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隨葉問習武不超過三個月。
而李基卻跟洪震南學了好多年。
不論從技法還是功力來看,黃粱都沒有勝算。
所以,洪塵當然不能直接提出讓他們再打一次,那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他欺負人。
但是如果葉問同意了,那就不一樣了。
別人只會說葉問過於自信乃至自傲,缺乏自知之明。
不是洪塵非要侮辱葉問的名聲,而是作為洪震南的弟子,他就必須且只能為洪震南的名聲與威望考慮。
其他人不論是誰,都要靠邊兒!
眾人見證之下,李基與黃粱來到場中面對面。
洪塵眉眼帶笑,葉問雙手插袖。
從動手開始,李基和黃粱便沒有絲毫留手。
詠春號稱三板斧:攤、膀、伏。
但結合詠春拳的創始人和創立年代來看,就能知道這三板斧已然綜合了此前數千年來的武學招式精華。再則,三板斧本身就蘊含許多分支,結合腿腳步伐的變化,以及各種兵器套路,詠春拳遠非外人想像的那麼簡單。
此外,作為詠春拳的創始人,五枚師太同樣也是一位洪拳宗師,所以洪拳與詠春拳又諸多相似之處。
詠春拳以貼身短打為主,洪拳也有短橋窄馬的打法,詠春拳知名的二字鉗羊馬,同樣也是洪拳的十二橋馬之一,並深入融合到了洪拳三寶之中。
因此,李基與黃粱初一動手,便是你來我往、你攻我守,呈高下難分之勢。
但是隨着時間推移。
李基硬打直上,越打越凶。
黃粱卻逐漸捉襟見肘,面露疲態。
恰如方才所說,兩人的功力還差着層次呢。
這裏的功力不是內力真氣,而是力量、耐力、熟練度等基礎屬性。
片刻。
只見黃粱一式沖拳被李基側掌打開,李基當即進步子午馬,拋拳直衝黃粱下頜而去。
「停!」
一聲喝止,李基瞬間停下,而他的拳頭距離黃粱的下巴不過幾寸而已。
這一拳要是打中了,黃粱不說掉牙,至少也得當場暈過去。
出聲的自然是洪塵。
而葉問雖然沒開口,但也忍不住把插在袖子裏的雙手抽了出來。
看到黃粱沒有被打中,葉問先是鬆了口氣,而後對洪塵抱拳:「多謝留手。」
「葉師傅客氣了,既然是比武切磋,那就要講究點到為止,這是規矩。」
葉問淺淺一笑,扭頭看向黃粱:「阿梁!」
黃粱望着李基收拳,尤其是瞥見李基滿意的微笑時,雙眉皺得更緊。
李基卻不管他,只扭頭看向洪塵想要邀功。但當他看見洪塵雙眸時,心下悚然,急忙回頭,抱拳正色:「承讓!」
黃粱見狀,面色複雜地看了洪塵一眼,又見葉問蹙眉,他這才抱拳道:「是我輸了……對不起!」
李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好在他也沒有繼續追着黃粱出言諷刺,而是默默轉身回到洪塵身後。
洪塵此時出聲:「葉師傅,技法無高低、功力有深淺,這場切磋是我師弟佔了便宜。」
葉問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他搖頭道:「洪兄弟,像你剛才說的一樣,輸了就是輸了,阿梁我會好好管教,今日之事,可否就此作罷?」
他們和基哥一群人混戰,魚檔被攪得十分雜亂,好在沒有多少實際損失。
「當然,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葉師傅通情達理,我自然也不會不識趣。」
「多謝!」葉問笑道。
可洪塵此時又道:「不過,聽他們剛才說,你徒弟貼的是武館海報,葉師傅是在開館授徒?」
「正是。」
洪塵笑了起來:「葉師傅,看來你還不知道這裏的規矩?」
葉問神色一緊:「洪兄弟,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麼規矩,能不能麻煩你跟我說說?」
「開武館的規矩很簡單,武館之主得站出來接受各門派的挑戰,若是一炷香的時間裏沒有倒下,那就證明這個人有資格和能力教徒弟。葉師傅,以你的能力,這條規矩也許形同虛設,但為求服眾,怎麼說都是免不了的。你覺得呢?」
葉問想了想,拱手:「我明白了,多謝洪兄弟告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去接受挑戰?」
