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這個稱呼,儘管可能存在謊言,但聶岑心裏仍舊不舒服,甚至胸腔里潛伏着一團火,整整燃燒了六年。
他們曾互許終生,約定夫妻白首,他曾站在丈夫的位置,為她謀劃未來,為他們設想婚禮,將彼此漫長的人生捆綁。
然而,她卻親手斬斷了他的資格,並且將她的丈夫人選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所以他,不僅遺憾和痛心,也深恨她六年。
他不是喜歡表達感情的人,但不代表他內心沒有火熱和想法,人生中第一份用心珍惜的愛情付之東流,誰能甘心?誰又不會在心裏留根刺,時時扎着心臟?
安利默默的看表,他已進來五分鐘了,老闆始終處於神遊太虛的狀態,垂眸盯着手機一動不動,緊繃的下頷,嚴厲的眼神,釋放出可怕的情緒。
「arno,北京時間晚八點二十分了,是不是該用晚餐了啊?」安利斟酌再三,還是決定硬着頭皮大膽開口,提醒渾然忘我的老闆。
聶岑聞聲回神,他木然的望過來,頓了頓,才嗓音沙啞的出聲,「我沒胃口,你去用餐吧,不用管我。」
「拜託,自從回到中國,你總是沒胃口吃飯,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安利一急,嘰里呱啦的一通英語,「難道我已經沒有魅力,輸給了白央女漢子?」
聶岑瞟他一眼,沒有言語。
「不行,arno你這樣不行,我必須把大胸的美女介紹給你,你需要一個新歡,填補你空虛的人生,以及夜裏的寂寞……」
「行了,你訂餐吧,別廢話了。」
聶岑無奈的打斷助手的囉嗦,他收起手機,忽然想到什麼,蹙眉道,「安利,查一下我的行程安排,空出兩天,我要去一趟外地。」
安利訝然,「嗯?去哪裏?你的比賽很快就到了,你可以離開嗎?」
「我需要查證一件事情。很急。」聶岑沉聲,眸子裏揉進晦深的暗光。
……
邯鄲。
白央出差的日子,忙碌而充實。
最後一個下午收工後,她跑去當地特產超市,買了魏縣鴨梨、五百居香腸、二毛燒雞等等一堆美食,貴的禮物她買不起,只能每到一地兒,張羅些好吃的犒賞羅小晶的胃,好在羅小晶作為一枚吃貨,只要給吃的,就能得到滿足。
在收銀台付了款,卻不見蔣彬的人影,白央四下找了找,發現他在超市工藝品區,她便隨口喚道,「咦?蔣彬你在看什麼?」
蔣彬正站在一排貨架前挑選東西,聽到白央詢問,他拿起一個小玩意兒給她瞧,「打火機。你看,樣式好萌啊。」
白央好奇的走過來,將打火機把玩在手中,揚唇笑道,「果然是呢,這個小呆瓜男孩兒的造型好有趣啊!」
「呵呵,我挑幾個,送給抽煙的男同事們。」蔣彬笑說着,繼續挑選,樣式很多,有人物,有動物,還有動漫卡通人物,表情豐富,風格多樣。
聞言,白央心裏咯噔了一下,送抽煙的人?聶岑也抽煙呢,她要不要送他一個?而且這隻打火機,又呆又萌的樣子,恰巧好像他哦!但是,可以送麼?十塊錢的小玩意兒,廉價不值錢,再說她師出無名,能以什麼身份送聶岑禮物呢?
正糾結時,蔣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央,喜歡就買下來唄,自己玩玩兒當個工藝品擺件也不錯的。」
「噢。」白央收緊在掌心,腦子有些亂。
……
延安。
時隔六年,聶岑再次踏上這塊舊地,心情頗為複雜。
憑着模糊的記憶,他找到白央家所在的那條老路,然而民居拆遷改造,早已不復當年模樣,一幢幢高樓,取代了曾經的半山平房,原本的住戶,早已搬離不知去向,儘管他打聽了半天,也不曾探得丁點兒有用消息。
無法尋到白母,也聯繫不到白濮,聶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有種失去方向的迷茫感。
婚姻信息屬於個人*,查詢者必須有合法的需要和經過合法的程序才能在民政局查詢,而他非律師非警察,沒有資格。
所以,唯一寄託希望的白家落空了,聶岑一時不知還能通過什麼方式查證白央是否已婚。
她的親戚、本地朋友,他全都不認識,大學同學裏面,她交往最深的羅小晶都不知她情況,其他人可想而知。
聶岑無奈折返,回到上海的當晚,他忍不住撥通白央的手機,冷着音道,「我當年給你的三萬塊錢,你是不是給你家人用了?」
彼時,白央剛下機,兩人只差前後腳,但誰也不知對方的行蹤,白央聽出陌生來電者的嗓音,登時一懵,「聶,聶岑?」
「對,是我。我說的話,你聽見了麼?回答我!」聶岑很兇,每個字都帶着質問與逼迫。
白央打了個激靈,腦子有些亂,「給,給了啊。怎麼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事?」
「把你媽和你弟弟的電話告訴我,我得問問他們用這筆錢做了什麼!」
「啊?」
白央驚訝的險些咬了舌頭,但她反應夠快,立刻厚臉皮的道,「聶岑,你別指望我會還錢給你,更別指望我媽我弟弟還!這錢是……是你送我的,可不是借的!」
「你無賴!」聶岑氣暈,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能想到他是為了要錢!
