椎延伸出的觸手，此刻也不復剛才的僵硬，重新活躍，變得微微顫抖起來，似乎是某種前兆。

    難道是真的天要亡明斯特和沃爾登嗎？

    齊格·沃爾登眼看着對面的迪林斯漸漸清醒，似乎是和深淵使者的意識對抗中漸漸佔據了主導，伯爵攥緊拳頭不甘心地這樣想到。

    該怎麼辦？

    如果在這裏擋不住迪林斯，如果他們的全軍覆沒真的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一定要儘可能拖延足夠久的時間！要拖到卡爾帶着援軍回來！

    而且就算我們都死在這裏，也不能讓這該死的亡靈想起他是誰，想起他的任務！

    伯爵一咬牙，突然嗓音洪亮，對着那邊抱着頭快想明白的迪林斯高聲喝道：「說錯了，你根本不是什麼迪林斯教長，從來就沒有什麼密林會！！」

    所有人都驚了，就連抓緊時間給自己和阿萊耶恢復狀態準備重返戰場的加里恩都錯愕地望向伯爵。

    而突然被「美味食物」點名的迪林斯也是一懵，他意識之海中好不容易漸漸佔據主導權、快要壓過深淵使者意識控制的自我，經伯爵這麼突然一打岔，反倒被更不甘心、更好奇的深淵使者意識重新壓過，再次落入下風。

    而那些觸手也紛紛好奇地將尖端對準伯爵，猶如一雙雙求知的眼睛。

    「我、我不是迪林斯？那我是誰？」迪林斯歪着頭，又有些茫然地對伯爵問道，「沒有…密林會？」

    「對，你被騙了！」伯爵趁機繼續慫恿大喊道，「你根本沒有什麼任務！」

    「沒有……任務。」

    迪林斯喃喃道，緩緩放下抱頭的雙臂，忽然面色一喜：「對啊，沒有任務，我不是迪林斯，好不容易從主那裏出來一回，再一會就該回去了！」

    竟然……把他糊弄過去了？

    人們還是有些懵，連沃爾登伯爵也稍稍鬆了口氣。

    加里恩總算是明白了伯爵的想法，但他不敢掉以輕心，仍是抓緊時間恢復自己，並給阿萊耶灌下修復骨折的魔藥。

    可眾人還沒能輕鬆兩秒，又聽那邊的迪林斯激昂地大笑道：「自由！回去之前我是自由的！」

    接着，所有觸手興奮遊蕩着，無數張口器連連開合，宛如地獄的合聲。

    「我們接着來玩吧…來玩吧！我很餓了！！」

    該死……

    伯爵無力的在心底罵道。

    雖然讓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對明斯特的「任務」，但是……

    就看我們都交代在這裏之前，還能拖多久了。

    齊格·沃爾登決然凝視着蠢蠢欲動的迪林斯，握緊權杖鑲金的杖頭——隨後，他將藏進權杖內數年不曾出鞘的佩劍抽出，劍刃閃爍着銀光，鋒銳依舊。

    這柄劍曾是他年輕時在軍中任少將時的佩劍，鐫刻着齊格·沃爾登威震邊疆、劍指蒼穹的崢嶸歲月。

    「想吃我？那就來吧。」沃爾登伯爵擺開架勢，恣意笑道，「但是注意了——明斯特人骨頭太硬，當心崩掉你的牙！」

    ……

    「你說什麼？！」

    菲莉絲手中的咖啡杯脫手摔落，腳下的紅絲絨地毯染上一片深棕，她的困意也蕩然無存，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書房門口——剛進門就給自己帶來如此「震撼」消息的艾蓮娜。

    自從戰爭爆發後，艾蓮娜一直作為「中轉」遊走在前線和後方，將前方戰況帶回總部，再將後方物資送達前線，並和同行的其他陰影領域超凡者一同保證這條補給線的安全，而她這一趟回來，只為給菲莉絲送來一條從莎莉那得知的消息。

    關於一名老人的「任性」。

    艾蓮娜快速合上書房的門走到菲莉絲對面，乾渴的喉嚨也無暇用一口溫水滋潤，嚴肅說道：「伯爵直接加入戰場了，當着很多戰士的面，還發表了一個小演講提振士氣，然後莎莉也聽見了……」