「不着急。葉師傅,我昨天剛從西洋求學歸來,今天師父為我設宴,不知葉師傅晚上有沒有空過來喝一杯?」
大概是話題跳得太快,葉問懵了一瞬,旋即提起笑臉:「洪兄弟果然是文武兼備的人才,不過今晚你是主角,我過去會不會打擾了?」
洪塵笑着擺了擺手:「葉師傅太客氣了,既然是接風宴,那自然是越熱鬧越好。葉師傅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帶上你的家人,不如你說個時間,我派人過去接你?」
「這……」
「放心,今晚不會有人敢動手鬧事。」
聽洪塵說得斬釘截鐵,葉問也安下心來,點頭應道:「好,那我晚上帶夫人過去,不勞洪兄弟派人了。」
洪塵:「孩子也帶上,放在家裏不安全。」
「好!」葉問笑得真誠。
「嗯,葉師傅,那我就不送了。」
「客氣了,洪兄弟,告辭!」
「告辭!」
葉問轉身,帶着黃粱離去。
金山找跟着葉問說了幾句後,又扭頭跑到洪塵面前,語氣豪爽地道:「洪兄弟,在下金山找,今天我也不對,讓他們在我的地盤上……」
「等一下!」洪塵突然打斷,「金師傅,話要講清楚了,伱說,這是誰的地盤?」
金山找愣了愣。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十二年前我剛到香江的時候,這裏的路和地就是我師父的,難道說我出國這幾年,師父他老人家已經把這些地賣給你了?」洪塵一臉疑惑地問道。
「沒有沒有,洪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唉,抱歉,洪兄弟,是我說錯話了!」
金山找抬手就要打自己的嘴巴,洪塵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金山找本能地抽手,卻發現手臂紋絲不動,洪塵的手就像一把鐵鉗牢牢地將他束縛住。
愕然抬頭,只見洪塵仍然面色溫和。
「金師傅不必如此,都是出來討生活的,大家都不容易,彼此體諒就好。今晚你也來喝一杯?」
「啊?」
「怎麼,金師傅不方便?」
「不不不,方便,肯定方便,我今晚一定到!」
「好,那我們晚上見。」
「沒問題!」
洪塵鬆手,金山找又客客氣氣地道了謝,這才帶着他那群手持棍棒的人離開。
洪塵站在魚檔口目送。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還挺有手段,換作你師父,今天不打死人都算好的。」
洪塵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肥波叔,你對我師父有偏見。」
肥波是警察,也是洪震南多年的好朋友,兩人互相扶持,也算混得風生水起。也幸好有肥波在洪震南與鬼佬之間充當翻譯、溝通調和,要不然按洪震南的脾氣,早幾十年就跟鬼佬幹起來了。
肥波拎着手銬,走到洪塵邊上,哼哼地說:「你師父是什麼人還用我說嗎,你小子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暫時沒有離開的計劃。」
「那就好。」肥波也鬆了口氣,「往後的事情你多學學,儘快替你師父站出來,要不然依着鬼佬越來越得寸進尺的性子,你師父肯定受不了。」
「肥波叔,你覺得我就能受得了鬼佬?」
「你當然受不了,但從剛才來看,你起碼不會當面跟人翻臉。要是跟你合作的話,我以後也能放鬆多了。」
洪塵笑而不語。
他不當面跟人翻臉的首要前提就是對方沒有得寸進尺。要是剛才葉問語氣強硬、咄咄逼人,那他今天也絲毫不介意順勢在完成任務後把對方就地給埋了。
況且,這裏的鬼佬在他眼裏根本不算是人,連豬都不如,起碼豬殺了還能吃肉。
肥波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是望着金山找那一大群人的背影,說:「那個金山找的口氣那麼大,要不要把他關起來冷靜一下?」
「別啊,我還請了人家今晚喝酒呢。」
「哦,你請他喝酒,不請我?」
「肥波叔,你別告訴我說我師父沒請你?」
「沒請!」
「我不信!」
「嘿,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