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
陳源意圖辯解表明自己做了很多努力,但目前看來,這確實是一道無解題,身處局中他的迷茫難以傾言。
正說話的間隙,緩慢的腳步聲傳來。
一家三口頓時住了討論,齊齊看向腳步聲的來源。
映入眼帘的是端着一盤茶水的姜瑤,她正努力使步伐平穩,由於手中的茶具很重,只能走慢些。
陳源趕緊起身去接,他知道姜瑤平常很少幹家務活,萬一有什麼紕漏摔了東西是小事,被燙傷可萬萬不行。
然而,姜瑤看着走過來的陳源,小聲道:「沒事的,我來就可以,你坐着。」
陳源看着她堅持的眼神,無奈放下了手。
姜瑤一步一停,看得人心驚膽戰,十幾秒鐘後終於是把茶水穩穩噹噹的放在了桌上,她頃刻鬆了一大口氣。
「叔叔阿姨,這是我姐剛才泡的茶,你們路途辛苦一定渴了,先喝口茶,待會飯菜就做好了。」姜瑤裝乖巧的時候,任何人都看不出她腹黑的底色。
這明媚淺笑着的小臉,以及伸手擦汗的動作,實在讓人很難不心生憐愛。
她宛如鄰家最懂事最讓家長驕傲的純淨呆萌女兒一般。
尤其是那為了方便下廚幹活,剛剛才綁起來的頭髮,明黃色碎花的髮帶,斜斜的箍住她順滑的長髮,從肩頭挽過來。
陳源正驚嘆於姜瑤這裝扮太適宜家庭聚會,他突然感覺到爸媽橫了自己一眼,於是轉過頭去眼神飄向天花板。
爸媽的意思很清楚:這麼好的小姑娘,你個混賬忍心腳踏兩隻船。
「這次真是辛苦你們姐妹倆了,來,坐我身邊,你叫姜瑤對嘛?」
「對的,阿姨,叫我瑤瑤就好。」
「那阿姨就不作假了,你長的也太水靈了,」柳禾拉過來姜瑤的手,語氣熱情,眼眸中甚至隱隱有幾分難言的愧疚:「不瞞你說,我快成老婆婆了,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俊的女孩子。」
「俊就是說你漂亮。」陳源解釋道。
姜瑤恍然,隨即抿着嘴柔聲道:「阿姨哪裏成老婆婆了,臉上連皺紋都不怎麼看的出來,身材也保持的這麼好,一眼我就覺得很有氣質。陳源之前總跟我說你和藹又有威嚴,今天見面我就想起來我高中時候特別好的一個老師,她教出了很多好學生,阿姨是跟她一樣的人,不過比她漂亮。」
「哎呦,哪裏話,說的我臉都紅了,教書育人是我們教師的本分嘛,小源這孩子確實從小怕我,能說我句和藹還真是出乎我預料了。」
「那阿姨平常用什麼護膚品,皮膚的狀態保持的這麼好。」
「不用護膚品,清水洗臉,一年到頭能用半罐普通的臉霜就算勤快了,教務繁忙顧不上保養。」
「真的假的?那這屬於是天生的好皮膚,阿姨你差不多四十歲?一點點霧斑都沒有,我是不是還要往下猜。」
「都快五十了,你這孩子嘴太甜了,」柳禾笑的合不攏嘴,拍着她的手:「不過你說霧斑這個確實,我周圍的同齡教師都有,只有我身上一點也看不見,她們可不止一次羨慕。」
「我就說嘛」
陳源在一旁看着這完全超乎他預料的景象,姜瑤跟兇悍的老媽講話時居然如此泰然自若,且三言兩語關係就拉近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
他頓時有些佩服姜瑤嘴甜的功底,這些話寫好稿子讓他說,他都得磕磕絆絆支支吾吾的,臉皮太薄,姜瑤卻隨口就來。
說話時姜瑤偶爾偷瞧他一眼,陳源頓時嘴角一提,明白自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只把這件事交給她們兩姐妹就好。
最最危險的一關已經過去了。
陳源忽然覺得一身的壓力消失,心情有說不出的愉悅,這感覺像暑假最後一天胡亂塗抹了作業,惴惴不安的等待第二天開學,結果開學後老師雖在課堂上虎着一張臉,但並沒有檢查,反而讓大家把作業收起來上課。
大概是像此一樣的僥倖感,
他低頭摸出自己的手機來,看了下時間,已近中午。
「這茶不錯,入口醇香,回味無窮。」陳爸飲下一口熱茶,眉宇頓時舒展開來,眼中閃出激賞的情緒。
「叔叔喜歡喝茶?」
「偶爾會喝。」
「哦哦,」姜瑤點點頭,柔聲道:「我姐姐對茶蠻有研究的,如果叔叔喜歡,走的時候一定帶一些,我現在就去拿。」
「這可不用。」
說話間,姜瑤起身就往對門走,沒有聽陳爸的勸阻,邁着輕盈的步伐一溜煙跑過去了,身影消失在門口處。
