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的痛!
劇烈的痛感讓南宮淮瞬間清醒過來,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痛苦,仿佛有數百隻飢餓的毒鼠,正在分食他的每一塊血肉!
我不是在病床上化療嗎!
這是怎麼回事??
無法忍受的劇痛折磨着南宮淮的每一處神經,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啊!!!!!啊!!!!!」
這一聲嘶吼耗盡了他殘存的氣力,慘叫聲扭曲的不似人聲,卻沒能為他緩解絲毫的痛苦。
然而,一道嘶啞陰沉的嗓音突兀的傳進南宮淮的耳朵。
「咦,怎麼又活了?」
南宮淮剛聽到這句話時,還以為是自己痛到產生了幻聽,前幾個音節是他從未聽過的晦澀語言,但只是一剎,他竟詭異的全部聽懂了!
好像這晦澀的語言就是他天天接觸的母語一樣!
而這嘶啞的嗓音中夾雜着欣喜與好奇,為南宮淮點燃了希望的火種。
先不管什麼是「又活了」,但這聲音的主人一定是希望我活着!
南宮淮敏銳的捕捉到了那話語中蘊含的欣喜情緒。
隨即,他強撐着睜開雙眼,想要尋覓那聲音的主人。
他必須求救!
不管是誰,只要能讓這痛苦停下,我什麼都答應你!
他早已習慣了疼痛的滋味,可此刻這種撕裂般的痛感,就連他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可映入南宮淮眼帘的畫面,將他心中希望的火苗直接澆滅了一半。
陰暗的密室里,南宮淮不着片縷的浸泡在一口巨大的坩堝中!
而這幾乎佔據了密室一半空間的坩堝,從內到外都雕刻着詭異的符文,每一個符文都散發着深綠的光芒,密密麻麻的按某種特定規律排布,組成了一個符文陣!
南宮淮僵硬的低頭,他發現自己現在呈「大」字形泡在鍋中,四肢正被金屬鎖鏈死死束縛着。鍋中盛滿了未知的黏稠液體,液體沒過他的胸口,他只有脖子以上還暴露在空氣中。
而鍋中不止有南宮淮,還有一根通體漆黑卻如玉石般晶瑩的骨頭。
坩堝里的液體泛起陣陣波動,這根骨頭隨着波動漂到了南宮淮面前。
南宮淮瞪着眼睛,他已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這是一鍋燉肉。
他南宮淮是鍋里的肉,而那根骨頭用來吊高湯!
絕望感襲來,南宮淮終於注意到了坩堝外的情況:
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滿是褶皺的臉上帶着欣喜,似是好奇為什麼鍋里的肉活了過來。
「救我……救救……我,求你,求您了。」
即使南宮淮已經明白,就是這個陌生的老頭把自己扔進鍋里燉了,他也不願意放棄最後的希望。
絕境之人,無論給他什麼,他都會去抓的。
「請您……放了我,我什麼都肯答應您……只要,只要放我出去!」
而那老人聽到南宮淮竟還能開口說話,顯得更興奮了。
老人咧嘴笑着:「堅持一下,你一定要堅持住!」
聽到這番鼓勵的南宮淮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又聽到那老頭用嘶啞的嗓音說着:
「本來只想用秘術,把你和聖骨煉成我的屍傀,就提前抹去了你的生機,可現在你又活了,你又活了!」
老人異常激動,他先是用手指着南宮淮,隨後又突然全身顫抖,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雙手擺出奇異的姿勢激動的對天說道:
「深淵之主會永遠庇護祂的信徒,請收下您卑微僕人的讚美,感謝您為我復甦這材料的生機,感謝您賜予我這無上的機遇!我一定會將其與聖骨完美融合,煉製出最強的血肉傀儡,為您的重新降臨掃清一切阻礙!」
南宮淮絕望了。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穿越了,癌症晚期的他不知怎麼穿越到了這詭異世界中。
而穿越伊始,便是如此絕境——成為一具血肉傀儡。
本來以為自己是要被燉成湯,或許苦苦哀求還有一些作用,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可這老信徒從一開始,就是要把自己和這根骨頭一塊煉成傀儡!
