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雲籠市某處。
對於盤踞於此的邪祟而言,這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白骨、殘肢、血污,極具精神污染的畫面堆砌出了小巷盡頭,即使在噩夢之中恐怕也很難出現這如同煉獄的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闖進了小巷,鞋跟踩在碎骨所發出的脆響讓邪祟們為之一振,萎靡的精神也有所好轉。
它們循聲望去,看見一位身穿修士服,戴着狐狸假面的女子遠遠向小巷深處走來。
雲籠市一直流傳着一個足以讓所有邪祟不寒而慄的傳說——這座城市棲息着一個以邪祟為食的魔鬼,而今天,又有同類死在了魔鬼手裏,時隔數年,它們終於回想起了被傳說支配的恐懼。
而此刻正向他們走來的,便是唯一能夠與傳說抗衡的存在。
女子無視了沿途的邪祟,目不斜視走進了小巷盡頭的入口,視線扭轉,血腥破敗的景象便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間籠罩於紅色調之中的屋子,在邁進屋子的剎那,裏面便傳來了一個清冷的女聲,「如何,裝傻子好玩麼?」
屋內空無一人,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我可不記得你提到過要搬過去住。」
接近段明淵,尋找那個魔鬼的弱點,再趁其不備發動襲擊。
這至少還算個像樣的計劃。
「見到他之後,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戴着狐狸假面的女子目不斜視,「那些人類提出的《伴生妖計劃》倒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你上次可不是這麼說的。」
屋裏的聲音無奈地嘆息一聲,她怎麼記得這狐狸第一次聽到這計劃時將其視作了對於妖怪的奴役,還想將計劃的制定者一網打盡,就連那些甘願聽人類使喚的妖怪也不放過,這才見了段明淵一天,態度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既然他們能役使妖怪與人類結緣,成為正義的夥伴,那我們為什麼不能效仿他們成立邪惡同盟呢?」
「我必須提醒你,那個魔鬼和人類相距甚遠,而且可以預見的是,他會變得越來越強。」
「這樣才更有結緣的價值。」
倘若段明淵名不副實,她早就下手了。
自古以來,狐妖便是操縱人心,引發禍亂的代名詞,而她作為狐妖的後裔這無疑是烙印在血脈中的本能,更何況她對段明淵的底細了如指掌,「像他這樣平時沒什麼朋友,沒談過戀愛,每天不出門喜歡宅在家裏的宅男是最好拿捏的,只要稍微向他表達一些善意,就會飛蛾撲火似地撲上來。」
那雙琥珀色的瞳孔閃爍着灼目的光輝,讓女子看起來頗有些禍世妖狐的風采,但屋內的另一個聲音卻陷入了沉默,顯然是選擇保留看法。
因為這狐狸自己也完美地符合上述好幾個標籤。
「你是認真的?」
末了,清冷的女聲再次確認,如果這是一個玩笑,也實在令人笑不出來。
「會染黑的。」
狐女勾起嘴角,胸有成竹地發表起了勝利宣言。
「根據是?」
「見面第一天,明淵先生就把關於他能力的秘密告訴了我,這說明什麼?」
連稱呼都變了。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床頭前的銅鏡里似有人形閃爍,一襲白衣的人影仔細盯着狐女許久,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這說明什麼?還能說明什麼?
說明你這傻子可能不是裝出來的。
見鏡中人遲遲不語,狐女輕笑道,「也是,畢竟你不懂這些,聽好了,這說明明淵先生肯定喜歡我。」
「天外民的事有眉目了。」
不知過了多久,鏡中人岔開了話題,她覺得恐怕只有這樣才能挽救得了屋裏詭異的氣氛。
說到天外民,狐女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冰冷的弧度,眼神中滿是陰鷙。
鏡中人長鬆了一口氣,這才是她熟悉的妖怪,「一周後就會抵達雲籠市。」
「知道了。」
必須採取行動了。
明淵先生是一個足智多謀的人,雖然今晚的最後一堂課她是站着聽的,但卻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事關寰宇公司,必須謹慎對待,沒有人能僅憑一通電話就能在公司謀取到一個不錯的職位。
在那個最看重價值的地方,每個人都必須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比如說,找到一條掌控生命能量的門路。
他們把目光放在了同城的另外兩名同事身上,那兩人都是一無是處的弱雞,活着的唯一原因只是運氣足夠好,沒有與邪祟正面相遇。
明淵先生卻十分看重這兩人。
一無是處的弱雞恰恰是他們的價值所在。
讓一個一無是處的弱雞能夠與邪祟抗衡,才能證明他們提出的方案有足夠的說服力,只是直到入睡之前,明淵先生也沒能想到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這也是她回到此處的原因所在。
奮鬥與羈絆是成長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養分,但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環節必不可少。
——一個旗鼓相當、共同成長的宿敵。
想到這裏,狐女在鏡中人震驚的注視下走出門去,她環顧四周,在眾多邪祟中仔細篩選着,凡是接觸到狐女視線的邪祟都驚恐地避開了對視。
她的最終目光停留在了一個身材瘦小,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的個體,稍稍走近了便能聽到「討厭」、「討厭」、「討厭」的低語。
『實習生』。
這是明淵先生對這類邪祟的定義。
由於還未攝取過能量,就連智慧都未覺醒,只會不停重複着意義不明的詞彙,在這眾多邪祟中很難找到比這個個體更弱的存在了。
「很好,就是你了。」
狐女拎住人影的身體,輕而易舉地就把它提溜了起來。
人影在半空中掙扎着,低語變得愈加頻繁了。
「就由你來成為明淵先生的宿敵吧。」
這一回,瘦小的人影似乎聽明白了狐女的意思,乾枯如稻草般的劉海下隱約露出了一隻猩紅的眼珠子。
喋喋不休的低語也隨之停止了,人影張了張嘴,竟奇蹟般地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我?」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