柳禾和陳爸幾乎是一起探頭望去,頗有些戀戀不捨。
「這孩子也太懂事了。」
「就是說呢。」
姜瑤半分鐘後折返回來,一席白裙飄揚,臉頰上掛着燦爛笑容,捧着一盒茶葉回來坐下。
她氣還沒喘勻,小聲道:「叔叔,這個好像是我姐剛才泡的那一款。」
「這是正宗的黃山毛峰啊。」陳爸看見那盒茶葉,扶了扶眼鏡,略微驚訝道。
「毛峰?」
「對,差不多是我們華夏前列的名茶了,」陳爸來了興趣,將盒子擰開,拆開外包裝往裏看了眼,輕嗅一口:「沒錯,新季的好茶,白毫披身,芽尖似芒。外形微卷,形如雀舌,以銀毫畢露為獨特的標識,在光緒年間屬於尋常老百姓喝不到的貢茶。」
「這麼厲害嗎?叔叔懂的好多,」姜瑤迷茫片刻,隨後真心誇讚:「我不太懂茶,只覺得喝着會很香,往往是我姐泡的時候才嘗一下。」
「略懂而已。」
這誇讚讓陳爸很受用,他平時可沒少跟同齡的朋友們炫耀自己懂茶,家裏倒是有幾盒好茶葉,全是江正峰每年送來的。
那些老教師,每逢來陳源家下象棋,知道家裏有好茶,往往到處尋覓茶葉,非要給他喝個乾淨。
因為真正的好茶是花錢買不到的。
陳爸可不捨得拿出來給他們喝,偶爾極高興之時,才會拿出來跟一兩個交心的好友,在院中擺好小桌,一邊談事一邊喝茶,趁着晚霞漫天時候悠哉悠哉。
「午餐做好了,大家一起洗洗手趕緊開飯咯。」忽而,姜凝從廚房走出來,手裏端着兩個精美碟子邊走邊柔聲喊道。
「終於要吃飯了,」陳源從沙發處起身,「餓死我了。」
他們在這兒聞了好久飯菜的香味,哪怕原本不怎麼餓,也被勾的飢腸轆轆,不住的往廚房處張望。
姜凝在烹飪這方面的造詣不用多說,何況她本來就天賦異稟,假若陳源細心觀察,他可以發現姜凝對待炒菜這件事情有多認真。
正因為認真,一絲不苟的去做,所以她學新菜式的速度極快,用手到擒來形容也不為過。
「凝凝,」柳禾走過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桌琳琅滿目的飯菜,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親切說道:「我們來一趟,讓你這麼費心,按理說該是我們準備一餐讓你們姐妹倆過來的。」
她真的鐘意姜凝。
這家境這麼好,學歷優秀的姑娘,一點兒驕縱蠻橫的性格都沒有,光看着一桌子菜就知道人家有多用心,而且長得又漂亮,從哪方面都可以說陳源找的這個女朋友無可挑剔。
她突兀有些自責。
就是這麼好的兩個姑娘,怎麼就都挑中了自己家裏的兒子,讓她覺得很對不起這兩姐妹
「你們是長輩嘛,況且一頓飯也不費力氣,如果有可能我給叔叔阿姨多做幾頓也沒關係。」姜凝略微嬌羞道。
「這怎麼好意思!凝凝吶,我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以後我們機會多得是,」柳禾笑的眼角上魚尾紋都顯出來了,「來日方長嘛。」
這弦外之音,每個人都聽出來了。
「沒錯,你阿姨燒菜的手藝也很好,到時候跟瑤瑤一起去家裏玩。」陳爸笑眯眯的來了一句。
「謝謝叔叔。」原本有些失落的姜瑤,聞言,眼角即刻彎了下來。
只有陳源,恍若什麼都沒有聽見。
「油燜大蝦、燒鮑魚、紅燒肉還有這清蒸的什麼魚?看起來好好吃!」他感嘆道。
「鰣魚,算是明珠市的名菜。」
眾人圍着餐桌坐了下來,三位晚輩規規矩矩的將筷子拿在手中,也是很有家教的等着陳爸和柳禾先動筷子。
「快吃啊你們,哪有那麼多規矩。」
柳禾一看此舉,眼裏的憐愛更甚。
每個沒有女兒的母親都會幻想,假若自己生了個女兒,那這個小棉襖該有多麼體己。
柳禾思緒轉變之間,猛然想到自家兒子選了其中一個,那她未來可以認另一個為乾女兒,這樣或許能當做權宜之計,不然以後爭起來難免有人受傷,撕破臉就太難看了。
餐桌上的氛圍其樂融融,似是有講不完的話題。
兩位長輩對這姐妹倆的廚藝讚不絕口,可不是禮貌,而是切實的誇讚。
「凝凝,我方不方便問一下,你讀的是哪個學校的碩士學位啊?嵐大這種大學對學歷的要求應該是蠻高的。」柳禾好奇問道。
「我是耶魯大學的雙學位,阿姨,按理說是不能進入嵐京大學這樣的重點院校教課的,但是由於我在頂刊上僥倖發表了幾篇論文,再加上我媽媽在嵐大是校董職位,之前捐獻過一些項目,所以」
