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本以為自己停了職,就有機會多陪陪楚鸞,沒想到皇上還是不放心將軍機大事交給旁人來做,昨日又被一些兵痞子私自鬥毆這種雜事絆住腳,等他回府後,才知道楚鸞一大早就去了謹王府,珞音也在昨日被送了回去。
他喚來林九,問起昨日發生之事。
對方仍記得楚鸞的叮囑,也未詳說,只道珞音昨日和王妃發生了口角,鬧着回謹王府,王妃就把人送了回去。
衛離雖不在府中,但也能猜到一二。楚鸞是如何疼惜這個孩子,自己都看在眼裏,能讓她狠心把人送走,多半是和當年舊事有關。
他當即冷了臉,似笑非笑看着屋內的林一和林九,道,「平日我不喜對下面人多加約束,如今你們是越發膽大了,竟敢在背後妄議主子的是非!」
衛離鮮少發怒,今日突然發作,林九和林一俱是心裏一驚,一同跪在地上請罪,「王爺息怒。」
「今日之內,給我查清楚,究竟是誰在背後嚼舌根,一經查出,無論何人,直接打五十大板,逐出王府!」
林一和林九默契地相視一眼,又低下頭去,「是!」
永寧王府的動靜鬧得不小,只是查幾個嚼舌根的人,卻連外面的百姓都知道了。憑衛離的本事,若想暗中進行,不算難事,但他偏偏選了一條大白於天下之路,不僅是在警告府里人,也是在告訴世人,楚鸞是他的妻,他不容任何人傷她分毫。
林九和林一辦事效率也很快,不消兩個時辰就找到了那始作俑者,是石五與他關係好的幾個兄弟醉酒後說的胡話,他們尚不知自己說了什麼,怎麼就被楚珞音聽見了。
知道這件事,平日嬉皮笑臉的石三都正了神色,衝上去給了那幾人幾記拳腳,心中萬分悲痛又不得不奉命行事。
石五倒沒說什麼,雖然說那些話的不是他,但話頭的確是他起的,他有過,收拾了包袱就要去領板子。
底下有個人不服,站出來叫囂,「我等也是跟着王爺出生入死許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有錯,領板子就是了,為什麼趕我們走?就為了那個女人?」
「住口!」林一呵斥他,「你不要命了是嗎!」
那人氣憤極了,見林一還阻他,心中更加不平,決定要把所有話一同說出來,「林一哥,你是王爺身邊的紅人,你跟了他這麼多年,比我們更清楚王爺的變化。從前王爺不為財色所動,多少大臣想要賄賂王爺都不得。如今為了那個女人變成什麼樣了,把自己害的停了職,如今竟是連兄弟情分也不顧了。她到底是個什麼妖孽,給王爺灌了迷魂湯了,兄弟們,都勸勸王爺,讓他醒醒吧,不要再留妖女在身邊了,我等離開王府或是死了都不要緊,只怕我們走後,無人再規勸王爺遠離奸邪,一錯再錯!」
「林十八!」林九聽不下去了,直接拔劍抵在林十八的頸側,威脅道,「你再胡言亂語,休怪我不念舊情。」
「我跟着王爺衝鋒陷陣許多年,早就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活,怎會怕死?只嘆你們也被那妖女迷惑住了,你要殺就殺吧。」林十八看着當真不怕死,主動把脖子靠近幾分,幾顆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只嘆那個妖女好手段,害了王爺不夠,還害的我們兄弟相殘起來,遲早,大家都會因她而死呃!」
話音未落,林九的劍已經劃破林十八的脖子,鮮紅的血噴薄而出,濺在林九臉上,襯得那涼薄的臉更加絕情。
在場眾人,俱是心驚,面上都沒有顯露出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該領板子的領板子,該匯報的匯報。
林一和林九不同,林九此人,沒什麼心機,有話直說,只忠於衛離一人,什麼事都不會瞞着他。就連楚鸞說不要將珞音那事告訴衛離,她也只是隱去了各種關鍵,大致情況俱已言明。
林一較她,到底多了幾分人情味,沒有告訴衛離林十八的死因,只說他是拒不認罪和林九爭執時被誤殺。
衛離聽罷,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看着林一的頭頂。
良久,他才讓對方起來,問道,「林一,你是否也覺得我無情了些。」
林一不搖頭也不點頭,算是默認了。
衛離拿出一封密信遞給他,待對方拆開後,看清上面的內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後,才緩緩道,「這是我命石一暗中查出的,林十八在賭坊欠了債,無力償還,便開始替謹王辦事,如此已有三年。」
林一不肯相信,想替林十八辯白幾句,開口時,又說不出話來,證據白紙黑字寫着,石一是他們兄弟中最有本事的,肯定不會出錯。
看來林十八的確是犯了大錯。可是主子三年前就知道,他為何一直不說?是因為十八還沒有做對不起主子的事?還是因為楚鸞已經成為了主子的逆鱗?
