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婚後的張秋仁是負債纍纍,愛情是幸福的,是甜蜜的,有時能讓你忘了債務,說好滿了喜月給人家床錢的,當時就連床都是賒來的。
為了信守諾言,他和王寧努力地編筐,有時到深夜,張秋仁怕債主上門,提前告訴債主不要上門。
王寧很節儉,生活簡樸,一旦觸及多花銷,王寧就說秋仁不會過日子。為此,他們有時會爭執。
張秋仁不甘過這種日子,他深信,只要認真對待生活,生活不會拋棄你,所以他努力着,思索着怎樣去賺錢。
都說放貨賺錢,張秋仁就嘗試着去放貨,剛交臘月就接到一個單子,廠家說這貨號有人拿去五元錢沒上動,給你加上五毛錢,試試。
張秋仁拿了樣品在村里轉了一圈,在路口,村里人圍上來,有人說誰誰放了沒人編,有人問張秋仁多少錢,張秋仁說四塊五,那人轉身就走,邊走邊說:「五塊錢都沒人編。」
張秋仁提着樣品回了家,王寧湊上來問:「怎麼樣?」秋仁說:「怕是沒人編,人家五塊錢都沒上動。」「你別急,再轉轉。」王寧很有耐性,小兩口合計着,門外來了兩三個人,說要編張秋仁拿的小筐,一人二百隻,坐在家裏就安排數了。看來張秋仁是幸運的,天沒黑,這四千多隻筐就被三人兩群的村里人給分擔了。從來人中張秋仁了解到,這單子不是價格的問題,原來先前拿此單的那人,不被人信任,沒人敢編。
信譽讓張秋仁賺了第一筆錢。算下來,四千多隻籃子,收入不菲,能緩解一下債務的壓力。
張秋仁將這批貨收好運到廠里,意外事發生了,原來此籃子底邊那兩趟條子是用皮蒸柳編制,而張秋仁則用了鮮蒙古柳製作了,顏很鮮艷,襯托出白柳筐格外漂亮。可檢驗員不敢做主,生怕毒爛,客戶要求索賠,廠家不敢擔此責任,要麼等下一船再發,必須把鮮柳曬乾或換掉。
這下愁壞了初來乍到的張秋仁,辦公室里他踱來踱去,村里人還等着花這筆錢呢!如果真有了質量問題,那可是雪上加霜。
不知什麼時候,辦公室里安靜下來,人都出去了,張秋仁只聽到裏屋的現金會計接了個電話:經理人不少,都出去了只支有單據的
這分明是支有單據的貸款。秋仁聽得出,此時心裏癢得厲害,怎麼辦,有單據,今天就拿錢。
忽然,張秋仁開門就走,直奔庫房,趁還沒下中班,找到庫房主任說:「王主任,給我開個收到條,我先回去。」
王主任:「怎麼開?」
張秋仁:「就是證明一下,多少只籃子已入庫。」
王主任:「不開正式入庫單。?」
張秋仁:「怎麼開都行,只要證明我這張單子已進廠。」
張秋仁心想,你怎麼開都是入庫單。王主任就用一張白紙證明了一下,張秋仁的四千多隻籃子已進廠。
張秋仁拿着這張白紙黑字,邀了制單會計出了廠,吃了頓飯,遞了二百塊錢說:「春節了,你隨便買點,聊表心意。」
會計接過二百塊錢說:「客氣了。」把張秋仁的「入庫單」給換了正式單據,張秋仁手握正式單據,坐在辦公室里一動不動了,他在等現金會計。
現金會計提着包推門進了辦公室,稍會兒,張秋仁將自己的單據遞上,會計接過單據,看了看,隨即從抽屜里拿出兩萬塊錢,另外又找了些零。
張秋仁拿了現金,急忙回家。
現金會計見單據就支出,錢都支完了,還有兩三人拿了單據沒錢支了,一人惱怒地說:「經理說好了,今天一定有錢支。」會計想對呀,經理是讓我憑單據錢數提的款,於是會計撥通了電話。
會計:「經理,還有兩三人沒錢支了。」
經理:「不對吧,還有多少沒支的?」
會計:「兩萬多。」
經理:「總支出多少?」
會計:「二十四萬八。」
經理:「這些錢足夠。」
會計:「今天一張單據,貨號4775也支了,兩萬多。」
經理:「我說呢,這樣吧。你去銀行,我馬上轉賬。」
這兩三人只有等了。
張秋仁還了一部分債,高興地去看父母,母親還為張秋利被桃子搶走的事耿耿於懷:「要想給人家,八個月要飯的時候就給人了,沒想到養這麼大還是人家的,連孫子都帶走了。」
張秋仁知道母親背負着怎樣的內疚,生活給予她太多的苦難,命運象海浪一樣一次次將她捲入生命的漩渦,又一次次地將她從漩渦里托出,她惟一的財富就是這六個兒女,再苦再難她都不想讓他們離開她。
張秋仁安慰母親:「娘,別嘮叨了,過了節,秋利帶着老婆、孩子回來陪您過些日子,另外,您數算數算咱周圍俺爹借了幾份零債。」
母親擦了擦淚,數落着誰三百誰二百,合計不到一千元。張秋仁說這錢我先還上,咱過個快樂年,不過這錢得還我,還有王寧。
這個春節是張秋仁和王寧婚後第一個春節,他們是幸福的。