「懂這個我懂。」
柳禾回頭跟陳爸對視了一眼,暗暗心驚。
耶魯大學可是全球前列的頂尖名校,這學歷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接觸到的。
這麼一看,兩姐妹家境也是很優良,妥妥的大家閨秀,怪不得如此懂禮貌。
柳禾驚喜的同時又有些感受到壓力,以後會親家確實是一件難事,人常說明珠市的人挺排外,道聽途說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們夫妻倆只是普通的縣城教師而已。
不過,幸好這方面有江正峰兜底,算是給柳禾吃了個定心丸。
愛情雖然沒有門當戶對的道理,但可以門當戶對一定是好的,這樣雙方在理念上不會有太大的差距。
「那你們倆我問這個有點不好意思,你們是屬什麼的?」她試探性的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這個」姜凝跟妹妹對視一眼,「屬虎的,我倆相差五分鐘,生日在八月。」
「屬虎的好啊!」
「啪」的一聲,柳禾激動拍桌。
以虎年的生肖算來,今年二十六歲,比陳源大了七歲零七個月,完全可以接受!
柳禾從進門端詳兩姐妹許久,由於長得漂亮,實在是不好猜測年紀,她覺得姜瑤大概是二十四歲,看姜凝又覺得自己猜測少了。
通過學歷一算,排除了二十四、五歲的想法。
她這麼激動,嚇了桌子上的其他人一跳。
「怎麼了阿姨?」
「沒事沒事,只是剛好跟小源屬相符合,你說這多巧的事兒。」
「是是嘛。」
姜凝和姜瑤皆是微微低眉斂目,清晰可見臉頰有點紅潤,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倒沒什麼,可是從未來婆婆的嘴裏說出,意味就不同了。
她們之前還心驚膽戰得不到兩位長輩的認可,或者是年齡方面不被接受,但陳源父母的熱情和開明讓她們欣喜不已。
柳禾之所以激動,正是因為原來算命的時候,那個老先生說的最合適陳源的生肖屬相便是屬虎的,這就是天上降下來的緣分吶!
額只是這緣分好像多了一份。
之後,柳禾又打聽了兩姐妹家裏幾口人,以後打算在哪裏就業,未來想生幾個寶寶
話題是越聊越放飛。
尤其是「到底生幾個寶寶」這個問題,登時給凝凝和瑤瑤鬧了個大紅臉,耳垂都紅的要沁出血了。
陳源是吃着吃着飯,感覺到話題變歪,然後老媽陡然來這麼一句,他差點沒把飯噴出來。
「咳!咳咳!」他被嗆的猛然咳嗽幾聲。
「少爺你沒——」姜瑤下意識脫口而出這個稱呼,拍着他的後背,繼而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臉頰「唰」就變顏色了,趕緊低下頭去。
她咬着嘴唇一臉的尷尬與嬌羞,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塞到陳源懷裏。
自己一個人端起飯碗,低着頭,臉頰快要埋到碗裏去。
那嬌憨的樣子,霎是可愛。
「媽,你問的這都是什麼問題啊。」陳源無語道。
「這怎麼了?我隨口一問而已,吃你的飯去!」
柳禾一瞪眼,往他碗裏扔了快雞翅,陳源嘴角抽搐,只能叼着雞翅啃了起來。
「我的話」姜凝看了一眼陳源,聲音如蚊聲一般輕:「主要還是看陳源的意思,他的想法很重要。」
「我也是。」姜瑤小聲跟了一句。
聞言,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陳源啃着雞翅抬起頭,嘴角還有幾滴油花,一臉「大聰明」的表情,似乎在疑惑怎麼突然都不說話了。
隨即他就對上了爸媽那審視的目光。
「這雞翅挺好吃,媽你快吃。」
「不吃!氣飽了!」柳禾剮了他一眼,冷聲道。
「」
兩姐妹表現的越好,柳禾和陳爸就越有抽出皮帶來,讓陳源跪在地上撅着屁股猛抽一頓的衝動。
這實在是太對不起人家倆姑娘了。
他們甚至在擔心,如果這傳到了對方媽媽的耳朵里,人家會怎麼想?誰家的女兒不是家裏的掌上明珠?
捧在手上怕摔了。
含在嘴裏怕化了。
可這兩隻如琉璃玉翠一般的好白菜,到了同一隻豬的嘴邊一筆閣 www.pinbige.com