白央心急的很,她正是缺錢的時候,哪能還債呢?就算聶岑回上海了,她不用再攢去加拿大的機票錢了,但是欠舒夏的一百萬,她也打算還清兩不相欠啊!
詞窮之餘,她也將不要臉發揮到了新高度,「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無賴,你就當……當是買我第*的小費吧!」
「白央你,你……」
聞言,聶岑直接被嗆得失聲,他遲鈍的神經停頓了好幾秒才回到正軌,正想說他的第*也被她佔了,她怎麼不給他小費?但是,話才到嘴邊,白央已機靈的切斷了通話,並且再撥打竟成了關機!
聶岑覺得,他要是有腦梗的話,肯定當場就氣得猝死了!
而白央受了驚嚇,顧不得細想什麼,當即決定挑個機會,把小呆瓜打火機送給聶岑抵債!
但是,就在白央還沒有找到藉口送禮的當口,趙禹卻又來上海出差,並且約白央共進晚餐。
當然,這已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下午五點鐘,白央跟主編請了假,提前一小時撤退,赴趙禹的約。
意式餐廳內,趙禹顯眼的站在門口,一身黑色西裝配領帶,難得的風采翩翩,儒雅英俊。
白央遲到兩分鐘,一腳踏進餐廳門,便被趙禹今天開掛的服裝造型驚得「噝」了一聲,眼珠子大瞪,「你結婚啊?」
「對啊,新郎有了,你做新娘麼?」趙禹浮唇,笑意在眉眼間漾起。
白央渾身起雞皮疙瘩,她聳肩搖頭,「別嚇我,大齡剩女不經嚇!」
趙禹握住她胳膊,帶着她朝已訂的座位走去,他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完全沒有被打擊到,白央側頭觀察,發現他還做了髮型,噴了啫喱,簡直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怎麼,我太帥了麼?」趙禹對上她探究的目光,唇角噙起戲謔的笑。
白央當即做了一個被雞蛋黃噎住的表情,她忍俊不禁的笑道,「確實帥,看慣了你穿白大褂或者休閒裝的感覺,這猛地來個正裝,實在太驚艷了!」
「所以,允許你今天盡情看,免費福利!」
「艾瑪,憑我女人的直覺,恐怕要變天了,嘖嘖!」
「呵呵……「
來到靠窗的座位,趙禹紳士的拉出椅子請白央落座,白央上下瞅了幾眼她的穿着,遺憾的咂吧着嘴,「可惜你沒提前通知我,不然我也穿一身正裝配合你,配合這西式餐廳的格調啊。」
「沒關係,下次我們可以配合情侶裝。」趙禹在對面坐下,他一邊說着,一邊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束紅玫瑰,遞給白央,「送給你。」
白央一楞,驚愕在當場,「干,幹什麼?趙醫生,我們不合……」
「不合什麼?單純送束花而已,你可別矯情了。」趙禹一笑,用輕鬆的語調,化解尷尬。
白央見狀,只好接過這束代表着特殊含義的玫瑰花,略有些窘迫的低聲道,「朋友的話,我就收下了,但是以後別送了,我不喜歡玫瑰。」
她心裏有些感慨,談過大半年戀愛,聶岑從來沒有送花給她,他不是浪漫的人,所以她也不奢望什麼。如今,她終於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束象徵愛情的玫瑰,可惜送花之人卻不是聶岑。
正傷感時,一道哪怕隔了多年依然敏感的聲音,以傲嬌的姿態傳入白央的耳中,「小岑哥,出國久了,上海變化很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