張秋仁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口乾舌燥,倒了一杯水,自語道:「什麼時候能買輛摩托車,騎一天自行車好累。」王寧不耐煩:「債還沒還上,你還摩托,先騎自行車吧。」秋仁沒說話,端起杯子就喝水。
張秋仁暗下決心要從人生的低谷中走出,必須先克服困難,那可是個飽受挫折的張秋仁,他成天帶着小筐,東門、西門、前村後宅,干起了放貨這個行當,有賺有賠,算起來還可以餬口。
談吐詼諧、風趣、幽默的張秋仁畢竟有點見識,不久便贏得了編織戶的認同。
生意,難免要讓你多長個心眼,秋交會還沒開,各廠家合同都很少,這時稱柳編淡季,有時廠家故意留點合同,以便降價,高創利潤,把貨價降的很低,放貨的大都不願接這些合同,讓誰少賺錢誰干?管理合同的把人情送的很足,說不能讓秋仁手裏沒活,把那個已經分下的合同,抽點數給張秋仁,秋仁很敏感,這分明是那貨號沒人生產,讓我上當,我也不干,秋仁推諉:「放下的合同,千萬別動,會影響生產情緒。」張秋仁走後,辦公室里有人說這人不好騙。
騙人本身就是一種不道德行為,張秋仁很煩這種做事方式,興許告訴他此單有些困難,他還能去挑戰一下,這就是張秋仁,但你要故意玩弄他,他會和你說再見。
那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姑娘將母親時代留給她的那雙手納鞋墊,放在籃子中,一捋籃子,張秋仁一個一個的看,當他看到鞋墊上醒目的「百年好合」時,自己仿佛回到八十年代,抬頭看看姑娘,姑娘嫣然一笑,示意別吱聲,張秋仁把鞋墊壓在筐底,繼續收筐,外人並沒覺察。
回家的路上,張秋仁想現在的姑娘真好笑,像我這樣馬上要做父親的人她都敢愛,找個機會得解釋清楚,這鞋墊要還給人家。
姑娘叫小莉,自從「送出」鞋墊後,美滋滋地像換了個人似的,期待張秋仁的回應。
這雙鞋墊讓張秋仁似乎感覺到青春在倒播,感激這個清純的女孩,給了他青春的二度,感激歸感激,他卻沒打算越雷池半步,他認為他的青春似蓓蕾待放卻遭風吹雨打,那朵美麗的花事實並沒開放。雖說犧牲了青春,但他不願把怨恨施加給任何人,他珍愛生命,珍愛着幸福,他憐香也惜玉,他願以己為戒,願世上每朵花都開的陽光燦爛。
張秋仁勸女孩不要對生活抱有任何幻想,要真誠對待自己,小莉說喜歡張秋仁的氣質,張秋仁說他曾經喜歡了那個女孩的氣質,氣質雖然讓人喜歡,不是讓人隨意佔有的,他並告訴女孩自己得來的幸福是非常的不容易,他不想是個泡影,他害怕幸福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他珍惜現在的生活,雖然清貧。他勸她認真對待自己和生活,你會很幸福的。
小莉笑了,笑得如此燦爛,告訴張秋仁那鞋墊做個紀念吧,走遠了。
小莉的笑,她的背影,張秋仁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一幕,那可是美麗了他青春年華的笑。
張秋仁不再是那片聽慣了駝鈴的荒漠,他每天都洋溢着對幸福的自豪。走街串巷,每走到那個老太婆門前,老太婆總是板着臉,張秋仁不知怎麼得罪得她,從前不是這樣,都熱情得讓你受不了。原來是他兒子近四十歲還打着光棍,像張秋仁矮弱瘦小,家境困頓怎麼就成了家?板着臉倒罷了。更嚴重得是她惡語傷人,她說你穿了人家穿過的衣服還有臉了,滿街串,張秋仁看看前後沒人,心情剎時灰了起來,他知道這是一句極不中聽的諷刺的話。
這老太婆自始和張秋仁家很好,這突如其來的惡語中傷,讓張秋仁感覺到人生無常。
張秋仁心是灰了,臉也沉了。王寧還以為生意遇到了困難,問這問那,秋仁沉默不語,把整個怨恨都給了王寧。
夜深人靜,小兩口枕邊私語,張秋仁說:「我不願傷害你。」
王寧:「你今天怎麼了?」
張秋仁:「我不願捅任何人的痛,特別是你。」
王寧:「你聽到了什麼?」
張秋仁:「我不想知道你的從前。」
王寧:「我」
張秋仁打斷了王寧的王寧的話:「我不要你做任何解釋,我希望你珍惜。」
王寧已泣不成聲,秋仁忙幫王寧擦了擦淚:「過去的讓它過去,任何風雨我都頂得住,只要你認真地對待生活,我會給你幸福的。」
王寧謹小慎微,害怕感情再次被人傷害,一言不發,象孩子似的依偎着秋仁抽泣。許久,便睡在張秋仁的懷裏,秋仁慢慢地把她放到枕頭上,撫摸着那束長發,哀嘆了一句,便熄燈躺下。
夜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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