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岑是個不輕易相信諾言的人,因為諾言就似說髒話,由衝動開始,因時間結束。
他總以為世事無常,彼時許你白頭,他日天涯兩望。再回首,所有承諾,不過是拼湊不回的昨天。
可是,因為白央,他選擇相信。
熾愛如她,予他一段青春不負,他想,刻骨銘心,也不過如此。
然,誰又可知,她如火般燃燒的情,撼動他心臟的宣言,在不久的將來,竟會一語成讖?
聶岑不知道,此時的他,除了用力的抱緊她,還能狠心拒絕麼?
不能。
他做不到。
白央像是一根刺,一寸寸的扎進他心房,若拔出來,必定是噬骨的痛。
他不想痛,所以他任由她繼續深入,直到再也拔不出。
懷中的她,身體隱隱輕顫,過度的激動,令她眼圈悄悄泛了紅,她說,「聶岑,除了你,我誰都不愛,哪怕我比你先走入社會,認識比你更好的人。不是你,我不要。」
聶岑從喉嚨深處溢出一個音,「好。」
主持人也被感染了情緒,動情的邀請他們,「下面,請二位喊出你們愛的口號!」
兩人分開相擁的身體,聶岑茫然的低聲問,「學姐,口號是什麼?」
白央拿起話筒,不假思索的道,「一見鍾情,永不停息!這就是我愛的口號!我對他,始於一見鍾情,自此萬劫不復,我會一直一直愛下去,腳步不停歇!」
「哇,太棒了!」
主持人驚嘆着,將話筒遞到聶岑嘴邊,「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口號是什麼嗎?」
聶岑抿唇,默了一瞬,輕聲道,「我沒有口號,只要她開心就夠了。」
他含蓄簡單的話語,博得現場掌聲雷動,支持率創造了新高。
活動結束,白央與聶岑的情侶組,獲得了最高分,白央得到一輛粉色自行車,她激動得無以復加,拉着聶岑的手原地轉了好幾圈,又一跳掛在聶岑身上,眉眼裏全是笑,「我開心,聶岑我真的很開心,我的願望實現嘍!」
「呵呵。」聶岑輕笑,托抱住她的臀,問她,「今天的家教結束了麼?」
「結束了。」
「午餐呢?」
「呃,沒吃,光顧着參加活動了。」
「先去吃點兒東西。
廣場附近有幾家快餐店,白央吃炸雞和排骨米線,聶岑不餓便看着她吃,白央吃到中途,忽然想起什麼,「我應該給速牌自行車的商家送面大錦旗!」
聶岑疑惑,「做什麼?」
「如果不是這個活動,你就不會來找我,也不會跟我重歸於好,做我的……」白央神氣的揚眉,嘴角的笑格外狡黠,「男朋友!」
聶岑忍俊不禁,他狀似思考了片刻,才道,「我好像什麼都沒答應。」
「不對,你明明默認了!」白央一聽便着急上火,她嘴巴里咬着雞腿,含糊不清的道,「你好好想想,把每個環節,你說了什麼話,都想清楚!」
聶岑浮唇,慢條斯理的說,「我記得,我只說了四個字:別說話,好。」
「可是,根據當時的語境,你那個『好』字,明明就是默認的意思啊!聶岑,你別嚇我啊,我現在是中老年婦女,心臟不好,驚不起嚇!」白央顧不上吃了,緊張的都要哭了。
聶岑越過桌子,拍拍她腦袋,「別瞎想了,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可是你……」
「快吃!」
白央懨懨的趴在了桌上,「你反悔,我沒心情吃了。」
「你豬腦子啊!」聶岑氣暈,「不吃我走了。」
白央一拳捶在桌上,咬牙切齒,「聶岑,你是我見過的最*最高冷最矯情最膽小最害羞的男生!」
「唔,那你還喜歡我?」聶岑不以為意。
白央深呼吸,再深呼吸,緩緩吐出幾個字,「因為……我眼睛已瞎。」
「噢,那我榮幸之至。」聶岑輕輕頷首,十分正經的表情。
白央徹底被打敗了,她決定無視眼前這個人,把重心轉移到食物上面,不然只有被氣死的份兒。
懷着無比重的怨氣吃完午餐,白央推出她的自行車,板着一張臉,「我騎車回去。」
「你不載我兜兜風?這輛車的所有權,應該有我的一份。」聶岑淡然說道。
白央腦袋一偏,「沒你的份!我霸佔了!」
聶岑拉她,「別賭氣了,走吧,我看看你的車技上路行不行,要是不過關,你就不許騎。」
「哼!」白央重重的一哼鼻子,「遲早有一天,你會說出你喜歡我的話,還會主動要做我男朋友!聶岑,我等着!」