    「再然後呢！」

    菲莉絲站起來急切追問，艾蓮娜心底沉了沉，嘆了口氣。

    伯爵果然沒有提前知會菲莉絲……

    「伯爵請求加入戰場，然後莎莉…把伯爵安排去了格倫納劇院戰場。」艾蓮娜觀察着菲莉絲的表情，罕見的有些緊張無措，「讓他去支援加里恩和阿萊耶，繼續維持戰線，切割迪林斯和密林會屍傀大軍。」

    菲莉絲倒吸一口冷氣，「胡鬧」二字幾乎就在嗓子眼馬上脫口而出。

    她現在算是想明白了，為什麼不久前會議結束，那老頭在書房會突然說起以後，甚至說起她那不爭氣的哥哥，又為什麼自己看着他離去時的背影會莫名覺得心慌……

    他還撒謊說是去安撫市民，結果竟然直接出了貴族區跑到戰場上去了！

    菲莉絲連指尖都在克制不住地顫抖，卻不知道是因為出於對此的憤怒還是對某種可能性的恐懼……

    菲莉絲，冷靜，你現在是沃爾登家家主、明斯特軍總指揮，當以大局為重……

    而且別的孩子的父母，好些也都在戰場上。

    菲莉絲眼角微酸，秀氣的眉深深緊蹙，咬緊了牙關。

    而艾蓮娜一直緊張地、小心翼翼觀察着她的神情——當然臉色很糟糕，但是……艾蓮娜預想中菲莉絲可能會說的話、有的表現、下達的命令，都還沒有出現。

    她連一句話都沒多說，只是仿佛在掙扎着、拉扯着，強迫她自己思考什麼，做某種決定。

    「要不……」艾蓮娜試探地輕輕問道，「我去那邊看一下，如果不太妙，就把伯爵帶回來，讓其他人也都撤退？」

    菲莉絲很快搖了搖頭，臉色因疲累和這個消息而愈發病態的蒼白，嗓音微啞：「那樣的話前線會吃不住的，我爸是命格4……他應該也是心裏有數，能和阿萊耶管家還有加里恩他們一塊穩固那邊的戰場。」

    「我爸當了這麼多年家主，他…他肯定有數，如果撐不住了，他會組織那邊撤退的。」

    但是菲莉絲這句話的語氣似乎沒有太多自信。

    因為她回憶起之前在書房，伯爵對她說的最後的話，那樣的語氣和表情，就像是某種……

    下定決心後的不辭而別。

    「莎莉說，伯爵自稱他已經是命格5了。」艾蓮娜給菲莉絲來了一針強心劑，語氣篤定，「伯爵沒必要在這方面騙人，這可是打仗，謊報戰鬥力很可能會導致戰略誤判，據說伯爵年輕時曾是少將，他不會犯這種錯誤。」

    菲莉絲點點頭，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去一些，畢竟這倒是實話。如果那任性的老頭子真的瞞着他們所有人悄悄晉升命格5，那無疑會好很多。

    至少他活下來的機會比命格4時要大一些。

    但這也說明，或許從戰爭爆發伊始，自家老頭子就暗自決定找機會直接參戰了。而他肯定也清楚沃爾登家大多數人都不同意，至少阿萊耶管家肯定不同意。

    結果整了這麼一出先斬後奏，總不能是那老頭子退休後閒不住了吧，懷念他的軍旅生涯？

    「那，菲莉絲。」艾蓮娜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菲莉絲望着她，苦笑一聲：「還能怎麼辦？由他去吧，還能把他拽回來嗎？阿萊耶管家也在那呢。」

    「那、要不要我過去看看情況？」

    「不用了，你休息一會，繼續之前的任務。」菲莉絲左手按住微顫的右手，努力不讓心慌蔓延進言語，深呼吸兩次，儘可能平靜開口道，「既然老頭子上了戰場，莎莉指揮官接受了他，那他現在就是明斯特軍的一員將士……僅此而已。」

    【作者題外話】：卡爾華麗回歸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