衛離看出林一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這三年,阿瑾一直靠着十八傳遞消息,想來他早有防我之心,卻從未有過動作。」他抬頭,似乎想從林一那獲得答案,「他這次在我府中散佈謠言的目的是什麼?」
林一畢竟只是個影衛,這些主子們的事情,他怎敢妄議?
所幸衛離也不是真的要他回答,只是他也沒再言語,讓林一先出去,自己一個人坐在那冥想。
窗外燕雀掠過,驚起一陣風動。
楚鸞回府後,就聽說了今日府里發生的大事。
她初時震驚,隨後又平靜下來,裝作無事發生般,叮囑了林九幾句,「你找到林十八的親人,每月給他們送十兩銀子去。他們若問起林十八的下落,就說他出去執行任務還未回來,待時機成熟,找個藉口告訴他們林十八是因公殉職便好。」
平日總是在楚鸞面前表現積極的林九這次卻遲遲未動。
楚鸞察覺出來,問:「怎麼了?」
林九自幼長在男人堆里,上無母親教導,下無姐妹談心,養成了如今這古怪性情。平日兄弟們都粗枝大葉,未曾注意過,如今發生了這種事,大家都反應過來,看着林九的眼神也變了味道,即便林九再遲鈍也反應過來,她又不知該向誰傾訴,楚鸞主動問起,自己便再也忍不住,肚子裏那些苦水一股腦都吐了出來,「王妃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奇怪,林十八比我大上十幾歲,拋去排名,我該叫他一聲兄長才是,可如今我卻親手殺死了我的兄長。」林九並不為此難過,只是很苦惱。
「那你後悔嗎?」楚鸞問。
林九想了想,還是搖頭,「是他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
楚鸞看着她天真到近乎無情的臉,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輕嘆了口氣,「所以王爺沒有罰你對不對?」
林九繼續點頭。
「林九,你沒有錯,只是你的世界比常人少了些許顏色罷了,既然你眼裏只有黑白,那你就不必再將事情複雜化。」楚鸞看着林九的眼睛,烏黑髮亮的眼眸里純潔到只有她的影子,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來,「這世上多少人深陷於欲望的泥潭,連基本的對錯也分不出了,你懷有赤子之心,乃世間一清流,無須為了他人的眼光而強行改變自己。」
林九聽後,半知半解,但是王妃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自己照着做一定不會出錯!
目送林九離去,楚鸞心中卻生出一股惆悵來,她自己也不知方才那番說辭是否於林九有益,她只是不想破壞林九的純真。
「阿鸞,你回來了,我正想去接你。」
楚鸞回頭望去,發現衛離所站那處正巧頭頂蒼穹乍裂,陰沉的天空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刺眼的白光傾瀉下來,仿佛灑在他身上。洗去了他平日的肅殺之感,配上那一身白衣,頗有謫仙之風。
這很奇怪,明明那人近在眼前,楚鸞卻生出咫尺天涯之感。她下意識奔過去,撲進衛離懷中,雙手死死環着他勁瘦的腰。直到感受着那熟悉的心跳後,才安心似的長長舒了口氣。
「阿鸞?」
衛離有些疑惑,語氣中又帶着驚喜,「你今日一大早就去了瑾王府,還以為你已經厭倦我了呢。」
聽出對方言語中的揶揄,楚鸞也不甘示弱地還擊,「我與殿下頂多是臣屬關係,不像永寧王,身邊那麼多紅顏知己,成親了也有人惦記。」
衛離不用猜也知道楚鸞說的是誰,他並無半分羞惱,反而覺得很高興,「阿鸞是吃醋了嗎?」
楚鸞哼道,「沒有。」
衛離心裏跟灌了蜜似的,所有煩心事都拋諸腦後,現在只想好好和楚鸞待在一起。他一手挽住楚鸞的腰,一手抄起她的膝彎,將人打橫抱起,快速往寢殿跑,「害王妃心煩,是本王的錯,一會兒定好好補償王妃,任王妃差遣。」
「衛離,你放我下來,這樣像什麼樣子!」
楚鸞覺得丟人,衛離說什麼也不肯放人下來。
「阿鸞莫亂晃,小心摔着自己。」
「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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