聶岑失笑,他看着認真的她,終是什麼也沒說,他想知道,她還能對他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行人路兩旁,是茂密的綠蔭景觀樹,白央戴着帽子,騎得歡騰,聶岑坐在後座,緊緊抱着她的細腰,她載着他,風裏來雨里去,她歡樂的大聲唱着,「人生路上甜苦和喜憂,願與你分擔所有,難免曾經跌倒和等候,要勇敢的抬頭,誰願藏躲在避風的港口,寧有波濤洶湧的自由,願是你心中燈塔的守候,在迷霧中讓你看透……」
細雨濛濛,瀝瀝的落了滿身。
聶岑想,如果人這一輩子,都能過得這樣簡單快樂,該有多好。勇敢開朗的白央,帶給他太多刻骨的記憶,青春於他,是追夢的年紀,亦是初戀的告白。
……
清早的大學城,朝氣蓬勃,晨起的清新空氣,伴着綠化帶里的青草味兒入鼻,令人貪婪沉醉。
白央騎着車,一路瀟灑前行,留下一串串的陝北民歌。
繞了遠路,特意跑到操場,她大老遠的便揮着手呼喊,「聶岑!聶岑,我在這裏!」
正在做裁判的聶岑聞聲扭頭,朝她點點頭,她停好車,小跑着過來,打球的男生們暫停,一個個笑得不懷好意,「白央學姐,你這是早起探情郎啊!」
「嘁,都給我閉嘴,不許亂笑!」白央瞪眼。
「哈哈哈!」
這一群大一的學弟們越發笑個不停,聶岑無奈的牽起白央的手,帶她走到休息區,「你怎麼來了?」
「夏安澤說你去操場了呀,所以我就過來了嘛。」白央笑米米的道。
聶岑頷首,「同學們打籃球,邀我當裁判。」
「你個兒這麼高,你怎麼不打籃球啊?」白央眨眨眼,覺得好浪費身高啊。
聶岑睨着她,唇邊揚起一絲笑意,「你個兒這麼矮,你怎麼不去賣燒餅?」
白央兩眼一翻,差點兒暈過去!
除了那幾最之外,聶岑又多了一最——毒舌!
下午有一堂選修課,白央聽着沒什麼意思,便跑去蹭聶岑的課,結果這一堂是貨幣銀行學,她更加聽得頭昏腦脹,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老師,有外系的學生在我們課上睡覺!」
突然,有一個女生起立,語氣尖銳的發出舉報,講課的老師停下來,順着女生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推推眼鏡,嚴肅的問,「哪個系的?」
「學姐,醒醒。」聶岑連忙推推白央肩膀,白央一個激靈醒過來,迷糊的問,「怎麼了?下課了麼?」
聶岑皺眉,小聲說,「沒下課,老師發現你了。」
白央楞了一剎,反應過來的她,窘迫的抬頭看向講台,然後慢慢起立,尷尬的道歉,「對不起老師,我剛剛……不小心睡着了,我下面會好好聽講的,請老師原諒。」
「得了吧!」
舉報的女生冷冷一哼,「大三的學姐跑來聽大一的課,你要說你是好學,這話誰信啊?課堂是學知識的地方,不是讓你們談情說愛的,學姐連這點規矩也不懂嗎?」
聞聽,同學們一陣譁然,老師也難看了臉色!
白央隱忍着怒氣,從容不迫的道,「我即便做錯了,也該由老師批評我,請你不要借題發揮!」
「陳紅,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聶岑開口,語氣不慍不火,眼神里卻一片冷意。
陳紅嗤笑一聲,「別逗了,追人追到教室里來,真不知是不給自己臉,還是當眾打同學的臉!」
「夠了!」
聶岑陡然厲喝一句,他雙目陰霾,「學姐,我們先出去。」
白央點頭,兩人收拾書本,向老師道了歉,離開教室。
出了教學樓,白央很是內疚,「學弟,對不起,都怪我貪睡……」
「以後別陪我上課了。」聶岑輕聲道。
白央小心的看着他,「你生氣了?」
「嗯。」
「對不起……」
「我沒生你的氣,是生陳紅的,你別自責了,先回去吧,我呆會兒去找老師說說。」
白央鬱悶的點頭,「嗯。」
從這天起,倒霉的事件一樁連一樁,先是白央自行車的氣門芯被人拔掉了,再隔了兩天,連輪胎也被爆了!
白央氣得幾乎昏過去,到底是誰在背後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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