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艾瑞博帶他登上平台,接連按動幾處隱藏機關後,平台「嗡」地震顫一聲,肉眼可見的藍色光點匯聚向空洞,迅速填滿了整個平台上的紋理,隨後緩緩下沉。
格溫看着腳下被藍光填滿的紋理,發現那是一棵大樹的圖案,它屹立在群山之間,無數枝葉向四周擴張,化作燃燒的火。他猜測圖案背後是否隱藏着某種象徵意義,很快就被四周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平台下藏着一片巨型建築,呈環形一層一層地通往地底深處,他們每穿過中央的空洞向下抵達一層,環繞在四周牆壁上的石燈中便升起火苗,在黑暗中散發出靜謐的藍光。
格溫注意到上面幾層都擺放有許多展覽台,透明的玻璃罩子下擺放着許多稀奇古怪的物件,一旁還豎着板子,上面用多種文字來說明這件展品的奇妙功用和特性,以及禁止隨意觸摸的警告標語。
「這裏是密藏庫,上面擺着的那些東西都是奇物,蘊含超凡特性,具備各種特殊功用,有些附帶種種危險的詛咒,會對使用者造成腐蝕,」艾瑞博環視四周,平靜地說道,「密斯特大學自建校以來就一直在收集封印這些奇物,以防它們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中,危害到群島公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這裏存放的都是奇物麼?」
「大部分都是,越是那些危險古老的奇物,存放的位置就越深,還安排有守衛看管,定期維護封印結界,以免它們出來作亂。」
平台繼續向下,四周的空氣越發潮濕陰冷,這種感覺讓格溫有些不舒服,仿佛又回到了阿卡納地底的那座古城。這時他瞧見點亮的石燈逐漸變成怪異的形狀,那是某種他從未見過的小怪物,它們手捧石制燈籠,背生雙翼,面貌兇狠醜陋,滿嘴獠牙,腰間還有細長的槍矛,在黑暗中折射出金屬光澤。
當他注視其中一座石雕時,發現那小怪物竟然朝自己轉過頭來,眼中露出詭異的紅光,向艾瑞博躬身行禮後,又恢復成原先的姿勢不動了。
那應當就是校長所說的守衛了,這些奇特的石頭小怪物在此地看管奇物,也不知度過了多麼漫長的歲月,它們生活在這黑暗的地下,就不會覺得寂寞麼?
格溫心裏剛冒出這個念頭,平台再次輕微地顫動,隨後完全嵌入地面的圓形空隙中。
他們來到了最深處。
這裏是一片空曠的房間,走廊深入前方地下,石燈籠在頭頂投下長長的怪影。艾瑞博沒有說話,只是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格溫跟他向前走去,兩人走下三十六層光滑的石質台階,前面又是一條走道。
他們還要走多久?
格溫聆聽着自己的呼吸與腳步聲,暗自猜測着。校長說越是危險古老的奇物就存放得越深,此刻他們已經到了密藏庫的最底層,那是否意味着...他們要見的那個人比這裏所有的奇物都危險?
想到這兒,他突然有些緊張,心臟跳動的速度微微加快,只能通過深呼吸來緩解胸中的阻塞感。
人的一生中,總會在某個時刻察覺到命運的軌跡,當處於命運的交叉口,亦或者面臨影響未來的重大抉擇時,便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
那也許是一陣心血來潮,或是某種於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
此刻,當他們靠近走道盡頭厚重的鐵門時,格溫突然產生了一種十分強烈的感覺——屬於自己的那個「時刻」要來了。
鐵門自動打開,艾瑞博帶他走進門後黑暗的房間。
這房間就像一個灰白色的方形匣子,天花板很低,充斥着濃郁的潮濕氣息,潮氣來自於房間另一頭,那裏本該有一面牆壁,現在卻能直接看到外部的湖水,外面似乎是巨湖底部,能夠隱約看到無數水生植物細長的根莖,湖水被某種力量隔絕在外,形成一個透明的平面。
一個渾身不着片縷的男人站在房間另一頭,他面容英俊,漆黑的長髮散落在地面,高大魁梧的軀體上佈滿了深藍色晶狀鱗片,如同盔甲般遮擋住身體的要害部位,雙眼在黑暗中透出熾烈威嚴的金色光芒,神情冷漠地注視着格溫兩人。
「艾瑞博,」男人聲音低沉,帶着一種奇異的金屬質感,「你帶了一個陌生人來,他身上有我討厭的味道。」
「他是黃昏之民,洛加爾,」校長抬手示意男人放鬆,「他是這一屆的新生,是個傳識者。」
「哦?」
男人眯起眼,向格溫走來,鱗片下堅實的肌肉隨着他的動作如水銀般涌動,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他繞着格溫走了一圈,像狗一樣吸着鼻子,低頭去聞少年身上的味道。
「的確有傳識者的味道...很久了...我很久沒有再聞到過這種人的氣味了。」
被喚作洛加爾的男人從格溫身上收回視線,看向艾瑞博,「你帶傳識者來這兒,是要找他麼?」
校長沒說話,他打了一個響指,懸掛在頭頂的一盞孤燈隨之引燃,在明亮的火光下,格溫看到一張佈滿劃痕與凹陷的木桌,桌子固定在房間中央,兩測各放一把椅子,一名金髮青年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手腳被鐐銬束縛,靜靜地看着艾瑞博三人。
格溫有些驚訝,他走進房間後就已經環視過四周,卻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這個青年,在他的記憶中,青年和桌子所在的位置就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給刻意掩蓋了,那種力量讓他在潛意識裏就忽略了對方,直到校長點亮火光,才打破了意識中的屏障。
這是一種極高明的心靈暗示。
格溫看着那個青年,大致已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學徒,」艾瑞博冷漠地看着金髮青年,像是在看一堆垃圾,「索林·德羅伊。」
「我知道。」
金髮青年露出微笑,他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英俊的面龐極富有親和力,令人初見時便會心生好感,覺得他是一位親切可靠的紳士,「你一帶他走進房間,我就注意到這孩子了。」
「顯而易見,他是個初學者,不懂得收斂自己的力量,」他向格溫舉起手,手腕上的鐐銬叮鐺作響,「瞧啊,這純粹明亮的心相之力,在我眼中就像一輪耀眼的太陽!這孩子簡直天賦異稟!」
校長回頭看了眼格溫,試圖找到青年所說的那種感覺,卻只看到少年茫然的眼神,於是又看向青年。
「這麼說,你有把握教他掌握感應能力?」
「當然,當然!我會把他調教成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傳識者,最偉大的那一個!」索林說到這,突然話鋒一轉,對校長露出討好的笑容,「但作為相應的報酬,我親愛的艾瑞博,你能否幫我縮短一下服刑的期限呢?我想要陽光,新鮮的空氣,而不是跟那個喜歡裸奔的變態蠢貨待在這裏。」
「想都別想,德羅伊先生。」校長冷漠地說道,「當校評議會宣佈對你的判決後,這座水底牢房就是你永遠的歸宿。」
「哦。」
青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中氣十足地朝艾瑞博啐了一口,口水正落在校長的靴子上。「帶着這小子滾吧。」
他趴在桌子上,不屑地嗤笑。
「一個深淵種,教他又能怎樣?早晚還是得死在惡魔之血上,就算不死,也會變成我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