深淵之主,一聽就不是什麼良善的神明,那祂的信徒呢?
殺人,煉製傀儡,毫無負罪感,對他信奉的神無限崇拜……
沒有希望了,一點都沒了。
「再堅持一下,你身體的改造馬上就完成了,很快就能成為聖骨的載體!」
老人對南宮淮說這句話時,也是跪着的,但南宮淮清楚,他跪的不是自己,他跪的是那深淵之主的賜予。
南宮淮閉起了眼睛,任憑深深的絕望席捲着他。
嘲諷似的,絕望感反而減輕了身體的劇痛。
他轉而開始接收剛疼醒時就浮於腦海的記憶碎片,剛才由於劇烈的疼痛,南宮淮根本沒顧上讀取原主的記憶。
但現在絕望感令他的痛苦稍有減輕後,他也認清了現實——既然求生無門,那還不如再試着分分心,讀取記憶或許也能讓劇痛減輕幾分。
畢竟穿越前他就飽受病痛折磨,分散注意力是減輕疼痛的方法之一。
可南宮淮剛拉開記憶的匣子,僅僅是知道了原主的本名叫做卡爾·海勒之後,
他的腦海里就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聲音中那股威嚴感,令他的身軀都為之一震!
【你,想活下去嗎?】
誰!
南宮淮一驚,在心中問道。
這句話絕不可能是那個要把自己煉成傀儡的老頭說的!
可是這密室里,除了那老頭和自己,哪還有別人?
【你,想活下去嗎。】
想!
不管您是誰,請您救救我!
【你為了活下去,願意支付什麼代價。】
只要是我給得起的!
希望的火焰重新燃起,南宮淮克制不住此時的激動。
絕境逢生!
哪怕此刻願意出手救他的是鬼神,要他支付一條手臂或一條腿作為代價,他都會欣然接受!
他穿越前就是奄奄一息的病人,穿越後又被當作傀儡材料,
劇痛的折磨,絕望的處境,只要此刻還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只要能逃脫這鎖鏈與坩堝,他就會義無反顧。
絕境之人,退無可退。
什麼代價會比眼下的境遇更糟?
他不想成為任人驅使的傀儡。
他不想剛穿越就再度命喪黃泉。
他想活!
腦海中,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是否願意繼承我的名號與意志?】
我繼承!
【你是否願意接受我被人截斷的傳承?】
我接受!!
【你是否願意承擔起我的遺願?】
我承擔!!!
【你是否願意成為死眠廳堂的主人,為廳堂往日的榮光而戰?】
我願意!!!!
【如果道路的沿途是詭異,盡頭是絕望,你能否承受?】
我可以!!!!!
【如果這條路,註定一去不回、生機渺茫,你如何選擇?】
當南宮淮說出願意支付代價後,
是六個問題,五個回答。
而南宮淮已感受不到痛楚,躁動的血液與心緒,隨着問答逐漸歸於平靜。
他睜開了雙眼,沉靜的注視着面前,那根漂浮在液體上的漆黑骨頭。
漆黑的骨頭散逸着微光,那是最後一絲生的光芒。
鍋外的邪教徒,稱它為「聖骨」。
南宮淮知道,與他對話的,正是這根聖骨。
無論哪個世界,都沒有不求回報的賜予,接受一份饋贈,便要支付一份代價。
萬事萬物皆是如此,何況生命?
而最後一個問題,南宮淮沒有着急回答。
他清楚這句回答的重量。
聖骨的問題,其實是在給南宮淮一個選擇——你是要現在成為異教徒的傀儡,還是要走上一條詭異的路,一條無法回頭、危機四伏、或許仍會覆滅的路。
南宮淮深深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平靜而堅定地注視着面前的漆黑骨頭。
腦海中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威嚴的聲音詢問着他的選擇:
【如果這條路註定一去不回、生機渺茫,你如何選擇?】
生機,是要自己去爭的。
若是一去不回……
南宮淮開口說道:「那便、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